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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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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牖中射/入室内,唐中被刺目的光照醒,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就像是昨晚跟谁打了一架一样。
他摸着昏沉的脑袋,一瞬间想起自己昨夜并不是跟人打架,而是跟人……
自己竟在柳巷的厢房过了一夜?!
床榻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早没了踪迹,只余下了唐中一人。他看着散落开来的大红幔帐,心里有些许慌张,觉得空落落的,也是,妓馆的小倌惯是会逢场作戏的,昨夜的恩情大概也就只有自己记得。
唐中穿好被弄皱的袍子,心情低落地拨开了幔帐,刚走了两步便笑逐颜开。与自己共赴巫山的人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外间的桌案边等着自己醒来。
一夜过去,古尔真已经换了套装扮,穿着素色的武袍,头发束起了马尾,额头戴了一条黑底金边的抹额,看起来不像个烟花地的琴师,而像富家的公子哥儿。
见到唐中,古尔真朝他咧嘴笑笑,问道:“阿中,身子可还有不适?”
唐中底下头去,红着耳尖摇了摇头。一大早对方便同自己聊如此私密的话题,就好像和自己的关系十分亲密一样,当真是让人很害羞。
但无论昨夜种种,到底是因为喝下去的那几杯酒,还是古尔真的故意引诱,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事情总归还是通通发生了,唐中虽不是情种,但也绝对做不出提裤子不认账的事情,朝古尔真说道:“我说过,我会给你赎身,对你负责的。”
古尔真没想到唐中还没能忘了昨夜的话,玩味地笑了起来,说:“我也会对你负责的。”都是男人,何谈负不负责任?
唐中意识到了对方并未认真,朝他郑重地重复道:“我没有再同你说笑,昨夜愿意同你赴巫山,便是心里有了你,既然有了你,我绝对不可能眼睁睁见你沦落在这种地方,明日我便拿银子来赎你。”
古尔真觉得好笑,心底深处却也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拿唐中的这份真心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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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中一夜未归,楚玥就在院里等了他一夜。
昨天师哥是跟谢公子一道去的柳巷,那种地方太过混杂,楚玥只要一想到唐中或许跟谢公子独处了一夜,就心中隐隐不安,他很害怕唐中真的跟谢长歌发生了什么。
那日在会丰楼里,唐中就与谢长歌相谈甚欢,两个人都喜欢乐曲,一见面就相逢恨晚,虽然这些日子唐中对谢公子颇有微词,但……
楚玥一夜像是回到了当初的长沙战场,决战之前,自己也是这样的坐立不安。
他自小长在山林,远离尘世,不太会与人交往,也从没对谁动过心,但那日在清风小筑里抬眸一眼看到谢故之的时候,楚玥整个人就仿佛中了剧毒一般,满心满眼便都是他。闲来无事,他稍微恍一下神,眼前就会浮现出谢故之的那张脸。谢公子长得很俊俏,面容看着很舒服,跟他从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如此牵动他的心神,楚玥内心深处意识到了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可不敢承认,甚至不敢去想。
他此次到北离来是为了大昭与太子和亲,不管太子对他有多么的厌恶、多么的不想见他,甚至即便是日后他们成功退婚,他也不可能与身为太子长辈的安王存在什么牵扯。
楚玥因此很羡慕唐中,羡慕自己的师哥孑然一身,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讨厌谁也可以随意地讨厌谁。
唐中未归的一夜里,楚玥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关于谢公子的,甚至还有……关于他们的未来的。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只要谢公子对自己有意,自己或许真的可以不管不顾,让师哥帮自己配一剂假死的药,换个身份和谢公子在一起。
可谢公子真的对自己有意吗?真的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吗?唐中虽然朝楚玥暗示过这种可能性,但楚玥却并不像对方那样笃定。谢公子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对师哥也是一样的温柔体贴,并未对自己有过什么优待,怕是师哥当局者迷,只能看到他对自己好吧。
临近晌午,唐中终于回来,但袍子上尽是褶皱,似乎昨晚是被人粗暴地脱下过一样。
“师哥,你一夜没回来。”楚玥神色暗了下去,指甲狠狠地埋进了手心的肉里,他不敢去问唐中昨夜到底做了什么。
他太了解自己的师哥,对方没有经验,也不是会随意找个小倌破了身子的人,若是一夜贪欢,对象必然是心仪已久的,那么自然是同谢故之一起。
唐中见楚玥问起自己昨夜行踪,支支吾吾讲不清楚,心里又实在觉得害羞,便找借口搪塞道:“昨夜谢公子邀约,帮他做完了事情,我便在厢房饮酒听曲,多喝了几杯,一觉醒来就天亮了。”
楚玥敏锐地发现了唐中的心虚,亦在师哥颈间瞧到了星星点点的红痕,一颗心陡然冷了下来。
那些痕迹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当年在秦淮河边,自己一夜醒来,身侧的小倌身上也全是这些东西,他想起那日的画面,忍不住觉得恶心,弯身吐了起来。
见师弟呕吐不止,唐中立刻急了,手背贴住对方的额头,瞬间被滚烫的温度惊到了:“子钰,你发烧了?”楚玥先天不足,多亏了武功底子撑着才得以顺利长大,可纵然如此也比寻常人容易生病些。春寒料峭,他在院中吹了一夜的风,起热是自然的。
一边是不知为何会开始心心念念的谢公子,一边是自小情同手足的师哥,楚玥一颗心夹在两人中间,像给人扔进了杵臼中捣碎了一般疼。但他没有推开唐中,更没有朝他表现出任何的敌意,因为在他心里,还是师哥更重要些。
师哥既然已经和谢公子心意相通,那自己便只有祝福。
可是他真的很难受。
楚玥烧得迷糊,唐中扶着师弟进屋,写了药方让墨竹和青松抓了药去熬,他自己坐在房中给楚玥用湿帕子降温。
楚玥喝下药,睡了一觉才稍微降了温度,他浑身没什么力气,说话还带着鼻音:“师哥,你和谢公子……是认真的吗?”
“我和谢公子没什么,你想错了。”唐中哭笑不得。
楚玥只以为师哥在骗自己,神色暗了暗,问道:“那你脖子上的这些是怎么来的?”
“脖子?”唐中朝着铜镜看了一眼,自己的脖颈上星星点点满是红痕,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昨夜只顾着下面疼,却没注意入雪在自己脖子上弄了这么多东西出来。
“不是,不是谢故之弄的。”唐中急着给师弟解释,但话一讲出来就开始磕绊,更显得做贼心虚。
楚玥苦笑:“师哥,你又何必骗我,我都从未瞒过你什么。”
唐中在楚玥有气无力地讲话声中琢磨出了什么,自己师弟莫非真的将谢故之放在了心上?
他虽不希望那位萍水相逢的安王与师弟有过多的纠葛,但也并不想欺骗楚玥,便耐心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对方。
“我想给入雪赎身,等此间事了,带他浪迹江湖。”唐中说。他觉得自己陷进去的样子有些傻,但却难以抑制,他很难让自己不去思考与入雪的未来。
“师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楚玥局促地攥紧了锦被,脸颊还泛着不自然的红色。
“能是什么滋味啊。”唐中不太好意思回答,也确实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总之,就是见不到他就觉得自己快死了,见到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好像天地之大,却只剩了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