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峰回 ...
-
春猎的余下几天,谢长歌几乎没再离开寝宫半步。他与楚玥都食髓知味,成日温存,近乎忘记了今夕何夕。
但悠闲静谧的时光到底还是短暂,围猎很快结束,墨竹在猎场上跑了几天,将名次控制在了第三,不高不低的位置,得到了北离皇帝的嘉奖却并未抢了朝臣的风头,算是圆满完成了楚玥的嘱托。
圣驾即将回銮,楚玥不得不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重新戴上帷帽,继续扮演太子的未婚夫。
分别时谢长歌与他依依不舍,因为回京后太子和安王就要启程去京郊祈雨并顺道巡视长安周边,少则十几天多则数个月都不能回来,楚玥身份尴尬不能去送,所以两个人在骊山行宫一别,下次见面最少也要半月之后。
谢长歌知道楚玥身子弱,却又总冒冒失失的,于是嘱咐了他很多。
楚玥心说对方这样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来照顾,但心里很高兴,甜丝丝的,谢长歌这样记挂自己,让他很幸福。
谢长歌光嘱咐楚玥一个还觉得不放心,硬是把唐中也叫到了面前,说长安即便是到了夏季也温差极大,叮嘱他们如果外出一定要多带些衣服。
唐中心底对谢长歌不跟自己打招呼就偷偷勾搭师弟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觉得谢长歌现在跑来跟自己说这些就是不放心自己,于是答应对方的时候有些不耐烦,语气也不怎么和善。
谢长歌没跟唐中计较,反而跟他说:“匈奴使臣岁贡之事已经谈妥,不日便要回草原,不知道匈奴的那位王子殿下告诉你没有。”
这番话让唐中不动声色地紧咬起后槽牙。
古尔真确实没跟自己说过这些。
春猎这些天古尔真来自己这里来得殷勤,态度也很好,唐中差点就被他骗过去,打算原谅对方,没想到对方瞒了自己这么大的事情。
但唐中这回忍住了性子,没在人前立刻发作,不过对谢长歌的态度好了很多。
谢长歌嘴角微微勾起,对自己祸水东引成功转移大舅子的注意力的招数很满意。
回到长安的第二日,大清早唐中就立刻去了鸿胪寺位于城北的驿馆,打算去找古尔真当面质问。
但他还是去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驿馆的使臣告诉唐中,匈奴使臣今日天不亮就离开了长安,匈奴人马好,跑得快,即便唐中是现在追出城,也肯定追不上了。
唐中知道自己又被古尔真给骗了,又气又恼,在驿馆门口的树上猛地锤了几拳,锤得枝叶飘零。
唐中失神地走在街上,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街角的一棵柳树下。
他第一次见古尔真的时候,对方就是站在这棵树下,用据说是从自己母亲那里习得的幻术在朱雀街上招摇撞骗,唐中那时候是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对方骗了身子又骗了心。
他在树下坐了一会儿,看了一阵子蓝天,天行有常,不会因为自己的境遇而改变什么。
唐中最后决定等师弟成功脱身,自己就一个人北上去草原,去找古尔真,想办法一刀杀了那个混账。他是江湖儿女,自然快意恩仇。古尔真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他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对方。
不过唐中并不确定自己到时候能不能狠下心来,因为他虽然性子直来直往又不怎么会隐忍,但却很容易心软。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日头渐高,朱雀街上的摊贩们已经出来营业,整条街上人来人往。
唐中调整好了心情,回去前给青松捎了一些点心,推开小院的门时,笑容已经挂回了脸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院子里墨竹跟青松两个人正在打扫,青松见到唐中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连拿给他点心时都没好好道谢,这让唐中有些费解。
楚玥正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兵书,看到唐中便懒懒地问他:“师哥一大早这是做什么去了?”
唐中觉得楚玥也怪怪的,跟自己讲话的时候似乎是在憋笑,他转头去看青松,发觉对方抱着自己给的点心,正躲在墨竹身后,也在拼命憋笑。
唐中一脸纳闷,询问楚玥怎么了。楚玥摇头,不愿意告诉他。
小院里的气氛怪怪的,但唐中没心思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闲聊了两句就回了房间。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里间的床榻上帷幔低垂,床的正中似乎坐着一个人。
唐中吓了一跳,不太确定地掀起了幔帐,心跳逐渐加快。
只见古尔真穿着一身如雪的白衣,长发披散,跪坐在床榻之上,精致得如同一块玉器。
“阿中,之前说过的给入雪赎身的事情,可还作数?”古尔真竭力压制着情绪,讲完了这句话,随后放声大笑了起来,半点儿没有当初在柳巷初见时的矜持与清雅。
唐中又气又喜,好几种情绪混在一起,最终发了火,将古尔真扔下了床,一脸嫌弃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古尔真狗似的爬了回来,坐在床上打算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扎起来,边用手当梳子理着头发边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绑头发的红绳被他叼在嘴里,说出来的话唐中是一句没听懂。
唐中一把将红线从他嘴里拽了出来,勒令他重说。
古尔真这才跟他解释:“岁贡的事情谈妥了,一起来的手下就回去了,我现在是孤零零一个人,无家可归了。你师弟说这里没有多余的住处给我,让我求你分我一半床。”古尔真其实是留了几个心腹在身边的,但为了博取唐中同情,故意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对方。
“你不回去没关系吗?”唐中问。古尔真留在这里,肯定是为了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后唐中之前对古尔真的恨意又完全没有了,甚至为自己早上错怪他感到非常内疚。
“没关系,反正族里也没什么大事。”古尔真笑眯眯地说道。
其实是有关系的,他那几个兄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狼崽子们无时无刻不在自相残杀。他留在长安,等同于是把自己的势力放到兄弟们面前,等着对方蚕食瓜分。
但古尔真不想回去,他觉得如果唐中不跟自己回草原,那自己的权利跟财富就都没了意义。他离开长安的那天,一定是唐中自愿跟他回到草原的时候。
“阿中,你一大早是去做什么了?”古尔真托着腮问道,“回来的时候我感觉你很生气。”
唐中不想让古尔真知道自己去了驿馆,红着耳尖不理他。
古尔真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直直地倒在了床榻上。
唐中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情,连忙起身去看他,却听到古尔真用娇滴滴地声音说道:“阿中,你说好凉薄,当初说好了要为人家赎身,一辈子对人家好的,怎么如今把人家骗上了床,就对人家始乱终弃了?”
唐中一脸麻木,想把眼前的戏精顺着窗户给扔出去。
听着师哥房里的吵闹声,楚玥坐在廊下忍不住笑了。
师哥为人直爽,不喜欢为人处世,人缘向来不算很好,却没想能遇到一个愿意对他掏心掏肺地好的人。
楚玥又忍不住想到自己,想起了谢长歌,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故之也哪里都好,自己今生能遇到他,当真是很幸运。
--
长安城门,太子的车马已经到了城门口,身为一国储君,谢长歌总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谢子墨是被谢长歌强制着带过去的,随身带了两个歌伎,说是为了能随时让人唱自己新写的词曲。
看到谢长歌独自一人离京时,谢子墨满脸诧异,朝他问道:“怎么就带着一个时轩,骊山行宫里的那个让你废寝忘食的大美人没带过来?”这真的不像自家大侄子的作风。
谢长歌笑了笑,说道:“子钰是我心底认定的妻子,不是玩物。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出去,反倒是侮辱了他。”
谢子墨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平日里玩归玩,哪些是家里的哪些是外头的,还是得分得清。秦楼的那个白公子呢?听说为了你都不再接待旁人了。”
白公子?
谢长歌隐约记得这个人,名叫白茭,是秦楼的头牌,自己从前确实很喜欢对方,但后来因为南昭皇子和亲的事情烦扰,就渐渐没再同他见过。
谢长歌还记得对方的长相,确实好看,可跟子钰一比,却显得有些相形见绌姿色平平。
“殿下,秦楼的白茭公子听说您要出京,想跟您说几句话。殿下见还是不见?”
说曹操曹操到。
谢长歌心想自己与白茭好歹相识一场,总也不好太过绝情,于是让时轩将人带了过来。
白茭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衣走出人群,小小一只,兔子似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他眨着一双杏眼朝谢长歌问道:“殿下这些日子是不是已经把白茭给忘了?都不来秦楼见白茭了。上次好容易说要来,结果白茭等了您一天。”
自己那次失信于白茭,是因为在清风小筑偶遇了子钰,一听到自己白白让对方等了一天,谢长歌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这些日子父皇盯得紧,不光是你,我谁都没去看过。”谢长歌说。
白茭眨了眨眼睛,杏眼里水汪汪的,似乎积了泪:“我还以为殿下遇着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所以就不要白茭了呢。”
谢子墨听了这话忍不住想笑,心说白公子对太子的脾气摸得倒是透彻,随口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他笑声还没出来,就被谢长歌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干咳了几声上了马车。
“殿下,我听说您此去要耽搁好久,不如让白茭随身照顾您,也好过时大人一个人操劳。”说罢白茭抱住了谢长歌的手臂。
突然跟旁人有了肢体接触,谢长歌觉得不太自在,忍不住一僵,想要抽身。
“殿下,白茭很乖的,绝对不会打扰殿下。”
看着白茭圆圆的眼睛,谢长歌到底还是没有把人给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