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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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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除夕当夜,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银装素裹的庭院中,古尔真抢了时轩的火棍,非要学着去点中原人的炮仗。
“古尔真,离远点儿,当心炸着手。”谢长歌朝古尔真喊道。
古尔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丢了个飞吻给唐中:“有阿中在,炸着就炸着呗。”
“炸着了我可不给你医。”唐中翻了个白眼,回到廊下跟楚玥一处坐着,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古尔真的方向上瞥,生怕他真伤着了自己。
火棍接触到引线的瞬间,朱红的炮皮带着火星,炸了满院都是。
谢长歌退到廊下,弯身替楚玥捂住了耳朵,古尔真则将火棍直戳戳地扔进了雪地,反身扑向了唐中,把唐中扑得朝后仰去,差点栽倒在地。
唐中踹了他一脚,没能把人赶走,只听着古尔真狗似的在邀功:“阿中,我的炮仗放得好不好?声音响不响?”
唐中推了推古尔真的脸,嚷嚷道:“炮仗而已,谁放了不响?快从我身上下来,丢死个人。”
“殿下,饺子煮好了,请进来用膳吧。”炮声渐落,时轩站在廊下,身边服侍的宫人带着用餐器具鱼贯而入。
“饺子?饺子是什么?”青松好奇地往殿内看了几眼,随后跑到时轩身边说,“时大人,我来帮忙吧。”
除夕的饺子是后厨包好的呈上来的,时轩将炉子端到了殿内,在殿里煮的。
对于青松不认得北朝国民美食的事,谢长歌有些诧异,朝身边的楚玥问道:“南昭不吃饺子吗?”
唐中挑眉,反问:“为什么要吃饺子?天底下的事,难道都得按你们北朝的规矩来不成?”这话说出来刺耳,显然是唐中有意说给谢长歌听的,话里有话。白茭的事情他还是心里有气,但除夕夜里不好直接朝谢长歌发火,只能借题发挥着来。
大过年的,谢长歌不欲与唐中争吵,转而去问楚玥:“子钰,那你们除夕夜里都吃什么呀?”
师父自诩世外之人,不喜欢世俗的节日,从小到大楚玥和唐中几乎没怎么庆祝过这些。
楚玥和唐中师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将目光投向了青松。
“这个……当然是元宵,还有春卷。”青松还没走进殿内,站在殿门口挠了几下头,“是真没见过饺子。”
谢长歌再次惊异于了南北两朝的民俗诧异,长江一道天险,没想到隔开了这么多东西。
年夜饭在几个人的吵吵闹闹中过去,唐中从饺子里吃出了一枚铜钱,差点把牙硌掉,便捂着嘴怀疑地瞪着谢长歌,觉得是对方故意要折腾自己。
谢长歌快要委屈死,眼神示意了一下时轩,让他跟唐中解释。
“唐公子不知,这是我们大离的传统,包饺子时故意把铜钱放进去,吃到的人意味着一年平安顺遂,这枚铜钱,可是唐公子的福气。”
唐中哼了一声:“谁信这劳什子的福气?骗鬼呢是不是?”说着唐中悄悄用帕子擦干净了铜钱,离席前趁人不注意,送到了楚玥手上。
楚玥把被唐中捂热的铜钱攥在手里,眼泪差点掉出来。
没有疼爱自己的父母也好,没有生死与共的亲生兄弟也罢,似乎一切都不再是那么重要。至少有一个人,愿意把所有的运气分给自己。
他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能与师哥相遇。
曲终人散,谢长歌和楚玥两个人并肩坐在寝殿的床榻上,重重帘幕间,谢长歌将下巴轻轻靠在了楚玥肩上,温声说道:“子钰,这是咱们两个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我现在只希望,等到了第五十个年头的时候,你也还能和我在行宫里,我们一起吃饺子,放炮仗,看我们的孙辈们在院子里打闹。”
谢长歌在席上和古尔真一起喝了些青梅酒,带着微醺,脸红红的,鼻息间也满是酒气。
五十年后吗?
楚玥想不出来,五十年后的情景。其实也不是想不出,只是单纯的不敢想罢了。
不知何时,自己竟对他们两人的未来彻底失去了信心。
“子钰……”谢长歌蹭了蹭楚玥的脖颈,“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楚玥侧头打量着谢长歌这张俊俏风流的脸庞,失神了片刻,最终只是笑着与对方接了个吻,再没做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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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一早,谢长歌就带着时轩匆匆回了宫,去朝里继续当他的太子,跟着皇帝一同准备祭天仪典。
古尔真和唐中折腾了一宿,两人都腰酸背痛的,一直睡到正午才起。
“糟糕,忘了件要事。”古尔真被太阳晒醒,慌里慌张地套上衣袍,穿鞋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绊倒。
“年节一大早的,就毛毛躁躁。”唐中揉了下眼,把枕边放着的貂绒帽扔给了古尔真,“出门戴着,伤了风不给你熬药。”
古尔真心花怒放地接住帽子,亲了口仍裹在棉被里的唐中,转身就要出门。
“哎?”唐中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古尔真的腰带,把人捞了回来,“睡迷糊了……大年下的你去哪?做什么?一声不吭就想跑了?”
古尔真拍了下脑袋,傻笑道:“我也睡迷糊了,这事儿都给忘了。烟柳坊的妈妈说年节楼里的琴师都回乡了,求着让我去对付两天。”
“烟柳坊?!”唐中腾一下子起了身,怒道,“好家伙,你还敢去那种地方?”
“去一晚上给这个数。”古尔真比了个三,笑嘻嘻地朝唐中说道,“不要白不要嘛,我年节过完前就回来,保证不偷腥。以后回部族还得收买我哥的人手,开销大了去了,手里能多几两银子是几两。”
唐中最终还是放了人,但被古尔真这么一折腾,睡意荡然无存,便洗漱完毕后出门去找楚玥。
到了寝殿,青松说楚玥还睡着,唐中估摸着日头,觉得不太对劲,便进了里间,果然师弟不是没醒,而是夜里起了热。
“子钰现在这样,你也不多留心着些,我要是不过来,你得多久才能发现?”唐中把青松训了一顿,让他吩咐人给楚玥拿些沾水的帕子降温,随后又给了他一张退热的单子,让他亲自把药给楚玥煎了。
青松还没走出寝殿,楚玥就醒了,迷迷糊糊地把青松给叫住了。
“师哥,你刚说的话我都听着了,就是身上乏,睁不开眼。其实也不怪青松,我本来就不喜欢人伺候,往常都是让他在寝殿外头等着,醒了自然会喊他。昨夜睡得晚了,晚起几个时辰本来也正常,青松没及时发现也不怪他。”
“行了,知道青松是你疼着的人,连一句话都不给训。”唐中说,“行,是师哥错了,师哥昨天一夜该守你床边的。”
楚玥哭笑不得:“师哥别是在吃青松的醋吧。”
唐中脸上一红:“行了,别瞎废话了,你看看你,烧都没退,还一个劲的这么多话。”
“别给我开药了,师哥。我听人说,吃了药对孩子不好。”楚玥脸因为发烧变得很红,像喝过酒一样,侧卧在床榻上,不安地抓着唐中的袖子的样子,跟只兔子似的。
“听谁说的?”唐中把浸湿的帕子贴在楚玥额头上,给他喂了些水,“不吃药,烧傻了怎么办?傻了还不是得我养着你?”
楚玥嘿嘿笑了几声,拽着唐中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小家伙儿踢我呢,让我替它求求干爹,说不愿意吃药。”
唐中没办法,替楚玥掖好被子,让人多抱了几个暖炉进来。
“行吧,你睡一会儿,我看着后厨给你做碗清粥去。实在觉得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试试扎针能不能退热,别硬挨。”
楚玥乖巧地点了两下头,随后又补了一句:“扎针不行,我怕疼。”
就是这么个怕疼的人,在长沙战场上被人在后背上砍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当着将士们的面硬是强忍着一句疼都没喊,强撑着打完了仗才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