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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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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来间客房，不必上好，能过夜就行。”入夜时分就刮起了风雪，落得房檐屋顶到处白茫茫一片，客栈的掌柜正准备熄灯闭店，一位带着斗笠的江湖客就掀开了厚重的挡风门帘，走进了店里。
江湖客的身后跟了两个同路人，一个冷脸的男人，穿了一身黑，看起来很不好惹，另一个则是个圆脸的青年，脸上带笑，如沐春风。
那江湖客进店便摘下了挡住了整张脸的斗笠，抖了抖笠上挂住的雪片，露出的面容令迎上来的小二为之一震。与想象中带着刀疤的潦倒面孔不同，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带着有分寸的疏离感，却又不会美到令人不敢靠近。
小二在这间客栈做了有些年头了，南来北往的客人见过太多，却是第一次见到像眼这游侠般明艳脱俗的人。
“这么大的雪，客官这是从哪里来的？”小二拿了客房的钥匙，端着一盏油灯，领着江湖客上了二楼。
“打北边来的。”楚玥将斗笠挂在背后，快步迈向了楼梯。
到了客房门口，小二弯身开了锁，点燃了房中的蜡烛。这房间看起来许久没有人住过，空气中浮了一层灰，小二自己都忍不住咳了起来。
扇了几下灰尘后，小二开口：“这个节骨眼上，客官不该回来的，南边眼看着马上乱了，还是北边自在些。”
“怎么？”跟在楚玥身后的青松忍不住问道。
“如今陛下已是弥留之际，朝里皇子们乱成了一团，南疆三十六蛮部虎视眈眈，都在坐等着捡漏。”小二搓着手，从房中抱出炭盆，为楚玥一行人点上，“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喽。”
楚玥笑了笑，反倒不以为意：“陛下病了这么些年，能早些解脱，也并不是坏事。至于边患，皇子们都争着当皇帝，想必都做好了一登基就派人前去平乱的觉悟。至于普通百姓，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吧，朝堂和边关的事，我们都管不着。”
“少侠这话可乱说不得。”小二被眼前人口出的狂言吓了一跳，诅咒皇帝的罪过，被上头的人知道了，九族也是不够诛的。
“不好意思，在塞外呆久了，中原的规矩浑都忘了。”楚玥让青松打赏了小二几两银子，将人赶了出去。
今夜大雪，客房里即便烧着炭盆也还是冷得很，楚玥要了一壶烧酒，坐在窗边和墨竹两个人各自喝了几杯用来暖身子，青松喝不来酒，蹲在一旁烤着火。
楚玥确实已经离开中原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忘了自己曾爱过什么、恨过什么，甚至连离开的缘由也记得不是那么明朗。
生下临渊后，他就被唐中和古尔真带回了匈奴部族。黄泉过的毒性太强，楚玥身子又太弱，光是解毒就花费了数年时间。
身体可以行动后，他就带着青松和墨竹，在塞外找了座山丘隐居，唐中每个半年会去送药，总是带给他临渊的消息，并劝说他离开。
“你总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当年不是说过吗，天涯海角，要四处逛逛才是。人这一辈子，好的年华能有几天，等老了，走不动路了，再找个地方隐居不好吗？”离开长安后，唐中永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总以为，师弟是因为被谢长歌伤了心，才不愿意离开这里。
但楚玥知道，自己并非师哥想的那样为情所困，才对外面失了信心，躲在深林里不远出去。他早都已经不爱了谢长歌，甚至连对方的样貌都记不太清。
因为不在爱谢长歌，也因此并不恨他，没了爱恨的心里是空荡荡的，他这些年来唯一的牵挂就只剩了远在长安的临渊。但即便如此，楚玥也从未回过长安，偷偷地去看上自己的孩子一眼。
他不回中原，只是因为觉得没什么意思。
那个天下，无论南北，都是被人精心打造的牢笼，只有塞外才能得到来之不易的自由。
他在山里听雨看花，冬日温酒与墨竹下棋，只需要呼吸，发呆，闲暇时读些书，练练武，此外什么都不用去管。不必日夜担忧着敌军来犯，也不必去疑心自己久久未归的夫君到底又在哪个柳绿灯红之处眠花宿柳。
直到某一日，唐中送药时，带来了一封书信。
谁会给自己写信呢？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在意自己？
楚玥撕开信封，指尖颤抖了起来。
四哥……
他那个总是温和地笑着的兄长，唯一一个真心待自己好，出征前为自己打点好一切，代替了父亲的职责，教自己做人做事的兄长。
当初在金陵，四哥为了给自己求情受到了牵连，被父亲无端怪罪，与自己同样被关在了府邸里不得外出，连去长安那天都没能来送一送自己。
楚玥原以为四哥是怨自己了，没想到自己远在万里之遥，竟收到了四哥的来信。
楚玥细细地读完了信上的内容，一言不发地坐了一天，傍晚时分，看着天边朝南飞翔的鸿雁，对身边的墨竹和青松说道：“冬天快到了，燕雀也开始南飞，我们也回去金陵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三哥。”
“这个给你。”临行前，唐中给楚玥带满了各种病症对应的药方，随后又给了楚玥一张薄薄的信纸。
楚玥原以为又是四哥寄来的信，结果发现并不是，信上的字迹太稚嫩了，歪歪斜斜地写着，很多话都词不达意，圈圈改改了很多，令人啼笑皆非。
“这是？”
“临渊给古尔真送来的信。”唐中说，“小家伙开始学写字了。”古尔真每年岁贡都和唐中亲自去长安，古尔真见到临渊，就让小家伙喊自己干娘。干娘每次进京就带着自己瞎玩，还带来很多塞外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因此临渊跟他很亲，学会了写字，也是迫不及待地寄信给了古尔真。
“都……都会写字了？”楚玥反反复复地看着纸张上稚嫩的字迹，如在梦中。
唐中一边替楚玥检查着行李，一边说道：“子钰，五年了。”
山中无甲子，原来一晃眼，就是五年的光景了。
“去年见的时候，小家伙长了这么高。”唐中抬头随手比划了一下，“马上到年节了，不知道今年又是什么样子。他总是缠着我跟古尔真，因为想听我们跟他讲你的事情。子钰，你都不想他吗？”
楚玥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蹲下和唐中一起检查包裹。
“你还放不下谢长歌是不是？你放不下他，所以连去见临渊一眼都不敢。”唐中说。
“不是的。”楚玥竭力忍住了自己的泪水，“不去见他，只是觉得没必要。我不是个称职的爹爹，我的孩子，也不必记得我。”
“殿下，有人叩门。”青松的声音将楚玥从遥远地塞外拉了回来。
虽说他们离开了塞北，却并非直接来了金陵，而是走走停停，中途还出了趟海，拖了大半年才进城。他们的行踪，理应不会被人知晓，但还是有人急不可耐的找了过来。
“谁？”楚玥朝门口问道。
墨竹佩剑出鞘，藏在手后，慢步走向了门边。
“子钰，是我，四哥。”楚琋熟悉又久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墨竹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把佩剑重新收入剑鞘，为来人开了门，青松满脸欣喜地跑到门边，兴高采烈地唤了一声“四殿下”。
楚琋怜爱地抚摸起青松的冠发，笑道：“不错，我们的小青松已经长成大人了。”
楚玥脸上也挂着难以抑制地高兴，将楚琋迎进了房间。
“怎么住这么简陋的地方？跟我回去，荣王府虽比不得皇宫，但也缺不了你住的地方。”楚琋说。
“荣华不过展眼云烟，对现在的我而言，能有方寸之地安眠就很好了。”楚玥说，“只是不知道，四哥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又是怎么找到我的？”楚玥相信楚琋不会害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戒备。
楚琋倒是坦然，朝五弟解释道：“我帮二哥夺权，还是得有些自己的本事在的。我建了一个叫羽春楼的组织，负责收集情报，你甫一进城，探子就把消息呈上来了。”
“只是不知四哥你这个时候唤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自己离京多年，金陵早没了势力，帮助二哥登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琋握着楚玥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面带哀伤地说道：“父亲他老了，很多事情，也非他本意，如今他已经是弥留之际，你去见见他吧。毕竟是父子，哪里会有解不开的仇？”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