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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淡酒莫惊花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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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妖,你说,色相会不会误人。”
我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回答:“自然会误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笑着拿起酒壶,就要往嘴里灌。
我伸手握住她的细腕,拦下她提醒道:“你就酿了这么些,最后一壶,喝完便没有了。”
她不听,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扬起酒壶,含糊不清地说:“又不是只有桃花酿可以喝,冬天你去山下弄来些屠苏啊高粱啊,更暖身子。”
从日常琐碎到诗书词画,我几乎什么都送过她,只是从来没有酒。
一是她酿酒的手艺实在太好,总觉得用不上,也不知道她从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有酿酒又歌舞,哪像个贵族小姐。
二是——我喜欢看她和桃花酿的酒,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一种特殊的情节。
世人说三千青丝其实是情丝,所以有结发为夫妻之说,女子的长发轻易不能叫外人碰的。
自从她葬过落花之后,我也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情丝的情结,我的落花,可以给她埋到土里,酿在坛子里,或者在她跳舞的时候满天飞着助兴都好,这桃花酿只有她喝得,我也只想看她喝桃花酒。
就好像凡人女子不愿意自己的夫君为旁的女子梳头。
这点陌生的醋意让我不知所措,我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问她:“我这样的草木之人,会有心吗?”
会有心吗?会有情吗?
红衣还在秋风中舞,她仰头喝了一口桃花酒,笑着说:“万物有灵,你既然活生生站在这里,自然是有心的。”
然后像是怕我不信似的,用指尖点在我的心口。
咚!咚!咚!
我从来没有发现,化形了的血肉之躯,居然是有心跳的。
我想说些什么,内心却毫无章法:“思言,我……”
她面带疑惑地看着我,在那目光中,我居然脱口而出:“我为你动了心。”
她一下子怔住了,似是不知作何反应。
我突然觉得这话不妥,但是不妥在何处,我却不知。
她面色复杂地开口:“你这样的性子,若是在那山下,岂不是要吃大亏。”
我觉得这张嘴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于是将她拽进怀里,低头堵住了她的唇,说不清是在亲吻还是在啃嗜。
酒壶摔在地上,那是今年最后一壶桃花酿,不过我们谁都没心思管它。
过了良久,她才把我推开,呼吸很是紊乱,佯怒道:“你真是桃花妖吗?怎么还会咬人?”
我有些无措,看着她脸上的红晕,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内心实在是欢喜。
我活了七百年,说好听点是无欲无求,说实在的就是浑浑噩噩,只有修行是一种本能,从来没有一件想要做的事。
而怀中人却是例外,我第一次想要救一个人,想要庇护一个人,想要对一个人好,想要一个人开心,想要留一个人只喝我的花酿的酒……都是因为她。
我这时候意识到了为妖的好处,我有能力将她永远留在这个山中,不管她愿不愿意,往后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见我不语,她叹了口气:“真是什么都不懂,罢罢罢,还是得我教你,好生学着点。”
我惊的睁大眼睛,她却已经贴了上来,将我的头微微拉低……
陌生的感觉萦绕我全身,意识跌入混沌中,溃不成军。原来世人所谓温柔乡,英雄冢,滋味竟是这般销魂。
这一刻我才发现,没有她的那七百年居然那么清冷寂寞,道心动摇什么的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世间万事,根本抵不上她一个吻。
良久之后,她才放开我,扶着我的肩闷声笑起来,笑得太厉害,我揽着她的腰,都怕她笑岔了气。
“不枉我费心勾引了你这么久,可算是开窍了。”
我感觉我就是一朵刚刚沾了水流的桃花,还没品出随波逐流是怎么个感觉,就被当头一个巨浪砸得七荤八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笑得如同一个调戏良家子的纨绔:“心肝儿,你这么嫩,叫我该从何下口。”
从……下口?
我这下彻底招架不住,捏了个法诀消失在原地,落荒而逃。
不过神识还留在远处,看到她先是愣住,似是不相信我就这么逃了,然后越发放肆地笑了起来。
良久之后,她才捡起掉在地上的酒壶,转身往屋子里走。我有些失望,失望她没有解释那句“勾引”。
谁知她又停了脚步,冲着我消失的地方扬了扬酒壶,似是笃信我一定还在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不可言说的旖旎,似是在邀约情人: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