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失败的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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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呢，难道我有的选择过吗？宁荣，我说了，你的人生尽管选择，这取决于你。我只是希望无论你怎样选，我们都不会变。”梅放岳摸着包，点烟，凑到方宁荣面前，这是缓战的信号。
方宁荣一巴掌扇开面前的手，眼眶突然就有些发酸，其实想和梅放岳说，我们再读一年不好吗？但是牙咬的紧紧的，甚至于不能松开。
清华大学外树荫下，两人穿着一样的白衬衫，方宁荣愤怒的盯着自己的预备男朋友。其实在不久前桌子上面才多了一本关于性少数，但是方宁荣肯定地把伴侣的身份预备给了梅放岳。梅放岳的汗水让上衣有些透肉，方宁荣没提前告知他。但梅放岳匆忙地一路跑来时心理像装了麻雀似得雀跃，叽叽喳喳。
面对方宁荣预料之外的反应，梅放岳不解的挑眉，自己抽了两口烟，吐出来一串白烟，挽起白衬衫袖口，还是不自觉勾起嘴角。方宁荣内敛又害羞，就凭着这次主动来找梅放岳，梅放岳心就和泡了蜜一样，这时候方宁荣要他干什么也干了。
“你背叛了我们。”方宁荣再也看不下去梅放岳的厚颜无耻。
梅放岳一激灵，直裸裸的盯着方宁荣，盯到方宁荣脊背发凉，才恍然大悟般：“你还是在意这个。”
方宁荣伤心坏了，来的一路上都是想着梅放岳诚恳道歉的样子“我……我们重新再考一年，行吗，明年我一定考上清华。”
梅放岳方才的兴奋、喜悦、忐忑全变成低落、愤怒、无力。“为了什么呢？还是为了你所谓的公平吗？那怎么可能。哦对了今天早上的牛奶喝了没，我看你精神不太好。附近有家私房菜很好吃。”梅放岳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梅放岳其实是特别寡言的，人只有话少了才能凸显那种不露锋芒，但是看着方宁荣，总是想要多说一点。
方宁荣抬头憋回眼泪后，平静地说：“不要再见。”不要，再见。不要再，见。不，要，再，见。梅放岳怎么拆开这四个字都无法得到自己能接受的话。那年夏那句话。
“方教授，有人找。”方宁荣坐在笔记本面前楞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华夏了。是以外聘的身份。
和梅放岳的记忆已经模糊不少，唯有这段别开生面的分手牢牢记着，因为方宁荣到了加州就后悔了。后面吵的很激烈。也没有回头路了，也没有学和梅放岳商量好的商科，读了天体物理然后去慕尼黑交换，修了点工程学，最后拿了天体物理和航天航空工程的双学位。
在往前的日子里面方宁荣早就财运亨通了，不至于在研二的日子里被发配出实验室。方宁荣拖沓着脚步起身，凳角拖出尖声。
随意应付过来叫的同学后，方宁荣到了会议室，不过他可知道没自己说话的份。方宁荣是跟着一批加州送来的机器，说好听点是技术员，其实就是“人形说明书”，顺便带点维修功能。
方宁荣的老师是卡门，大名很长，是一位德国人，据说是纯正的日耳曼血统。但是都是猜测，因为强调血统有些民粹倾向。但卡门教授金发碧眼，傲慢的鼻梁，还有平时里鸡毛的对数据处理习惯，都让一众学长感慨万分：刻板印象有时候真蛮典型的。
卡门教授其实尤为宠爱方宁荣，这次华国出差也是念着方宁荣可以回家省亲。
一门学生里面，方的大人缘最好了，但是跟着来了个不对付的小学弟，这才是方最郁闷的原因。并且小学弟才是项目工程师，方主要是来放假的。方想着，等一会装自己是美籍亚裔希望小学弟能给点面子。在任何一个国家装作歪果仁都是逃避无效社交的有效手段。在加州方宁荣都是每年都说自己三个月前才到达美利坚合众国。
结果这次会议室还没到呢就破功了，不是真歪果仁小学弟拆自己台。
“宁荣，好久不见。”眼前的男人已经看不出是和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方宁荣差不了几岁的人了。方难过的想，难道我真的坐上过光速的飞机，落地时候前任已经老掉了十岁。
一大堆西装革履的人环绕在梅放岳身边，方宁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没想到，梅放岳突然蹲下，方宁荣看着梅老板的头顶吓一跳。梅放岳只是看见方宁荣的鞋带掉了。一大堆人唯有沉默，等着梅老板突然这一出。即使是借技术，也没必要态度整这么诚挚吧，华美关系缓和很久了。韩特助汗颜了，连忙招呼大家先进会议室为老板腾出丢脸空间。
“……谢谢。”
“嗯。”
方宁荣以为梅放岳肯定要拿捏自己一下，没想到对方整理下衣服就这么进会议室了。啊，完全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更加害怕了。
很多年后遇见自己有亏欠的前任怎么办？急，求救。
谢邀，人在美国，刚下飞机。师弟，千万别被故乡的美人计诱惑了，美利坚合众国需要你的努力建设（其实是你的薪水），坚定对资本的热爱，love，from，美利坚。
前任不一样了，世界不一样了，工作不一样了。方宁荣突然陷入了黑洞一样深的焦虑中。会议一点没听，人在他乡多年，家乡话都不怎么会说了，勉强听得懂。
“方工，等会儿一起去吃顿饭吧，算是接风洗尘。”韩助理开完会估摸着方宁荣什么都没听懂，替老板提醒这位比香蕉人更香蕉的卡门教授高足参加本土特色活动。
“哦哦。”方宁荣的注意力突然就从外面翠绿的城市绿植到无趣的社交活动。岂可修！就怪梅放岳，方宁荣一边担心着梅老板找自己麻烦，一边又在把会议室门口的场景回放一遍又一遍。到会议末尾，脸已经红彤彤了。像春天的蠢蠢欲动的动物。
方宁荣的动物性一向很充足，对远古采集社会的生活心向往之，在没有完全民事行为人的时候诚挚邀请自己的好友陆磬果和预备男朋友梅放岳参加自己太平洋航海之旅，并在某一个暑假取得了海员证。对于密集人群的社交活动敬而远之，但是在高中的时候喜欢像考拉缠着树一样，粘着梅放岳。
“宁工，听说你师弟已经证明了知识学徒啊。”
聚会里面有人向宁方荣打探一些小师弟的事情，但其实方宁荣也不清楚，他只是讨厌小师弟像一个小姑娘一样爱黏着自己。没错人的本质就是双标。
为了更好地躲避和他人谈话，宁工用三句话来回答问题：
“可能是。”
“应该吧。”
“嗯。”
还有蜜汁微笑，以往这样别人会认为你友善但是稍微有些智力障碍或者语言障碍。（大部分还是后者。）前提是，你不能是求别人办事的那一边，不然三句一笑不出五分钟就可以打消一般人与你的聊天欲望，事情还办个屁啊。
宁荣一直在捏着自己的裤边，手都快戳破皮了，也没等到梅老板找自己说话。早死早超生，晚死吃狗屎。方宁荣端了两杯酒，两杯度数都不高，因为等一下是要准备一口闷的。
包厢内灯火通明，大家的笑声闷进仿佛金砖玉砌的墙壁里面，身穿黑与白的服务生端着红酒。方宁荣总觉得有股甜腻的贵妇人的味道，吸引人沉浸在这如同睡在女人□□一般的享受体验中。
梅老板很忙，因为任务紧责任重，老板赚最多的钱当然得当牛做马，卖力卖脸有些时候甚至得亲自卖身。方宁荣上下扫量了梅老板优越的身材，重点观察了三角区，简直让人流口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卖过身。有这项服务的话，方就算把实验室熬穿也要享受一把。
“咳咳咳，”万事开头清嗓子，事倍功半还丢人，没办法，方宁荣还是默默打起腹稿顺带练习练习方言。冷知识方言有助于拉进人的距离（同乡）。
“亲爱的……”不对，非常像当年写的弱智英语作文。
“梅放岳，现在都变成梅老板了啊……”这句话十分不好把握语气，轻了闰土，重了鲁迅，不轻不重阴阳怪气。
“嗯，好久不见，梅先生。见字如晤……”哎，怎么把写了很多遍的开头念出来了，真倒霉。
“方工……”不对啊，应该是梅工才对。
“方工，方工？”
“哦，怎么了？”原来是一位大腹便便的同事来打招呼。脚步声突然密集地靠近，空气突然被压缩，方宁荣被憋的脸通红，因为看见了梅老板擦的发光的皮鞋。
“亲爱的……梅……梅老板……好久不见……”方宁荣以特别丢人的音量将上面的废稿有机组合，然后再也想不出词来，干脆面无表情地将左手的红酒塞入梅老板右手，“我干了，你随意。”
“吨吨吨”
一大堆成功人士已经被这位华籍华人的中文惊呆了，wdf，大老板居然真的分别干了左手原来端的茅台，和右手的红酒。韩助理连忙端走三支空杯，避免等一下老板要卿卿我我的时候，呸是为人民贡献的时候，手没空。
方宁荣也惊呆了，因为他记得当年他一口气吹一瓶可乐的时候，梅放岳从来不和他比豪横。红白一起喝，看来今天能放到千杯不醉的梅老板。
“我没叫你一起喝的意思，我是说……我是说，这杯酒是给你道歉的。”
众人：k！禁欲八百年的忍者神龟的新鲜出土八卦。死都要听啊。
方宁荣知道到了私底下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脸说出来，于是继续说下去：“我为当年对你始乱终弃感到抱歉。对不起。”
梅放岳千年不动的冰山脸终于崩裂了，方永远有让人大开眼界的活法。
韩特助：这么劲爆吗？大家都非常紧张地看着老板，等着老板会不会拿瓶红酒直接替这位华国小青年开个瓢。韩特助马上掺杯红酒放在梅老板手上，直接用拳头揍人实在是不符合我们华国大国气度！
没想到梅放岳抿了一口，淡然开口：“知道就好。”
恐怕太监真的割掉了蛋蛋也做不到这么淡然，这太有素养了。
额？接下来该怎么办？宁荣啊，宁荣快用你的脑子想想办法，宁荣啊宁荣，看来读了几年呆子书也没变聪明。
幸好这时候梅老板大发慈悲地接了下去：“然后呢？”
宁荣啊宁荣这是被要说法了啊，方宁荣看着梅放岳，几年过去长得比年轻时候还要英俊，气质像是放了几年的鸽子，从温顺变得野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众人看着放宁荣脸色通红，还努力挺起胸膛，眼神飘忽不定，语气十分笃定：“我会负责的！”
梅放岳听了这番大言不惭的话，不屑的哼了一下，就带着众人转身离开了。
方宁荣着急了，一急什么话都说了。
“我已经学会照顾人，还会赚钱，我可以理解你了，我，我，我……我，我已经社会化程度比较高。”几多年过去了，方还是找不出自己非常多的优点。绞尽脑汁去挽留自己的爱人。
“哦，我既不缺人爱也不缺钱，更不需要别人的理解，而你作为一个爱人并不优良。”梅放岳停下脚步听宁荣结结巴巴的讨好自己，说实话心理十分舒坦，但是说出的话已经残酷到宁荣了。
“爱人……爱情……”需要不被背叛般的忠贞。在这场爱情游戏里面，那个夏天两个人已经互相把对方ko掉了，哪一个人先后悔才是输家。
失落顿时如同浪潮淹没航船一般淹没了方宁荣的头，像是黑漆一样黏附在鼻口。厚重地压迫着每一刻呼吸。被拒绝有那样的难受吗？是的，非常难受。
“是吗？对不起……我已经非常努力了……”方九十度鞠躬，看不清红艳的地毯。
为了避免太狼狈，方宁荣直接一遍抹眼泪一边朝门外跑。从最金碧辉煌的酒店往外奔，从来没想过去哪。
“学长，学长！”
“方工——”
方宁荣靠在路边哭泣又遇上了，这——辈——子——最不想遇见的人，陆果杰。不是欠债，胜似欠债。方宁荣在出国之前简直是欠了无数情债。此情非彼情，人情也是情。
“咳。”陆果杰远远就看见方少爷，本来是打算绕道而行的，结果看着方少爷猫猫祟祟地不规律耸动肩膀，就十分忧心，只好过来关照一下曾经的挚友。
方宁荣一惊，连忙站起来，一边把手往T恤上抹一边拉扯。顺便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希望寂静的风快吹干凌乱的泪痕。“陆，陆，陆，陆哥，你怎么在？”
陆果杰看着方宁荣还是活得乱七八糟，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散步呢。巧着遇见了。”以前是叫他果杰哥的。
“是啊是啊，”方宁荣为什么害怕见到陆果杰，是因为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情方宁荣常常做，而陆果杰作为方宁荣最长久的挚友当然深受其害。方宁荣又太懦弱，害怕那种厌恶的眼神，像利刃一样将心切成两半。
“哭什么呢？”
……“没什么，哦对了，陆哥，我知道自己以前犯蠢，我想在这里道歉，对不起。”方宁荣一边哽咽一边弯腰。
“……”陆果杰很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宁荣一直弓着腰，陆果杰感觉到，时间终究还是带走了这位挚友的一些傲慢，一些无情，一些具有锋利特征的东西。
“少爷，尽管无论作为曾经的挚友还是现在的陌客来说，最礼貌的就是接受你的道歉。也是很多人一直做的，但是我现在拒绝接受你的道歉。以下是我的理由：第一，背叛是少爷你的一时兴起，那么道歉也可能是。我既然已经吃过一次亏，那么第二次容我拒绝。其次，少爷啊，无论做什么你都缺乏诚恳的态度，这绝非是取决你能付出什么代价，说出什么丢人现眼的话。最后，少爷，我还是疼你，这是一次机会。还有你是不是刚刚见了梅放岳。”
“……”
“哦对了，少爷啊少爷，你真的长大了。希望你真的能明白以前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你要怎么样道歉。梅老板比我更不容易呢，你要是像刚刚那样去和他道歉，放心不揍你，算他脾气有长进。”
陆果杰慢条斯理地说完这些后，看着呆呆傻傻的方宁荣，还是邀请方少爷暂居鄙舍。结果方少爷更傻了。
“你不是不原谅我了吗？”
“是啊，我无法原谅你做错的事情，但是同样无法忍受你流落街头，风餐露宿。只好带你回家，但你最好能讨你嫂子的欢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失败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