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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樱花烙 ...

  •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我听见血管在尖叫。

      无影灯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消毒水的气味灌满鼻腔。麻醉剂像一尾冰冷的蛇,沿着脊椎蜿蜒而上。我数着监护仪的心跳声,101、102、103......樱花纹身在胸口发烫,仿佛要烧穿手术巾。

      "患者体温异常!"

      "准备冰毯!"

      纷乱的脚步声在耳边炸开。我努力想抓住什么,指尖却穿过一片虚空。记忆像被风吹散的樱花,在意识消散前,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傅云深的那天。

      那年东京的樱花开得格外早。

      我蜷缩在浅草寺后巷的垃圾桶旁,校服裙摆沾着泥浆。先天性心脏病让奔跑变成酷刑,喉咙里泛着血腥味。那几个太妹的嬉笑由远及近,发梢扫过脖颈的瞬间,我抓起书包砸向为首的女生。

      玻璃碎裂声惊起一群白鸽。

      "抓住那个病秧子!"染着金发的女生捂住流血的脸颊尖叫。我转身冲进樱花林,粉白花瓣像一场温柔的暴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肋骨。

      然后我撞进了一个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

      少年白大褂的衣襟被风吹得鼓起,胸牌上"傅云深"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单手扣住我的手腕,指尖按在突突跳动的脉搏上。我这才发现他睫毛上沾着樱花,像是神明不小心遗落的星屑。

      "右心室杂音三级。"他的声音比樱花还轻,"你该去医院。"

      追赶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那些太妹像被施了定身咒,呆立在三米开外。后来我才知道,傅氏医疗集团的徽章就绣在他袖口,暗金木槿花在东京黑白两道都是通行证。

      但我当时只是拼命摇头,樱花胎记在锁骨下方若隐若现。不能去医院,绝对不行。妈妈临终前攥着诊断书的样子在眼前闪现,泛黄的纸页上"进行性心肌纤维化"的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

      "会死的。"我挣开他的手往后退,后背抵上粗糙的树干,"他们说...做手术就会死。"

      傅云深突然笑了。十七岁的少年笑起来像早春融化的溪水,却让周遭空气陡然降温。他摘掉听诊器,金属听头划过我颈侧:"要不要赌?"

      樱花落在我们交叠的影子里。很多年后在巴黎的雨夜,当我对着烤箱里焦黑的马卡龙发呆时,总会想起这个笑容——温柔又残忍,像手术刀切开皮肤前那抹优雅的寒光。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室颤!准备除颤!"

      身体在电流中弹起又落下,樱花纹身的位置传来灼痛。混沌中有人握住我的手,消毒水味道混着雪松香。我想睁眼看看是不是他,却被更多樱花淹没。那年被他强行抱上救护车时,我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领,指尖陷进他后颈的皮肤。

      "你会害死我..."我在他怀里发抖,樱花胎记随着呼吸起伏,"妈妈说傅家的医院..."

      "嘘。"他捂住我的眼睛,救护车顶灯在指缝间明明灭灭,"现在开始,你的心跳归我管。"

      二十岁生日那晚,我在神外住院部的天台上找到他。傅云深靠着生锈的栏杆,白大褂下摆沾着血迹。远处新宿的霓虹灯海在他眼底流淌,却照不亮那双漆黑的瞳孔。

      "第13台手术。"他晃了晃威士忌酒瓶,琥珀色液体顺着喉结滚落,"脑瘤位置太深,开颅锯卡在颞骨的时候,患者还在背圆周率。"

      我抢过酒瓶灌了一大口,烈酒灼烧着尚未痊愈的心脏。他忽然伸手按住我锁骨下的樱花胎记,指尖冰凉:"当年那个赌约,要不要继续?"

      夜风卷起他的尾音散入星空。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我都想回到那个瞬间——应该推开他的手,应该头也不回地逃跑,应该把初见时的那片樱花永远封存在1999年的春天。

      但我只是仰头吻了他。

      威士忌的苦涩在唇齿间蔓延,他的白大褂染着我的唇膏印。监护仪的警报声越来越急,樱花纹身烫得像是要烙进灵魂。记忆最后定格在手术室自动门开合的瞬间,傅云深猩红的眼角闪过水光,他说苏樱你敢死试试。

      真可惜啊,我望着无影灯想,终究还是输了这个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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