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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玛德琳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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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箱计时器发出蜂鸣时,我正用裱花袋描摹心脏血管的纹路。覆盆子果酱从冠状动脉的位置渗出来,在杏仁蛋糕胚上晕开一片血红。玻璃橱窗倒映着塞纳河畔的秋雨,却在某个瞬间凝出一抹冷白——傅云深的身影像手术刀划开雨幕,黑色大衣领口露出熟悉的暗金木槿纹。
裱花袋在掌心炸裂,奶油溅上婚纱定制店的广告灯箱。我躲进后厨冷藏库,零下十八度的寒气瞬间裹住樱花胎记。三小时前刚注射的抗凝剂在血管里结冰,指尖抵着胸口数心跳:147、148、149......和八年前被他按在急诊床上的频率一模一样。
"苏小姐,有位客人指定要见主厨。"
学徒小林的声音混着门缝渗入的雪松香。我盯着操作台上的玛德琳蛋糕模具,贝壳纹路里还嵌着去年圣诞季的焦糖碎。当脚步声停在金属门外的刹那,我突然想起这种法式甜点的别名——记忆的贝壳。
自动门向两侧滑开时,傅云深正在看墙上的甜品摄影。他的手指悬停在一张心脏解剖图造型的慕斯蛋糕前,手术刀般修长的食指在玻璃框上叩出三短一长的节奏。那是摩尔斯电码的"S",我们十七岁那年躲在更衣室柜子里发明的暗号。
"樱花慕斯,去糖,加双倍白兰地。"他没有回头,袖扣磕在大理石台面发出清脆声响,"就像......"
"就像给临终患者注射的镇痛剂配方。"我接住他后半句话,消毒水味突然在鼻腔复苏。那年他偷来麻醉科药剂单,把安定剂量换算成甜品糖度比,说这样就能计算出让人幸福至死的甜蜜临界点。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我锁骨下的胎记开始发烫。那些被他藏在金丝镜片后的眸光,此刻正沿着我围裙上的面粉痕迹游走,最后停驻在颤抖的左手——无名指根有道淡粉疤痕,是当年被他用听诊器金属头灼伤的印记。
"法式甜点的熔点比人体脂肪低2.3度。"他突然抓起我的手按在恒温展示柜上,冷雾在我们交叠的掌纹间凝结,"就像进行性心肌纤维化的患者,连血液都会比常人早凝固十五分钟。"
警报声在耳膜深处炸响。我挣扎着要去按紧急呼叫铃,却被他用领带反绑在甜品陈列架前。勃艮第红酒冻在玻璃罐里晃动,映出他撕开我衣领时暴戾的温柔。樱花胎记暴露在空调冷风中,已经从初见时的浅粉变成暗红。
"还记得这个赌约吗?"他咬开手术缝合线包装袋,针尖在胎记边缘游走,"如果心跳超过150,就在樱花上缝一针。"
我盯着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那里本该别着傅氏医院的胸牌,此刻却别着半枚樱花形状的铂金耳钉。去年情人节,我在给癌症儿童病房送蛋糕时弄丢了它。
监护仪的警报声穿透记忆。现实与过往在镇痛泵的滴答声中重叠,我看见手术刀正切开樱花纹身。傅云深的声音从麻醉深渊浮上来:"当年你偷走耳钉时,怎么没发现里面藏着微型定位器?"
陈列架轰然倒塌,马卡龙像彩色的血细胞四处迸溅。我趁他俯身时咬住他手腕上的佛珠,檀木碎屑混着血腥味在舌尖漫开。十八颗珠子散落一地时,藏在最里面的微型芯片正闪烁红光。
"你父亲当年给我母亲用的根本不是起搏器!"我吐出染血的佛珠,喉咙里泛起抗癌药的苦味,"是能诱发心肌梗死的神经刺激器!"
傅云深突然笑了。那种熟悉的、带着血腥气的手术室笑容。他扯开领带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形状像被撕掉一半的樱花——那是开胸手术留下的印记。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移植名单上你的优先级突然提前了?"他舔掉手背上的血,从公文包抽出器官捐赠协议,"这颗心脏等了你二十年,从你母亲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就开始等。"
落地窗外炸开午夜烟花,急诊直升机的探照灯掠过他的镜片。我这才看清协议末尾的签名,钢笔划破纸页的力度与八年前手术同意书上一模一样。当他的牙齿咬开我后背的围裙系带时,冷藏库的门缝正缓缓渗入薰衣草味的麻醉气体。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三秒,我听见林小棠藏在蓝牙耳机里的惊呼。她战地采访用的卫星频道突然插进傅振东的声音:"告诉云深,冷藏车里的器官转运箱需要特殊处理。"
而季凌川的义眼摄像头,此刻正记录着甜品店后巷的异常——印着傅氏标志的黑色货车里,数十个培养舱正发出心跳般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