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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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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秒是那种会因为有外人在而给我留面子的男人，同时也是在外人离开后收拾我最狠的那种人。
我感觉到一丝不对，眼神软乎的看着他。
他不咸不淡的扫了我一眼，就盯着地上的纸了。我有些紧张，脊背上冒出些薄汗，被窗外的风一吹，有些凉飕飕的。
他弯腰伸手，想把那张纸捡起来。
我呜咽一声，扯住他的袖子。
那声乍一听简直太可怜了，像刚出生的动物幼崽一般。除非真是铁石心肠，否则便是李逵再世也该犹豫一二了。
果然七秒顿了顿后摸了把我的脸，我说不清这是安抚还是发泄。
可他还是坚持的弯腰捡起来那张纸，我整个人浑身泛起一阵颤栗，这种情况下我居然又想到顾疑青。我想，都怪他。
但七秒捡起来后直接塞在我怀里，我颤栗的身子突然一僵，没反应过来的张着嘴，可笑的很。
“我信你。”七秒盯着我，好像想看穿我的所有情绪，或肮脏或高洁，他通通不放过，全部要看穿。我的难过就这么从神经末梢蔓延出来，眼里浓重的沮丧让七秒也无法呼吸。
每说一个字都需要承受着巨大疼痛，但我浑然不觉，强硬地清晰地说出来：“我，爱你。”
他说他爱我，我说我爱你。
这句话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后说的一句话，我现在说句话都痛到快要窒息，如果真的是最后一句，也不该是刚刚和那个人说的话。
都到这会儿了，我再怎么侥幸心理也看出来七秒什么都听到了。这时候如果还想七秒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已经没意思了，不如伸长脖子任他出气。
“你们俩之间，有什么缘？”七秒问我。
他真的都听见了。
我摇头，没缘，都快有怨了。
七秒扯了扯嘴角，不像是笑，“那你们之间，有什么你们？”
这话说的绕太大一个圈子了，可终归相处久了，七秒话音一落我就知道是吃醋了。于是我指了指笔，等他递给我后毫不犹豫直接下笔：我和他不会有我们。
我和顾疑青本该是我们，但现在绝不会是我们了。
因为我有七秒了。
即便我不说出来后面的话，只单单写出来的那几个字，都已经足够取悦七秒了。我果然在他勾起的嘴角上看到我想要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你想断了你和顾疑青的缘，大可堂堂正正的，为什么瞒着我？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下次再瞒我，事情就不是你说句好话能解决的了，听明白没有？”
我点头。
这事最后我再没办法掺合了，因为我从那天夜里往后不知道多长时间里，已经没有机会能和顾疑青见面。他仿佛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中，就像曾经的一切都是梦，现在我醒了。
而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很快就顾不上这个人了。当我今天睡醒后躺在床上看着七秒嘴唇一张一闭，我才发现，原来我聋了。
七秒的神情总是充满强撑着的乐观，但我也总能从他眼睛里看到越来越多的茫然。
艾庆元说他要回国取东西来才能放手一博，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七秒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着急的。他恨不能长上翅膀飞回去，再抓着艾庆元飞回来。
我干巴巴嚼了俩口面条，抬头幽怨的看着七秒。他挑眉：“不好吃？”
我塌下肩膀，无力的闭上眼睛。
我要是忍着点痛，还能说出几个字来。可听人讲话却不一样，我即便再用力，也确实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七秒浑身一震，像是明白了什么，试探性的叫了俩声。我能从他的嘴型中看出他叫了我的名字，七七。但我听不到，也无法回应。
我突然很颓废，如果有一天我眼睛也看不到了，那我还是人吗？听不到看不见说不出，还半瘫在床上，那我岂不是一个活死人？
颓废过后就只有深深的无力，我被无力满满当当塞满了身体，我突然觉得活着真的是没什么意思了。
七秒晃晃我，强迫我看向他。
我眼睛无神的看着他焦急的脸，泪水就这么悄无声息从眼角涌出来。
七秒手忙脚乱的擦我眼睛，我靠在他怀里，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他的嘴有没有说话。我想抬起头看看他，但胸腔有力的心跳让我安慰。他的心每跳动一次，我都会随着轻动一下。
我爱上了这种美妙的感觉。
即便是死，我也应该死在他的心脏跳动中。
门外顾疑青的脸一闪而过，而我毫无波澜。我不再因为那可笑的命中注定而心动，我只想溺毙在一次次的起搏中。
艾庆元很快回来了，也许是七秒催他了，但我不在意。我现在不想知道他们会不会私底下交流些什么，我知道七秒应该已经知道了一切，否则我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老天作证，这些话中我没有一丝一毫怪罪他的意思，我只是阐述我知道他知道了而已。甚至我有时候会莫名骄傲——七秒真聪明啊，能猜的这么准。
他还是骂骂咧咧的样子，我看着他的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哪怕我想从嘴型中知道他说了什么，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这个多嘴道士，我暗骂。
七秒朝我眨眼睛，我心里的恶意消失殆尽，立即仰起脸回馈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的疲惫消散几分，我也安心。
晚上七秒给我写了一串字，他知道我好奇，就全都告诉我。
“艾庆元的钉针需要定制，已托人紧急加工，公主出了很大力。”
我看着这句话，心里想钉针的样子，想为什么定制一套钉针都需要托人，公主又出了多大力。
这其实很无聊，但我无聊乏味的生活中，这是唯一的乐趣了。
又等了七八天，我打着哈欠想回家。我在这里住了快三个月，消毒水味儿我以前也总闻，现在却娇气的受不了了。
我病后他什么都惯着我，唯有搬回家这件事他说一不二。我想了想，觉得算了吧，要是艾庆元真给我续命了，我自己走回家他也说不出什么拒绝我的话。要是艾庆元没法给我续命，我死在哪都行，更没必要折腾七秒了。
于是我抿了抿嘴，随意的躺下继续睡觉了。
到现在我饭也吃不下了，味觉早就没了，手臂上的针孔宣告着我活命的依据。一天中有二十个小时闭着眼，还有俩个小时浑浑噩噩，谁在我面前我都没什么动静，真和一个破布娃娃没区别。仅有的俩小时有意识且清醒的时间里，七秒一定是在我面前晃悠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和我说话。
我喜欢在他说话时摸着他的喉结，或者在他静静看着我的时候窝在他怀里感受胸腔的跳动。
这会让我麻木的生活中再多些希望。
那天我窝在他怀里睡着，还没睡熟就开始做梦，那是我中考的时候。
但这梦也很奇怪，梦里有俩个我。与其说俩个我，不如说是一个真正的我，和一个变成孤魂的我正在卑劣的看着曾经的自己。
“七七，让你爸送你去，我明天有个重要的会。”多么久违的声音，那是我母亲，她正温柔的给我夹菜。
餐桌前徐捡榆一言不发，他的腿被爆开的热水壶烫到了。要单单是热水不至于这么严重，偏偏冬天穿的厚，裤袜被打湿后热气熏出几个大水泡。
我有些期待的询问：“哥哥可以一起去吗？体检完顺便逛一逛。”
爸爸端着一手一碗汤端过来，接话：“哥哥腿受伤了，逛什么？让他在家休息，等你考完，放寒假了，我们回老家过年。”
我们的老家在一个连信号都没有的村里，以前我不爱回去，因为手机没网。前年接了WIFI后我就总想回去——那种夏天凉快，冬天满山大雪，起了炉子就可以烤土豆烤红薯烤玉米的地方，谁会不愿意去。
更何况老家父母没有工作，他们总是笑眯眯的，而不是愁眉苦脸。这种时候我们只需要讨论吃什么，玩什么，一会儿打麻将玩几块钱的。不像在市里时，他们每天都要迎来送往的收礼送礼，今天出去和这个领导喝的醉醺醺，明天出去和那个领导沾了一身烟粉味儿。
徐捡榆拿起爸爸端过来的汤一口猛喝，随后抽张纸擦擦嘴一瘸一拐回卧室：“我吃饱了，写卷子去了。”
最后徐捡榆还是没有和我一起去体检。可是我知道他想去，不然他一定会比爸爸更快拒绝我。
但他没有说出来。那时的我没有敏感和叛逆这个概念，我只觉得徐捡榆好别扭。为什么总是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而不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时我不知道妈妈担心徐捡榆觉得她偏心，所以敢对我这个亲生儿子下狠手，却不敢对这个捡来的儿子说一句重话。
她太担心了，反而显得有隔阂。
我也不知道徐捡榆担心父母觉得他难伺候，他叛逆期间一直认为自己和我是不同的，他是捡来的，于是不敢过多提要求。
而我父亲，倒是一视同仁了，只是他五大三粗，终究没看出来大儿子的别扭。
父亲不知道，母亲不敢管，孩子不敢说。隔阂终究越来越大。再加上徐捡榆那时候已经对自己的弟弟有了些想打，于是更觉得对不起这家捡到他还养大的人家。
当时什么都不懂，现在长大了，以旁观者身份一看才发现原来家里的和睦一直都是由母亲和哥哥携手隐瞒情绪换来的。
我呼吸一窒，无声的咳了几声，从床上惊醒而起。嘴角隐约有湿润，我尴尬的一抹，以为有口水，结果一手猩红。
我心跳都停了，抬头看七秒在不在，却和顾疑青对上目光。
他十分缓慢的从兜里拿出手机，随手按了几下递到我面前：我随便来看看，你别告诉你哥。
我皱眉，他想多了，我不会告诉七秒这些事的，这会让他不高兴。
他收回手机，又按了几下：作为交换，你吐血的事，我也帮你瞒着了。
我怀疑的看着他，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