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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叮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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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门口,他就听到叮当在喵喵地叫。
熟悉了他的脚步声,叮当每次都会在门背后等他。
等到他开门直接就跟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贴着他裤脚不停地蹭。
何彦希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蹲下身摸叮当的脑袋时,它已经先一步蜷起两只前手躺在地上左右翻滚,给他露出柔软的白肚皮。
叮当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猫,是赵斐辞他们学校里的流浪猫,大概因为一开始吃了不少苦所以戒备心很强。
赵斐辞在学校里发现它的时候才和何彦希散步完准备回寝室,听到草丛里一阵很微弱的猫叫声,顿了下脚步循声往草丛里找,直到声音越来越清晰,终于在草丛深处发现了一只瘦弱的小白猫。
小猫也许只是单纯地因为痛苦才叫,所以赵斐辞越靠越近时它不断一瘸一拐地往后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当赵斐辞对它伸手的时候它甚至张嘴哈气。
赵斐辞不好轻举妄动,但看到它浑身的伤,有些地方流出的血已经凝固把毛发缠成了一绺一绺,一只脚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化脓,有苍蝇围着嗡嗡地转。
白猫是猫界地位最低最容易受到欺负的猫。
直到看到这只小猫赵斐辞才对这句话有了真切的实感。
他老家乡下也养了一只橘猫,是别人家的猫下了崽他妈去抱来的,为了养在家里抓老鼠。
乡下即便养得糙了些,好歹家里那只猫也是体格健壮,身姿敏捷,可眼前这只完全不一样。
赵斐辞蹲下来耐心哄着小猫过来,就这么打着持久战,小猫逐渐放下了一些戒备。
趁着机会,赵斐辞赶紧去买了点羊奶粉冲好倒在小碗碟里推给小猫。
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被吸引,小猫缓缓挪着步子朝碗碟移动,仔细嗅闻后就开始吧唧吧唧地舔起来。
肚子喝得圆鼓鼓后,小猫就开始舔舐自己的爪子洗脸。
吃饱后它明显放下了大半戒心,赵斐辞再去触碰时它已没有一开始的抗拒。
初秋的天微凉,赵斐辞此时庆幸自己出门时穿了件薄外套,脱下外套轻轻裹住小猫抱起来就往宠物医院去。
医生仔细检查过后告诉他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只小猫有心脏上的问题,免疫力比较低下,太瘦弱营养不良,虽然身上的外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但伤口愈合也需要一段时间,腿似乎是被人恶意弄断的,以后估计会落下终身残疾。
越听赵斐辞的心越往下沉,但看到小猫戴着伊丽莎白圈在玻璃笼里细弱的叫着,爪子按在玻璃上的样子,赵斐辞就无法视若无睹。
他把手贴着玻璃,小猫就努力立起两只前爪按在他贴着玻璃的地方喵喵叫个不停。
隔着一层玻璃,赵斐辞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小猫肉垫的柔软和温度。
他看着玻璃笼里的小猫,头也没转:“治吧。”
从那天后,赵斐辞的日常任务多了一项往返宠物医院看望小猫。
等到它外伤好得差不多,安置它又成了问题:他现在还住在宿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去校外专门租房住,但小猫也不能在学校里四处流窜。
思来想去,他打算先买个猫屋安置在宿舍楼旁边,每天给它送吃的喝的,等他再攒攒钱就搬出宿舍出去住。
他买了些小猫必需的东西,很快把小猫安置下来就迫不及待拉着何彦希来看。
一路上他神神秘秘,只说有惊喜要给何彦希看,别的不多透露半个字。
“出来吧。”赵斐辞把人领到寝室附近一处花丛树木遮掩后面,敲了敲他做的用板子搭起来的小窝。
不一会儿就有一只小猫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多了一个人显然有些怕,又要往后缩,赵斐辞瞅准机会一把揪住它的后脖颈,提着它放到何彦希怀里。
“好像是学校里才来的流浪猫,看它怪可怜的,就只能先这么养着了。”
“你现在每天要上课,还要照顾它,还要提防会不会有人故意伤害它,不如把它放到我那里去吧。我马上要去实习,在校外租了房子,养起来更方便些。”
赵斐辞摸了下小猫的脑袋:“也好。没有比你更让我放心的人了。”
两个人就此正式成为铲屎官,赵斐辞除了上课兼职就是照顾小猫,何彦希也差不多,除了实习代课就是铲屎。
两人交替着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让小猫好转起来。
说起来两人养了很久却一直忘记给小猫起名,还是有一次两人逗猫的时候赵斐辞突然想起来提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它起个名字啊?”
“叫叮当吧。”何彦希脱口而出。
看他没有丝毫犹豫,赵斐辞知道他心里应该早就有了想法,但还是架不住好奇:“为什么叫这个?”
结果何彦希手上逗猫动作停了,别过脸,人也半天没声响。
倒不是这个问题有多么难回答,实在是何彦希突然觉得要他亲口告诉赵斐辞这个理由显得很难为情。
赵斐辞不达目的不罢休,非故意往人脸前凑要答案。
“咳”,何彦希咳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因为我喜欢哆啦A梦。”
叮当猫。哆啦A梦的别称。
怪不得何彦希脸上漫上一点儿绯粉,在赵斐辞眼神紧捉着他不放时忍不住把脸埋进蹲着的腿面上。
“想不到我们何教授还挺有童心。”赵斐辞故意揶揄他。
何彦希最受不了这套,一手捏着耳朵躲他的话:“别说了。”
他额际稍微长长的头发柔顺地垂下,赵斐辞伸手捏了捏,很柔软。
和他这个人一样,也很经不起逗。
一开始叮当名字的由来仅此而已,但后来还阴差阳错多了一层缘故。
赵斐辞到了大四课少了很多,课业压力没那么重了,也开始慢慢实习。
他和何彦希一样一只脚踏进社会,在学校里见面相处的日子就愈发的少,就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候。
赵斐辞还会刻意制造一些两人相处的时间,就连通勤的时间都不放过。
大城市都是这样,好一些的城中心地段房租寸土寸金。
何彦希一开始为了节省开销,租住在比较远的郊区。
赵斐辞为了多点儿和他相处的时间就每天从学校,和何彦希家完全相反的方向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十六站的路程,到何彦希家楼下接他上班,送他到实习单位再转回学校或者去兼职。
每天下班后也是如此,不管在兼职还是上课,赵斐辞都会风雨无阻地来接他。
长此以往,就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种强度的通勤,好几次何彦希下楼就看到赵斐辞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眼底下还卧着淡淡的青黑。
何彦希知道以赵斐辞的执拗肯定劝不动他,偶然有次两人一起站着挤在人满为患的公交上,赵斐辞在他身后用双臂为他圈出一小片地方,何彦希看着窗外街道上缓缓变换的树木和飞驰而过的汽车说:
“要是叮当真的能打开任意门就好了。”
这样他们就不用为了节省开支住在偏远郊区,又为了通勤争分夺秒怕迟到被扣全勤,或者遇到什么恶劣天气和突发情况堵在水泄不通的路上。
赵斐辞当然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任意门,叮当也不可能凭空给他们变出来。
但是他说:“会有的。”
那时候赵斐辞下定决心,一定要买一辆好车送何彦希上下班,让他不用风吹日晒雨淋,不用挤在摩肩接踵混杂着奇怪气味的公交车上,站整整一路。
这个愿望到如今的确实现了,比如赵斐辞才提没多久的那辆银灰色阿斯顿马丁,只是何彦希坐它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何彦希还记得赵斐辞才提车的那天开车回来,他去开副驾驶的车门却没拉开,贴着防窥膜的车窗缓缓降下,出现的是宋星宇的脸。
他向何彦希点头致意,有些抱歉:“何先生,刚才是为了路上方便帮赵总查导航顺便汇报一点工作,我这就下去。”
但宋星宇拉了拉里面的车门把手,车门依旧纹丝不动。
两人都看向赵斐辞时只听见后面座位的车门锁扣弹开的咔哒一声。
“你就坐这儿吧,方便一些。彦希,你去坐后座吧。”
何彦希只好体面地笑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一路上听宋星宇尽职尽责地查着导航,汇报工作,间或穿插二人对这辆车的点评。
透过车内后视镜,何彦希可以清楚看到宋星宇和赵斐辞之间有来有往你一言我一语时的表情和动作。
宋星宇偏头,宋星宇指路。
赵斐辞微微侧身去听,赵斐辞照他说的方向开。甚至脸上还有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意。
何彦希收回目光,觉得自己这样很不礼貌,按下车门上的自动开窗按钮,车窗缓缓降下来,终于让车内流通起一股新鲜空气,让他觉得又闷又晕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交谈声消失,接替的是宋星宇压抑克制的两声低声咳嗽。
赵斐辞直接通过中控操纵何彦希那侧打开的车窗重新紧闭上:“这么冷的天,车里开着空调,暖气全都跑掉了,会很容易着凉。”
何彦希一言不发,重新看回车内后视镜:宋星宇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鼻尖有点红。
赵斐辞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调了下车内空调温度。
车里开始快速升温,何彦希穿得还算厚,这时候觉得闷热,开始隐隐作呕。
强忍了一路的恶心,赵斐辞兜了一圈后才把车挺稳何彦希就拉开车门下了车,一手抱着路旁一棵树就要吐。
宋星宇见他脸色煞白,吐得一塌糊涂,给他递了纸拍了拍背。
“彦希,看来还是公交和地铁更适合你。毕竟你习惯了。”赵斐辞关上车门,走过来。
“小宋,一会儿你来开。”宋星宇接过他递过来的钥匙。
看两人接连上车,贴了防窥膜的车窗依旧窥不见车内半点景象。
回想当初二人一起挤公交通勤,甚至连地铁都不舍得坐的日子,何彦希不自觉又把那句话念出来了:“要是有任意门就好了。”
就可以坐上时光机,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