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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寻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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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往北走，出村后是条很长的沿江观景路，建筑和绿化灯光政府都下了很大功夫，近十公里的步道金灿灿发光，不少本地人都会来这散步。
不过到了半夜，人该少还是少。
灯带映亮观景步道上唯一的人影，金色的光线轻轻攀上男人凌厉的五官眉眼，没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平添几分落寞。
韩意迟沿着步道扶手往前慢慢晃着，顺脚将前头一块无辜的破石头踹进江里。
石头无声无息地滚入下方漆黑的浅滩杂草丛，连个回响都没有。
沉闷。
他停住脚步往护栏上一靠，大理石冰凉的触感渗进皮肤，弯腰，将脑袋埋进手臂间，重重叹了口气。
这几天的躲躲藏藏，说到底还是因为心虚。自己那晚跟迷了心窍似的，莫名其妙就关心起方书笺的感情问题，还被那人一个反问就吓得落荒而逃钻进房间。
之后更是窝囊地躲了好几天，连先前大言不惭说要跟踪保护的活都丢给了地瓜。
现在想想，自己其实也就八卦一下，方书笺问了，回答就行，跑什么？
搞得这几天为了躲他，每晚都在外头晃到凌晨才回家。
江风拂过抓得精致的额前碎发，混着热气，吹的人发燥。
韩意迟直起腰，又恼得踹了扶手几脚。
最终大理石护栏毫发无损，自己倒是差点踹出甲沟炎。他龇牙咧嘴地揉揉腿，决定沿着江边步道再绕一圈就折返。
没走多远，混在一堆花里胡哨戒指中的素戒突然传来微微震动。
他一怔，停住脚步。
*
“方哥，你别上夜班了呗，钱都一样，干嘛给自己找罪受。”地瓜皱着脸，伸手扇风，“靠了……这破天气，凌晨四点温度跟下午四点温度怎么他妈的一模一样。”
方书笺没回头，沿着空无一人的小街慢慢踱着：“你要真难受，就不用跟着我了。我出不了事。”
气温还得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下降，走在外面跟蒸笼似的，饶是方书笺面上风平浪静，衣服底下其实也出了一身虚汗。
身后地瓜更是苦不堪言，他块头大，汗如雨下，又被韩意迟勒令不许袒胸露乳，只能套着件老头背心，一路唉声叹气地跟着。要不是为了一天三百的报酬，早撂挑子回家躺平了。
方书笺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突然步子一转，往回折返。
“怎么个事儿？”地瓜耷拉着脑袋跟上那位精力旺盛的主，听得身前人一声轻飘飘的“喂猫”，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他都陪着方书笺一起白班夜班倒，饶是他老鼠本体本就昼伏夜出，也不太能受得了这种日子。
就片刻出神的功夫，方书笺就已经走到了前头路口，几乎要把他甩下。
地瓜只得甩甩脑袋，顶着满头大汗再次跟上去。
*
出了巷子就是小区门口，临近巷口，韩意迟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腰侧凉飕飕的，低头扯过自己腰侧的布料，借着头顶昏暗的黄光，跟上头巴掌大的裂口对视许久。
戒指分不清人类和异能者，他散步时被召唤过去，看见江里头有人在挣扎，脑子转都没转就跳下江去救了。
游到近前才发现是个落水的鸟形异能者，对面看见他，惊恐地一爪子扫过来，几乎把他拦腰砍成两截。
救上岸，那鸟人啪嗒嗒拎着人字拖就跑了，撂下血流不止的他独自躺在泥滩上，边发动能力自愈，边盯着头顶零星的几点星光思考着这破人生。
人类政府对异能者向来赶尽杀绝，所以任何目睹自己真身的人类都会让异能者恐惧万分，鸟人没把他杀死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这种态度韩意迟见得不算少，没觉得有啥。只是衣服上这条大口子划得实在不道德，连道歉都没有。
眼前就是巷子口，他啧了一声，将衣服甩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抬头，视线扫过路对面，他皱起眉，停下脚步。
正值午夜，小区大门外却影影绰绰站了近十号人，定睛一看全是生面孔，正井然有序地从小区里各个角落蹿出来，最后在门口会合。
人数不少，却异常安静，连脚步声都没有。
觉察到不对劲，韩意迟缓缓往后退，想重新退回巷子里。人群却恰好散出一道缝隙，猝不及防的，最中央站着的鱼糕露了出来，直直对上他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都一怔。
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头人群中的鱼糕沉着脸伸手一指他。
下一秒，一道白光直冲他面门飞来。
“我操——”韩意迟低低爆了句粗，弯腰侧身躲避，那道光贴着他天灵盖重重砸上身后墙壁。
轰一声，碎石灰尘哗啦啦往下落，眯得人睁不开眼。
回头，白光锋利，将混凝土生生轰出个一米宽的大裂口，乍一看还跟自己腰上那道口子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鱼糕身边的几十道黑影瞅准机会朝他飞奔而来，韩意迟神色不变，顺手捡起地上滚落的一小块砖，抬脚对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年轻男人胸口踹去。
男人被踹得后退一两步，没等站稳，他又瞄准那人腰际狠狠一个侧踢，把人踢开。
没多话，扬手，手中的半块砖头直直砸向后头第二个人面门。
第二个人侧身闪避，包围圈出现缺口，韩意迟找准机会准备跑路，却不料很快又有人围了上来。
跟异能监管局扯上关系这半年来，他与鱼糕打过不少照面，多是那哥们儿拖家带口上赶着要他的命，怎么解释也不听。
先前都只带着一两人，他勉强能打个平手，只要一落下风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还从未被抓到过。
他逃，鱼糕追，他再逃，鱼糕再追，一来一往，跟调情似的，还挺浪漫。
今天鱼糕竟然一口气带了大帮人，这阵仗从未有过。
看来是不喜欢钓系，要跟自己玩强制爱了。
面前再次飞来一拳，韩意迟抬手格挡，手肘被震得发麻。
作势要往外拨，对面人被唬得愣了一瞬，他抓住这个空挡，抬脚踹向对面腹部，那人吃痛，抱肚蹲下。
视野露出来的瞬间，一道白光再次迎面飞来，韩意迟瞳孔骤缩，用尽最快速度躲开，却还是闪避不及，颈侧被割了道口子，刺痛爬满全身。
连伸手去探的时间都没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不知道被谁一个膝击踢得几乎站不住。
靠靠靠痛死了！！
伤口被扯到，韩意迟差点一个白眼昏死过去，硬着头皮强打起精神。
人太多了，后头鱼糕还是个法师，时不时发个功，玩自己跟玩虫子似的。
打不过，得跑。
他喘着气，顺手抓住身侧袭来的手腕往下一扭，那人惨叫一声连连后退，包围圈露出个空隙，韩意迟想都没想就一个滑铲钻了出去。
城中村装了监控的地方寥寥无几，要是在这里被抓走，跟失踪没区别，伸冤都没地方伸。
得往北，去沿江大道。
他随手抹去下巴上挂着的汗珠，转身往刚刚来时的巷口跑去。
头顶歪歪斜斜又飞过一道白光，韩意迟心中暗笑鱼糕这法师准度还挺差，下意识瞥了眼白光的落点。
只这一眼，看清落点站着的人影后，他浑身血液瞬间齐刷刷上涌。
几米外的路口，这个点本该已经回到家的方书笺不知为何出现在那里，面色疲惫，对越来越近的白光无知无觉。
身后还跟着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鼠地瓜。
韩意迟心中把鱼糕的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骂了个遍，硬着头皮调转方向，朝方书笺冲去。
按理说刚刚应付完一大圈人围殴，他剩余的体力完全跑不了那么快。可意料之外的，直到冲到方书笺身前，扳过他肩膀把人往旁边拽去，那白光都迟迟未到。
方书笺的体温通过薄薄的T恤布料传到掌心，甚至还有淡淡的红糖香，小钩子似的，在他鼻子前晃了一下，很快就消散了。
身后传来轻响，“叮”一声，很轻，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手臂一阵疼痛，迟到多时的白光终于切过他手臂，殷红温热的液体迅速渗了出来。
他忍着痛，低头看向怀中的方书笺，无意识捏了捏那人肩膀：“伤到没？”
方书笺似乎这才注意到远处的混乱，摇摇头，视线落在他血流不止的手臂上：“哥们儿，你这……”
眼神里似乎有关切，也可能只是自己痛出的幻觉。
“没事。”韩意迟挤出个笑容，松开那人的胳膊，转身，沉声撂下一句，“地瓜，保护好方书笺。”
自己确实跑得掉，但不能留方书笺一个人在这。
麻烦是因自己而起，就得由自己结束。
话落转身，顶着条负伤的胳膊直直冲进人群里，韩意迟垂眼一笑。
MD，自己真是帅爆了。
他沉浸在自我牺牲的悲壮里，全然没注意身后的地瓜早已抖成筛糠，对着他潇洒的背影磕磕绊绊开口：“我我我我我我……保护他？”
被保护的方书笺默默看着眼前的混战，面沉如水，人群后的鱼糕再次出手要挥出白光时，他不动声色捏出根大头针，往白光处弹去。
轻轻的一声脆响，白光又偏离了航道，直直飞向路旁的棕榈树。
鱼糕看着自己的手掌，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收了神通，下场参与战斗。
混战再次升级，方书笺云淡风轻地收了手，往后退到路口旁的一个邮筒后，掏出手机刷起来。
如果自己出手，五分钟就能解决，韩意迟这通磨蹭，时间起码得翻个三倍。
不过无所谓了，让他装吧。
男人都爱装逼，他懂。
*
将最后一个敌人撂倒，韩意迟喘着粗气，食指和无名指颤抖着转动戒指，发动能力。
脸颊，手臂，颈侧，伤口处的血液骤然倒流，殷红缓缓褪去。
一个月……五个月……十一个月……
他看着倒了一片的敌人，暗暗心疼自己的阳寿。
心跳快得离谱，四肢也不时传来阵阵酸麻，不知是不是体力透支的副作用，扶着身侧的矮墙站起身，韩意迟捂住胸口，总觉得心跳仍然快得不正常。
汗珠滑过下颌线，在硬朗的下巴停留一瞬，坠落在地，砸出个浅浅的土坑。
他盯着深色的坑看了会儿，视线有些模糊。
怎么回事？
身后二层小楼传来动静，他下意识想回头，身上的酥麻突然毫无预兆被放大好几倍，剧痛从四肢蔓延遍全身。
韩意迟两腿发软，咚一声跪倒在地。
后头传来有人轻飘飘落地的动静，没等抬头，一双被擦得一丝不苟的黑色皮靴出现在视野中，鞋侧金属链末端印着只银色飞鹰，每走一步都晃出细碎的磕响。
靠，韩意迟在心里暗骂，苟东西。
意识愈发模糊。头顶传来声音，是个男人。
“身手不错，怪不得鱼糕抓了这么久都没抓到你，还得我下场。”
韩意迟咬牙，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猛地挥拳打去，却被男人一脚踹倒在地。
体力透支，四肢传来的剧痛让肌肉难以自制地战栗起来，他还想伸手，被男人踩上手掌，痛得吸了口凉气。
“手这么贱，就先砍你的手吧。”银光闪过，男人从口袋中掏出把匕首，匕首周身环绕着一圈圈蓝色荧光，声音不带感情。
“让我看看，耍了监管局这么久的异能者，本体是个什么东西。”
话落，手起。
韩意迟知道自己死路一条，闭眼迎接剧痛。
结果等了半晌，没等到刀落。
只有一阵让人窒息的死寂。
他愣了愣，努力想睁开眼，视野依旧一片模糊发黑，只能感觉到那人踩在自己手上的脚飞快移开，甚至带着点仓促。
又是声极其轻微的轻响，随后是金属匕首掉落在地的声音。
死寂被打破了。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与先前判若两人，轻柔得诡异，还带着颤抖。
“你……你怎么……”
剧痛在五脏六腑间冲撞，韩意迟喘着气，五感似乎全被麻痹，反而衬得听觉格外清晰。
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听见方书笺的声音。
那人语气甚至和平时一模一样，冷冷清清的，像羽毛拂过，似乎对自己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状态并不意外：
“再电他就死了。”
话落蔓延至全身的痛感瞬间消失，吸进鼻腔的空气都变得清新，韩意迟彻底脱力，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男人带着哭腔的，难以置信的质询：
“书笺……”
“你……你不是……死了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