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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负世者,切莫将信念忘却 ...

  •   ——!

      大音希声。

      异常熟悉的投枪弹幕自半空中开启,她恍惚以为回到了已变成废墟的悬锋城。

      “…但目前,似乎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他倏地将目光投向斗技场上,眼神微动,细致观测着破坏性极强的对决,象征性地提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微笑:“正好,由我来引导你的本质,转化为实质的力量。若是最初的我应该会这么说——明了你的目标,遵循你的内心,以意志决定唯一的真实——锚定自我吧。无需犹疑,尽管使用「卡厄斯」逝去的此身,化作明日的剑刃,由此否定世间的一切。”

      看起来像个大家长的男人却吐出了相对年轻气盛的措辞…诺娅直接幻视了白厄日常幼稚的模样…这下更分不清了啊喂!

      “简单举例。记忆为触媒,以本能认为…一秒后将有的未来…”他侧开身。

      她顺着卡厄斯手臂示意的方向看去,白厄正迎面冲向显露部分真身的尼卡多利——

      一时间,其他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一片空白,她的脑海里仅剩一个念头。

      “…做得好。”

      语气藏有隐隐的笑意。

      恐慌远去,卡厄斯的声音才在耳边姗姗来迟,诺娅找回站立的实感——两人竟然不知不觉传送到了斗技台上。

      不经意使用了小小心理暗示的卡厄斯面不改色:“找到感觉了吗?”

      “…你!”她属实被吓得不轻,颤抖的手摸上刀柄。

      “这样比较直观…最终成效也不错——”他抱歉地笑了笑,“教学手段确实粗暴了些,这点我向你道歉。”

      我行我素的样子…这家伙。

      “…你去帮助白厄。”果断把两人的形象分割开,她僵硬地命令他。

      “当然。”卡厄斯欣然接受,对于诺娅把他当作一具趁手的兵器的行为相当适应,甚至感到很欣慰,来回扫视打得正酣的一黄金裔和一泰坦,“…以这样的角度观察,还真是没有过的奇妙。”

      台上,一次瞬间的力量喷薄,金芒和剑光遮盖了视野。

      卡厄斯精准地切入争斗,熟练踢在尼卡多利枪术动作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薄弱环节,打断了它酝酿的能量,一个呼吸间就将它压制。

      他攥住白厄拿剑的小臂,瞥过漂浮的粉色妖精,浅笑了一下:“按诺娅小姐的要求,接下来,就由我接手,带着小妖精离开这里吧。作为交换,你的剑,就先暂时交予我保管了…”

      两双近乎相同的眼睛对视,一惊讶一平静,但如出一辙的是内心悄然升起的信任。

      无言的默契中,白厄皱着眉,递交了武器,郑重得像是在托付什么大事——

      卡厄斯读懂了年轻人的小心思,哑然失笑。果然是个小孩子啊,这种时候还在计较输赢。不过,也好,那尚且无知的羔羊还未犯下应行之罪,依旧纯洁。

      或许这一世,不用再次挥下命运的屠刀…让他短暂地梦一场吧。

      于是,他这么回答:“…不会输的。”

      锃亮的剑身映出相同的面貌,他熟悉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技艺,那曾是闲暇时难得愉快的对练时光,如今尽数化作参杂陌生的刀光剑影。正如过去的每一个他经历的一样…没关系,卡厄斯,「你」很熟悉这个。

      轻松踏入它的死角,没有迟疑地,他举剑,砍下。

      “…格奈乌斯。”迟来的一句呼唤。

      那沉静的眸子掩埋了所有。

      血光乍现。

      ……

      “诺娅…”

      捧着迷迷的白厄捕捉到她的身影,几个跳跃就来到她身边汇合。

      卡厄斯和白厄递换速度很快,悬锋的那些战士们甚至都没发现台上已经换人了,但出于谨慎,白厄还是带着诺娅蹲到一个死角。

      她有些奇怪:“你归队了,就说明…等等,那位怎么一个人上了?”

      “你说的是那个十分甚至九分像的‘我’?他拿了武器就直接让我回来了,怎么了吗?”他挠了挠头,不解地问,“话说我也没分裂和复制的能力啊,难道——「岁月」能使人增殖?那么欧洛尼斯…擅长生孩子?墨涅塔给予了它权能,只为了…”

      “——打住!”因为各种情况而混乱的大脑一下子清晰了,她无言得扶额,“一个两个的…唉。”

      “我真的很好奇…挖掘泰坦不为人知的故事什么的,你不觉得猜测它们之间的关系特别有趣嘛。”即使经过了一场全力以赴的决斗,白厄仍旧十分精神,“格奈乌斯…就是尼卡多利吧,看来我还是运气很好的!这样,我们就能从泰坦本人口中知晓它不死的秘密了。”

      “不一定…”诺娅看上去有点难以启齿,“事情…很复杂。”

      “所以…诺娅…发生了什么?时空上的另一个我?总不是欧洛尼斯真‘生’了个「白厄」的双胞胎吧?”他试图活络气氛,可诺娅突然的沉默让他感到愈发不妙。

      “…额,或许?”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自暴自弃地放了个王炸,“尼卡多利和他很熟,是他的同伴之一,甚至称其为领导人。“

      “啊?”他怀疑人生。

      “我怀疑他是刻法勒。”

      “啊?!”他呆毛绷直。

      被两个重磅消息炸了个七荤八素,他底气不足地弱弱反驳:“…不是吧?这…我,他…”

      “…怎么会呢?”白厄自问,近乎相同的外貌使他不得不多想。

      负世啊。

      他宛若迷醉地幻想过,以致为之沉迷——那背负黎明的刻法勒也曾是无名的凡人。

      对于将要背负的使命,他未曾犹豫,只是迷惘。

      人们的想要的未来究竟是何种模样?而他,一个乡下来的农民、一个无家可归的旅人、一个由仇恨支撑的战士…又有怎样的资格去决定它呢?

      于是,遵循内心的指引,他倾听奥赫玛每一个居民的声音,铭记每一次人们挣扎求生的意志,每一刻磨砺战士的身体素质和武艺,获取每一种来之不易的知识,只为了勾勒大家所期待的愿景。

      然而…他眼中,那救世的道路却愈加模糊不清——于彷徨中,他安慰自己,也如此这么认为着:「只要我索取得够少…一切就能如愿以偿。」

      诺娅搭上他的护腕。

      “…别想太多,直接询问本人不是更快?”她知道白厄又陷入情绪的漩涡中了,“等待他们分出胜负,或者——我还学到了新能力的用法,可以随时让我们一起传到想要的地方。转换阵地,到一个隐秘的角落好好谈一谈,也不失一种好办法。”

      “就是…比较抽象,容我找找感觉。”迎着白厄期待的亮晶晶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撇开头,默默给自己打气。

      ……

      尼卡多利越打越憋屈。

      面前的男人和年轻的战士有着相同的相貌,相当熟悉他的招式,每次刚抬起手,就被堵在半路,导致它空有一身力,却使不出来。

      而且…

      尼卡多利挥舞着附带泰坦神力的长枪,愤怒的视线径直撞入那双平静又悲悯的双眼。

      白发男人的目光似是超越了时空,承载了万载人世的变迁,被某种亘古坚硬的东西打磨成不可动摇的晶石。于是,那透亮的蓝眼将前方的万物尽数盛下,既映照着它,也在注视着另一个已然逝去的存在。

      卡厄斯持剑的双手未有颤抖,果断在尼卡多利举枪前就近身交战,剑锋又利又快,抓住破绽就是一连串地饱和式打击,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至此,长枪远距离的攻击优势已没有了用武之地,甚至,蓄力被接二连三地打断。纵然恼火,可被压制的是它,所以也只能默默咽下。

      “…刻法勒。”尼卡多利念着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没有反驳,没有言语,只是眼中的不忍更加浓重。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它用枪卡住了剑镡,对于深入身躯的锷刃似是浑然不觉。

      卡厄斯默默抽出大剑,金血溅出,甩落于地面。

      “那个小家伙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沉默!”尼卡多利近乎是怒吼着的。

      他突兀地手指握紧,那前挥的锋刃已经触及对方脖颈的皮肉却硬生生停下。

      当然,它也一样。

      对于心前抵着的锋锐的枪尖毫不在意,卡厄斯赴死似地往前走了一步。它也收敛了一步。他展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赌对了。

      剑刃被他精准稳当地悬停在原位。

      卡厄斯定定看着尼卡多利逐步显露非人的特征,竟收回了剑,率先停手。

      他不设防地转身,背对着陌生的故人,声音不真切得像是漂浮在空中,唯余一声叹息般的自嘲:“…我们都只是过去的影子罢了。”

      “可以说是一场清醒的真实幻梦吧…如果…那些被整合的、错乱的记忆能告诉你的话。”他随意地拄着剑身,故意用后脑勺对着它。

      可与松垮的表现相对的,是掐着剑柄的手指,已被他捏得像毫无血色的石膏。

      “在这个注定是悲剧重演的世界里,总有些比命运更固执的东西…格奈乌斯。”

      “我很高兴…”你还是你。

      白厄和诺娅的动作在他的眼中一览无余,卡厄斯感受到那股朝夕相伴的力量渐渐趋近峰值,莞尔一笑,对已经丧失战意的格奈乌斯伸出手。

      尼卡多利瞳孔一缩。卡厄斯在光下逐渐融化,那逼近的在外侧包裹着的力量——

      “欧洛尼斯!?”它又惊又怒。

      卡厄斯不可置否,脸上的笑意似是昙花一现:“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换个地方谈谈吧——这样我的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

      尼卡多利猛地看向白厄二人的藏身处。对于泰坦,他们的隐藏过于拙劣了,虽然情急之下选择的地点也并不隐蔽。

      “你…究竟…?”

      他摇头不言,还未完全消散的手臂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先——”

      场景陡然变化。

      共同坠入一片空地。

      “——回答他们的问题吧。”

      赭色头发的女孩脸色苍白,并且看上去有点紧张:“咳,尼卡多利阁下?格奈乌斯先生?”

      对面,和他交过手的白发小子上前一步,恰好挡在女孩侧前方,挠挠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容我冒昧,您还记得比斗前我提的要求吗?”

      “格奈乌斯,化身。你问吧。”格奈乌斯不好相与地摆出双手抱臂的姿势,转头看向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卡厄斯,语气变得很冲,“之后轮到你,别再想隐瞒什么!”

      “知无不言。”他好脾气地回答。

      格奈乌斯狐疑地瞄了一眼他没什变化的表情,总觉得对方现在心情既好又差。

      白厄很熟悉卡厄斯身上的情绪,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对,反而极为好奇地看了看他。对于自己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貌表示惊叹…原来世界上真有二重身这种神奇的现象啊。

      “请问…”白厄收敛了无处安放的奇思妙想,正了正神色,“您的…「不死之身」是否有解除的方式?”

      “…「不死之身」?你们从哪个话本上听来的?我没有那种东西。”格奈乌斯轻蔑地哼了一声,感到有些可笑。

      白厄能感受到,格奈乌斯并没有说谎。他低头与诺娅对视一瞬,微不可察地颔首。

      “…格奈乌斯先生,其实…我们是从未来来的。”她立马坦白,和迷迷合力制造了一次短暂的「欧洛尼斯神迹」,见格奈乌斯神色松动,再袒露了一些信息,“您应该知道灾难发生的预言吧…它被后人称为‘黑潮’,它的侵蚀,就连泰坦都不能幸免——也是我们所在时间的大敌之一。”

      格奈乌斯挑眉,肯定了她的说法:“那海洋深处有令我厌恶的气息…法吉娜也不知不安的感受从何而来,我的攻击也一无所获。看来就是你口中的「黑潮」了。”

      “您果然…「纷争」的意义原来是如此啊。”白厄稍有敬佩地说,而尼卡多利被黑潮侵蚀迷失本心的结局…令他越发感到扼腕了。

      格奈乌斯却撇了他一眼,直接否认道:“「纷争」就是「纷争」,从来没有什么意义。”

      “它/我维系世界的运转以及人世的沉浮的一部分,教予生命如何生存。或暴烈或柔和,留下的便只有伤痕。”

      卡厄斯半敛双眼,稍长的睫毛遮掩了情绪。

      「卡厄斯!我成了『纷争』的半神,就能帮助你啦!」

      「我会以『纷争』的利刃,磔断末日的绝望,捍卫世人的生命,誓死给敌人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直到天地的再造——若能为你分担『负世』之重,那就再好不过了,卡厄斯。」

      白厄指尖颤动,忍住了扭头转向的冲动。

      格奈乌斯的声音?

      朦胧的声线逐渐与现实重合,曾经饱含情感的话语如今已是为规则的化身——卡厄斯眨眼,食指放在唇上,暂时拒绝了白厄偷偷递来的探究心思。

      “你们既然说是大敌之一,那除了「黑潮」呢?”格奈乌斯问。

      思维瞬间被拉回了当下,白厄与诺娅对视,她硬着头皮回答:“除此之外,便是您…或者说,失去原则的您。”

      “嗯。”他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您看上去并不意外…”

      “从你们的反应我也能猜到大概——”格奈乌斯抱手,看着有些警惕的二人,“你们勉强证明了自己,所以我不会对你们出手。凡人弑杀泰坦…哈,可真是不妙的未来。”

      “…那么你们的目标是我的火种?”

      “正如「神谕」所示,我们需要夺取火种,以此再造天地。”白厄顿了一下,不卑不亢地回复。

      格奈乌斯第一次放下手臂:“谁下的「神谕」?”

      白厄和诺娅没有说话,纷纷看向一旁的卡厄斯。

      “刻法勒,你!不可能,你不会作出杀死同伴的「神谕」的!”

      他缄默不言。

      卡厄斯硬接了格奈乌斯饱含不解的愤怒一击。

      “咳咳,名为「刻法勒」的神明…从未真实存在过。”卡厄斯一声不吭地承受了痛苦,“但你们看到的也并非完全虚假——那曾是过去轨迹的余响,一具躯壳。不必担心,「负世」的誓言永存,一如既往。”

      他向诺娅保证。

      “那你呢!?”格奈乌斯恨不得再一拳打到他脸上。

      “那不重要。”卡厄斯悲切的神情划过格奈乌斯愤怒的脸庞,眼中流露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我们是他们的影子…过去无法挽回,格奈乌斯。”

      “我会告诉你们想要知晓的一切。”卡厄斯缓步踱至白厄前方,面对面。

      白厄愕然。

      除了服饰的细节,眼型、眉毛,甚至嘴角上扬的弧度…这下,看上去真的是同一个人…

      “像在照镜子,对吗?”对面和他一模一样的战士,舒展了笑意,“无需疑虑。某种程度上,我/我们就是你…”

      恍惚间,白厄看到了无数的他自己正与他说着无数相似又不同的话…

      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的箴言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得像是梦呓。

      但声音确实存在…以他自己的声线。

      “你…我?”他的疑问轻得像一片日光里融化的羽毛。

      卡厄斯轻笑,似乎对于他内心产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你的剑。”

      他将剑递过来。

      白厄犹豫地接下,注视对方同样日轮般的金蓝眸,下定决心:“你既然说告诉我们一切…那么我能否认为你知晓「不死」的秘密?以及你的出现,实在过于蹊跷。”他下意识隐瞒了自己与对方某种特殊的连结。

      卡厄斯的笑意更深了,点头:“是的,我知道。至于后者…”

      “…一个奇迹。”他轻轻吸气,笑里颇有捉摸不透的味道,“又或者…只是努力过后的一个必然的结果呢。”

      翻译一下。人话:我也不知道。

      白厄本来想无奈地笑笑,表示一下自己的无语,结果却收到一个深意的眼神——两人的距离足够近,且这个角度也只有他能看到。

      他皱眉,余光短暂停留在所有人身上,未能发现端倪。

      “不知道啊。”诺娅吐槽。她因为自身对于这个问题最为上心,以为能知晓自己「岁月」的能力来源相关,结果…算了,这种尘埃未定的感觉反而更让她安心…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

      卡厄斯摇头安慰:“说不定以后能知道呢…就像——我从未设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最大的改变,或许是世界的转机。毕竟我现在…仅是一段记忆,格奈乌斯。”

      “不必为我难过,为那些尚且还在的人们而悲伤吧。唯有现在才能创造未来…倘若迷茫,也有回望过去的选择,我所存的一切都将化为你们前进的动力。”

      “…你说我也是影子。”格奈乌斯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欧洛尼斯复现的过去?”

      “对。接下来,我会将那些失落的记忆交还于你…而他们所求的答案也在其中。”即使是过去的复现,以及自我虚假的现实,他也不会质疑格奈乌斯的坚韧,看了一眼内心陷入沉思的白厄,自然地向诺娅伸出手,“诺娅小姐,麻烦你和这位…‘妖精’小姐,请你们使用力量,再帮我个忙吧。”

      “当然,「岁月」的力量若能再次复现过往的真实…无论是格奈乌斯先生的疑问,还是我们寻求的答案都能迎刃而解。”两全其美,她何不答应呢,和迷迷一同举起手。

      卡厄斯释然走向格奈乌斯,一步步地,他逐渐褪去了实体的外壳,透露出记忆的本质。

      “等等…你…”

      他无谓地笑笑。

      于是,那负世者回到了往日。

      他以其身,展现了不为人知的过往…

      【“咦?格奈乌斯阁下,此行怎不见汝那伴身的爱枪了?”在一个与黎明云崖极为相似的阶梯上,一位有着枝条头饰的女性正向格奈乌斯搭话。

      “我的「喀利斯」,不久前已被黑潮彻底毁蚀了。”格奈乌斯脸上写满了惋惜。

      “就连吉奥里亚宝矿和熔火的造物…都难逃毁灭的命运么?”女性叹息道。随意的寒暄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很熟。

      “不说我的事了。卡厄斯之前回应过你么?”格奈乌斯提及他的来意。

      那位女性摇摇头:“啊呀,很可惜…”

      “成为半神的代价,远比我们想象得要沉重啊。”他抬头望着天空。】

      记忆中的格奈乌斯与观看众人对上了眼。白厄和诺娅交换眼神,看来,他们的视角…

      而且…

      白厄面色古怪,忍不住再看了卡厄斯一眼…连名字都一样么…

      【“乐观点,格奈乌斯。吾等既已找上门来,他总该不会让旧友颜面扫地吧?”她摆手安慰他。

      “…但愿我们在他心中的分量,能与整个世界相当。” 皱着眉,格奈乌斯继续拾阶而上。

      ……

      “呵…呵…”

      “还能坚持住么?”格奈乌斯体谅地扶住对方。

      “当…当然…吾只是…”一半也没爬到,她就撑不住了,嘴上说着后悔的话,“哎呀真是的…早知道要爬这座山,吾便拒绝汝等邀请了…”

      “这也是「负世」之重的一道侧写吧。如果翁法罗斯真有来生,记得多锻炼啊。”他熟稔地打趣着。

      “少说风凉话…”半个身子撑在台阶上,她气喘吁吁,嘴硬道,“吾…就是从这里跳下去,跌落谷底…也绝不会锻炼分毫…”

      她哼出一道气音:“否则…吾,大名鼎鼎的七贤人,卡吕普索…与那「曳石学派」的野蛮人,又有何区别…?”】

      …卡吕普索?七贤人?
      白厄在脑海里浏览了一遍七贤人的名单,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对上名字…

      在树庭里深造的时光也没见过…那刻夏老师也没提过——七贤人不说学识渊博,至少在神悟树庭里声名赫赫…

      …这记忆也不像讹造…

      白厄不由得挠头叹息——如果那刻夏老师在就好了,他一定能看出些许端倪。

      【“哎…”许久,卡厄斯仍没有回应,格奈乌斯靠在石墙边,失望地啧了一声。

      “既已至此,还是稍安勿躁罢。”坐在阶上的卡吕普索虽话语间也难掩失落,却再次安慰格奈乌斯起来。

      “格奈乌斯阁下,以及吾师,你们也是来这里问候卡厄斯的吗?”一位和和遐蝶长相相似的少女从楼梯上下来,坐到他们身边。

      “正是,吾等已在此地等待有些时间了…”卡吕普索回复道。

      “可惜,他还是没有回应。”格奈乌斯言辞急切,他不得不考虑到一种可能,“最坏的情况,「负世」的重量已将他压垮。”

      “格奈乌斯阁下,你多虑了。我能感受到,他的魂息仍在此地盘桓。”她镇定答复,“况且,你我都明白卡厄斯的为人:身为救世主,他绝不会如此轻易倒下,更不会抛下他记念的一切,不是么?”

      “哎…我相信他。”于是,他便暂时将心上的焦急放下。

      “话说回来,小波吕茜亚,此行怎只有汝独自前来?”卡吕普索问。

      “啊,姐姐说,她还需要些时间照看花朵…”名为“波吕茜亚”的少女刚露出的一丝微笑很快就转变成落寞。

      “呵…”卡吕普索感叹道,“可怜见…汝二人生来便为接过塞纳托斯的权柄,却比任何人都心怀恻隐哪。”】

      一段记忆结束,场景跳转到了另一令人熟悉的地方。

      正是和万敌分开的地点——铸魂区。

      【卡吕普索、格奈乌斯、波吕茜亚站在一起,少女坐上了轮椅,曾经便利的腿脚已经不再,预示了过去时间之久。

      “看来,汝已下定决心了哪。”卡吕普索并未劝阻,她尊重他的想法。

      “嗯,这么做是最稳妥的。”格奈乌斯俨然选定了自己的结局。

      “将「勇气」、「荣耀」、「坚韧」、「牺牲」和「理智」尽数分离…”嘴上说着头疼,卡吕普索手上却一点不含糊,“唉…汝还真会出难题。”

      “……”波吕茜亚不发一语。

      “拜托你了,小姑娘,为我的陨落作见证。卡吕普索阁下,「裂魂仪式」就由你主持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敢于为自己无法见证的未来牺牲?”

      “因为那是我们的宿命,属于我的力量如此暴烈,总有一天,我也会被它席卷。况且——「宁战死,毋荣归」——我早已走在这条路上了。我相信,换作是你的姐姐,或是卡厄斯,也一定会选择这么做。”

      “我…没这么勇敢。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么沉重的事情…”她低下头,摩挲自己的手指。

      “身为「死亡」的神选,却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它啊…”面对她的迷惘,如今已是「纷争」化身的男人决定阐述自己的人生,在命运的最后对后辈的少女进行开导,“来聊聊吧,小姑娘。或许我的旅途,不该结束得这么草率。还有时间,我不惮让命运多等候片刻。”

      “「荣耀」、「勇气」、「坚韧」、「牺牲」…”

      “最后…只剩下「理性」了么。”波吕茜亚悲伤地喃喃。

      “打起精神,小姑娘。不必为光荣的死亡落泪。”

      “这世上的离别皆是哀伤,阁下。”

      “不,小姑娘:身为战士我见过太多猛烈的死亡。可现如今,我只能感受到宁静…原来人间还有这样的活法。”格奈乌斯似乎变得豁达了很多。

      “明明灵魂已所剩无几,阁下却还是如此达观…还是说,阁下已经无法感到悲伤了呢?”

      “坦率地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认:这不是对命运的接纳、淡漠,或是绝望…”前所未有的宁静自胸中升腾,他喟叹,“这只是尽兴而已。”

      “尽兴…?”

      “正是。和你们踏上旅途,一路走来,我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自己。现在我已抵达终点。回头望去,看见我等亲手谱写的宏伟诗篇,怎能不感到尽兴呢?”

      “可是,一旦离开人世…这一切不久化为乌有了么?”对于死亡,波吕茜亚一直心有郁结,而病痛更加深了她的消极,“离别和死亡,本就并蒂双生…凡人怎能轻易和解呢?”】

      ……

      “卡厄斯…”

      骤然回归的大量记忆令他恍惚。

      “欢迎回来,格奈乌斯。”他语气放柔,显得格外温和。

      “你…在那时…仍在注视着我们?”

      “是的。”

      “在那时,正是你留下指引,我们将「死亡」的试炼置于最后…那小姑娘拾起了神权…在一切的终局过后,驻守冥界。「再创世」…原本处于冥界的我的灵魂也被波及,记忆也由此中断…我没有印象。”格奈乌斯握紧拳头,他为何对此一无所知?

      “…此世的塞纳托斯,不知去向…是她做了什么吗?”

      “这件事啊…卡吕普索曾教过波吕茜亚炼金术。于「再创世」的结尾,她或许利用它交换了珍贵的事物,而炼金术的本质是「等价交换」——波吕茜亚付出了某些代价…至于是什么,只能交给未来的他们来解答了,格奈乌斯。”

      “我们不具备那样的权利。”冷硬的语气,好像他下达的不过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结论,“抱歉。”

      格奈乌斯几乎从没见过卡厄斯这般的…死寂,不自觉地皱眉,连声音都放轻了:“…那…你的沉默…是「负世」的神权令你…”

      “嗯,「负世」的火焰一旦点燃,就不能停下,等待我的只有燃烧殆尽。”他毫无波澜地述说自己的结局,“我将肩负世界,直至时间的尽头。这一承诺,永恒不变。”

      满溢出来的对于自身的漠视,格奈乌斯看向静自伫立的卡厄斯,简直要气笑,感觉之前的一拳还是打轻了:“上一世,属于‘格奈乌斯’的人生早已没有遗憾,坦然迎接死亡的平静——这是我选择的命运,你无需自责…你呢…卡厄斯?如果你目睹了「再创世」,那一刻,你看到了什么?究竟是何种执念让你以这种形式留存?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那命运令你屈服了?”

      “不。唯独那不公的命运…我未曾屈服过。从未,也永不。”他立刻反对了格奈乌斯,相较于之前的温和平静,语气相当激烈,“只要我仍在铭记,世界就无法将你们埋葬…即使代价是我本身。”

      “上一次的终结——「再创世」的开启,并非一声巨响,而是一声痛苦的呜咽。与之前,也并无不同。”

      “…!?”这句话透露的意义,直接明了。

      一个惊悚的真相。

      “世界的沉浮中,无论名为黑潮的灾难是否存在,末日的终局总如既定般来临。之后黑潮显现,吞没一切,人的史诗戛然而止,世界支离破碎…曾经的翁法罗斯便是如此,正如那神火的传递,经久不息。”

      他注视着自己的手,似是看到了由这双手亲自铸就的蜿蜒在无尽时光的金色河流。

      “我们拾来了光与火,却无法改变命运。世界便在神火中沉沦、明灭,于是那希望本身与「毁灭」无异…无数次,那纯白的羔羊踏上旅途,无知无觉地承载杀戮的罪孽,迎来的尽数是失败的结局。”卡厄斯阖眼,声音带着一丝沉痛,“再后来…「再创世」向我们允诺一切,它确为真实,但仍不能拯救翁法罗斯,充其量只能算是在黑潮下苟延残喘…我誓以「负世」之名,铭记一切,妄图扭转命运,却造就另一座可悲的囚笼。”

      沉重过往的一角被揭开,白厄不知为何有些感同身受,或许是相近的名字吧,但他不同意:“纵使如此,活着,才有追寻那一线生机的可能——”

      诺娅看着卡厄斯沉寂的眼眸:“但你从未停滞,从未放弃,你留住了我们。”

      望着他们尚且稚嫩但充满希望的脸庞,卡厄斯沉默了一瞬,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浅笑:“那就踏破这无数由「毁灭」铸成的坟茔,为这场漫无止境的轮回画上一个你们所期望的句号吧。”

      众人一时有些沉默。

      白厄更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了…翁法罗斯的出路究竟在哪,他不知道,或许那刻夏老师会有头绪吧。

      “那「负世」之重,已将你压垮…卡厄斯。”

      “不,格奈乌斯,刻法勒永不食言。我会坚持,等到真正的未来降临在这个悲剧的世界。”卡厄斯看着白厄、诺娅以及那往昔的涟漪,“我记得这场漫长苦旅中的每一位同伴。即使微小,我们所做的事情依然在世界刻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如今…世代的积累,若能为现在的世界铺路,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便不再是徒劳。”

      “如果失败…”

      “那就继续走下去。”他回答得没有一丝迟疑。

      “唉…”格奈乌斯能说些什么呢。

      “…积累、传承吗?你的言语总能触及每个人的内心…卡厄斯。”格奈乌斯完全对卡厄斯没有办法,这个男人总是过于坚定,已然固执到十个大地兽都拉不回来的地步,“我的记忆已然基本完整。卡吕普索…她的炼金术,促使我的灵魂分裂,徒留「理性」。至此,上一世,我步入了我命定的死亡——在对抗黑潮中死去…战死疆场本就是战士最高的荣耀,更何况对手还是翁法罗斯的灾难化身。”

      “如今,身为「纷争」,我能感觉到…灵魂的分裂反而会使冥界拒绝我的死亡,真是造化弄人啊。但只要所有的灵魂回归,「不死」的秘密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既然这里仅是「岁月」的复现…那我也是否能如卡厄斯一般,由此,前往未来?”他向驱使「岁月」的少女问道。

      “不能,准确地说,或许不能。”卡厄斯摇头,“你的存在形式与我不同,你依托这片「岁月」而存在,同样你也无法离开这篇已然完结的篇章,因为属于你的段落正在书写…这样的比喻能否听懂?诺娅小姐。”

      “我明白了,我、白厄、迷迷和卡厄斯阁下,对于这片时空来说都是异物,所以我们可以自由穿梭过去,但格奈乌斯先生是历史的一部分,时空的运转需要您的存在。”

      “嗯,理解得很快。”

      “那就说明——”白厄接上话茬,猜测,“我们需要利用「岁月」的复现,在未来‘制造’一个格奈乌斯。虽然「欧洛尼斯祷言」我怎么也学不会,但缇宝老师教的那些理论知识我可是烂熟于心。”

      看见诺娅投来惊讶的目光,他稍显得意地弯弯眉毛。

      “所以,过去无法改变…那你给予我的记忆也…”得到肯定的回应,格奈乌斯轻声叹息,看向卡厄斯——在我们未能知晓的角落里,你又无能为力了多少次呢?

      “…对,我们留下的涟漪会消失,世界会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但这并非没有意义,因为他们记得,你与我化为了他们的记忆,成为他们迈向明天的的助力。”卡厄斯一一扫过尚有未来的他们。

      “卡厄斯阁下,你…”避之不及的现实被他自己挑明,诺娅悲伤那注定的离别。

      “你们需要我的记忆,不是吗?”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自己消散的命运,卡厄斯对自己总是漠然的,“拥有‘格奈乌斯’记忆的尼卡多利一定会想要一个与之相配的结局,而拥有泰坦力量的格奈乌斯…也会想要考验下一世的战士们的力量。”

      他对于自己的赴死说得相当委婉。

      “来吧,诺娅小姐,还有…小妖精迷迷。”卡厄斯平静地说,“是时候回归了,未来在等着你们书写,向过去短暂地告别吧,你们的同伴还在为你们奋战。”

      诺娅将用作暗示的书册打开,和迷迷相视一眼。金色和粉色的能量再次交织,力量似乎顺手了不少,「岁月」的门扉再次洞开。

      “我们必定不负你的期望…纵使前方是一片黑暗的迷雾,我也会燃烧自己将其照亮。”白厄对过去的负世者郑重承诺,“翁法罗斯一定会被拯救。”

      两双相同的眼交汇。

      他知道。他们的信念会贯彻始终,一如既往。

      “…最后,”卡厄斯的身形逐渐虚幻,而模拟的记忆影像也随之弥散,赶在完全消失前,他来到迷迷前方,手指点上它的小脑壳,“留一点临别的赠礼吧。”

      重新踏上腐朽破败的土地,嗅着陈旧湿润的气息,白厄甚至有些恍惚。

      “一下子天地大变啊,真是不适应。”他感叹道,手握未消失的新剑,有一瞬的欣喜。抬头远望,隐隐有雷声在远处流转,似乎能听见万敌战斗的激烈碰撞的金石交接声。

      “人家也觉得恍如隔世迷…”突如其来的女声,不属于诺娅的奶音——莫名像…幼时的昔涟。

      他立刻扭过头,顺着声音看去。迷迷小爪捧着嘴巴,看上去比他们还要吃惊。

      “人家能说话了!”喜不自胜的迷迷炫耀似的兜着众人飞了一圈,停在半空得意地抬头叉着腰,“诶嘿,人家的声音果然很可爱呀。”

      “卡厄斯做的。”诺娅陈述道。根本无需质疑了,他口中的“馈赠”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人家有点小小的可惜呢——如果能偷偷地先告诉我,等待一个出其不意的时机揭露,就能看到小白和诺娅惊讶的可爱表情啦。”迷迷有些遗憾的样子,“但现在…能在最终决战前表明心意,也定能让战斗更加顺利。让格奈乌斯先生看看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吧!”

      “…唉,年轻人。”格奈乌斯将复杂的目光收回,“充满朝气的样子倒是和此地荒芜的景色不搭。”

      “格奈乌斯阁下…小白小白,发挥你的好口才,这个时候最需要一场小小的激励啦!”

      白厄自然不会拒绝迷迷的小要求,微笑着:“在临近的末日下,有一批充满希望的青年,不就证明世界仍未放弃希望,每个人都有渴望活下去的决心?”

      “你这话挺有卡厄斯的样子的…欧洛尼斯…时间的伟力啊。这世界终归有些就连泰坦也难以触及的地方,比如天外的存在。”他不知道自己爆了个大雷,“这具身躯里,人和泰坦的认知彼此交织,新奇的视角…你们怎么这样看我?”

      “…唉,”诺娅叹口气,“曾经有座城邦妄图通过天空到达天外,可是,艾格勒击落了它,从此人们几乎都对天外闭口不言。”

      “艾格勒…是他啊,如今他变成这副怯懦的样子了吗?还是不得不的选择呢?”格奈乌斯无从得知,“物是人非啊…有着过去记忆的我会明显感受到惋惜悲叹,而「纷争」神性更多的是本能的不爽…但现在的我,自我的认知却更偏向过往的那个战士…卡厄斯,你的归还真是让我重活了一次啊。”

      “卡厄斯说逐火无法拯救翁法罗斯,但身为人子的我们仍需征服「天空」,让那神权交予人类,曾经牺牲的英雄应得到祭奠。”她知道,于现状而言想要前进就必须有牺牲,他们只能将那悲哀咽下,以神明的死亡浇灌曾经的尚且为人子的魂灵,“这样也同样不负你们的信念。”

      “…这是给我下战帖吗,小姑娘?”

      “我们必将战胜「纷争」!”白厄直接了当,“诺娅、迷迷、我、还有万敌——于此,让前人看看我们迈向未来的决意!”

      “自然。迷迷!”

      “我们,无所不能的迷!”

      于是「岁月」的大手发动了——

      “万敌,辛苦了,还能坚持么?”银白的大剑不容置疑地强势并入战斗,替万敌挡下一击。

      半身浴血的金红发色的男人听着他白发后脑勺前传来的明显担忧的声音,心下安定,脸上却洋溢着一抹放肆的笑:“玻璃心的「救世主」,坚持?呵。悬锋人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你应该问的是,能不能立刻赶上我的状态!”血晶源源不断地在他手中升腾,自半空中绽开。

      白厄挥洒如潮水般的剑气,紧接血晶涌动之后,奋然斩下,同时带着笑意地回嘴:“嘴上不饶人啊,迈德漠斯,我可不会输给你。”

      他将泰坦的神躯推向高空:“格奈乌斯阁下,麻烦你了。”

      “嗯…如此虚弱,沦落到这种毫无荣耀的可悲地步…”长□□下,格奈乌斯迎接灵魂的合并。浮现的金光中泰坦身躯变形,探出一道金血溶成的小型躯壳,身后展开一对翅翼状的部件,声音糅合,蕴含着非人的杂音:“受赐我「纷争」!打败我,给我一个战士应得的结局!”

      激昂的话语下,是毫不留情的一记直刺。

      灵魂完整,又拥有格奈乌斯记忆的泰坦虽然失去了「不死」,但武艺和力量和之前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总之,不说物理上,心理上也很有压力。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他在内心复述。

      白厄横跨大段区域,大剑拖曳而上,以利落的轨迹撞在金色人型的长枪面。

      “小白!”

      接触的瞬间,他迅速扫过场地——万敌正在和原来的巨型矛对峙焦灼,诺娅和迷迷已然躲过突然爆发的冲击波,金粉色的能量宛若实质,蓄势待发。

      仅需一个契机…

      沛然的力气自底下万敌交锋的方向流至尼卡多利全身,这一下,两个分体一损俱损了。

      他眼神一利,乘着这波势,转剑反手刺入其暴露出的金血之躯,踩在它身上往上一扳。

      铲出泼洒大波金血的同时,他从半空中翻过它整个身体,双手握上剑柄,自右往左划拉出一道横贯泰坦的斩击。

      立在泰坦身后的羽翼也未能幸免。

      “你也太乱来了,白厄!”在没有支点的空中,万一泰坦采用远程攻击…

      猝不及防之下,诺娅只来得及将能量转化成温柔的托力,接住跌落的他。

      “又在忽视自己呢,人家很不开心,小白要好好的才能让大家放心呀。”迷迷蔫耷耷的,嘟起嘴。

      她抬手一道禁锢,尼卡多利追击未遂,被万敌沉沉的血晶砸中。

      “情况紧急嘛…”他不是很有底气地反驳,灵动又不失力量地将枪柄尽数弹开。

      “…那么大大方方明示的弱点,万敌创造的机会稍纵即逝,不抓住也太可惜了——而且你看,结果不是很好嘛,诺娅和迷迷你们都配合得恰到好处。这点,万敌也要承认我说的是对的。”

      “别被这男人绕进去了…他一向如此。”万敌踢飞长枪,补上一记重拳,还不忘拆台。

      “万敌,战场上自然要以战绩说话——这次是我领先了!”

      “啧…”自知说不过对方,万敌不爽地顶着溃散的血晶,掠至泰坦身前。

      金光迭起,在泰坦手中,那长枪被能量包裹,幻化出一柄无锋巨剑,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而过。

      万敌双臂交叉,手甲摩擦钝锋,硬生生止住了剑招轨迹。

      蓝色剑光蜿蜒流淌,带着一枚突兀的粉色。白厄疾驰向上,对那金色轮廓人型再次扬起战意的剑锋。

      “迷迷!”他架住长枪,但周围已有数道光矛激射而至。

      “诺娅诺娅,我到了!”

      粉色妖精立于空中,散发的能量在一片金光中极其显眼。

      白发战士眨眼间就此突然消失在枪柄前。

      纵使尼卡多利对杀意相当敏锐,那自背后陡然出现的斩击也算得上措手不及。

      金血迸溅,直接削去人型大半个身体。如此近距离,他脸上被迫沾染了不少炙热的金血。蓝眼睛里的金色印记更加耀眼了。

      “临时作战计划,成功。”白厄且战且退,顺利地安全落地。

      简易成形的计划换来的是巨大的收益…他抬头,目视显露溃败之态的泰坦。

      不过…看来战斗还未结束。

      那异形的羽翼完全展开,掀起一圈圈波形的气浪,可怖的能量聚集在中心。

      “小心!要来了!那铲平天地的一击!”

      万敌身上的血浪愈加猛烈,血狮的虚影显现于侧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肃穆,紧绷地盯着泰坦的动作。

      这便是「天谴之矛」涵义具现化——

      庞然巨物的剑尖自天穹倾倒,犹如自然规则对万物的绝对审视,带着无可阻挡的轰然雷鸣。

      “来得好!”

      驱使如山岳般的晶丛,凝聚成血红狮首。在极致危险的气息下,万敌露出兴奋到战栗的狂意。

      这一击,由他接下!

      “我等的尊神!就以这悬锋之血祭奠你重燃荣光的「纷争」!”万敌于此宣誓。

      白厄深吸气,按耐住上前的冲动。这是万敌的意志,是千载悬锋贯彻的信念对于神明的回敬…而战斗,是战士的语言。

      他按住诺娅。

      泰坦的伟力与人子的决意。

      皆为「天谴之锋」。

      飘落的漫天晶沫中,万敌沉默地将自己从面目全非的泥地里扯出来。金色的血液于身体滑落,渗入铺满地面的红晶,仅余一丝痕迹。

      而那彰显神力的羽翼啊,已然了无踪影。

      他以一条性命为代价,折断了曾经笼罩悬锋的伟力,由此宣告对神明的诀别。

      “万敌。”

      手持大剑的剑士踩在红色的晶砂上,有节奏得咯吱作响。

      白厄踏步向上,越过万敌,站在虚弱的泰坦面前。

      “我们将继承你们的意志…为翁法罗斯,带来黎明!”

      他举起大剑,辉煌的蓝光映照着染血的金,好似天空里的一线阳光。

      挥下。

      “已经不需要战斗了,好好休息吧,过去的英雄啊——”

      “从此之后,世间不再有「纷争」。”

      半掩的神色里盛满了属于后辈的敬重与遗憾,以及他自己也未能察觉自然流露出的一丝悲悯。

      “…卡厄斯。”有极轻的呢喃。

      融化消散的躯壳里,灵魂如烛火,摇摆不定。

      和卡厄斯近乎一模一样的视线,令格奈乌斯因混沌而蒙昧的意识陡然获得一丝清醒…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信息…黑潮…神悟树庭…即将…”

      他怔怔地注视着对方离去徒留空中的火种…攥紧了手。

      “我们收到了,格奈乌斯阁下。”白厄把手放在心口,郑重道。

      “「救世主」…万敌注意到他的沉默,几度欲言,“……”

      “…你玻璃心的状况又发作了?”万敌别扭地吐出一句,“按悬锋城的习俗,他已获得战士最终的荣耀。”

      “…我知道啊,万敌。”白厄像往常一样露出笑容,“格奈乌斯阁下可谓是酣畅淋漓地和我们打了一场呢,了却了他最后的遗憾…”

      “我们也拿到了「纷争」的火种…”他张开手掌,接过那枚漂浮的刻印着「纷争」的火种,“除了标志不一样,倒和灵水匝那颗「负世」火种长得差不多嘛,难道泰坦的审美观念都一个样?”

      “…别惦记你那些无厘头的野史了…野史学家。”万敌没好气得哼了一下,这男人又在避重就轻地伪装自己。

      “万敌,那是你不懂其中的乐趣…好,我不说了,历史高材生,”因为万敌投来犀利的眼神,他利索地投降,“…「纷争」的火种就暂时由我这副身体承载…嗯?”

      火种进入躯体的感觉…很奇妙,像是冬日的哀丽秘榭里升起的火炉,木柴燃烧着的温暖。他有些怀念得走神了。

      “怎么了,白厄?你的身体…”诺娅紧张地跑过来,带着迷迷,担忧火种是否会对他产生不适。

      “呀…小白小白!回神啦,感觉这样?火种…听起来就热热的,就这样放在身体里也太心大了吧?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欧洛尼斯呢,虽然人家单独一个没什么力量啦,但加上诺娅和万敌…一定能想到更好的方法!”粉色妖精在他眼前晃悠,小爪子蠢蠢欲动想要捧住脸颊。

      他应激地抓住小家伙的衣领,又不好意思地松手,挠头。

      “…原本我以为会有负担…”白厄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着温暖的热源,“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也没有特别的感受——很意外,愣住了也不稀奇嘛。”

      “放宽心,我可是阿格莱雅认证的完美的黄金裔,也是数一数二的战士,吃得多身体倍儿棒。咳,上次绝对比万敌你要吃得多!”

      “?又擅自开启比赛…还尽是些陈年旧事,空口无凭,我可不会承认。你这无从安放的胜负心,何时结束?”万敌无奈地束手而立,看着白厄目前为止并未出现异样的样子,最终还是顺了他的意,主动岔开话题,“话说…你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经历了很多啊。”

      “…不好好解释一下么,「救世主」?格奈乌斯是谁,还有…”万敌探究地看向突然会说话的迷迷,“它。”

      “这个…一时半会讲不完,而且有些情况我也不甚清楚——”直接走到门口,他偷偷打手势给诺娅,让她别提那些边角料,尤其是卡厄斯和他很像的事,“简单来说,是诺娅指认出了格奈乌斯的真实身份,就是尼卡多利…迷迷则是收到一份馈赠,所以才会说话的啦。”

      “嗯嗯,人家也很惊喜,但万敌…没有一点惊讶呐,有些挫败呢…”迷迷点头。

      “这时候就要说——咳,不愧是万敌,够冷静!”白厄捧哏,坏笑着和迷迷对掌。

      “不,我很惊讶。”他回答得相当认真,“历史上,会说话的奇兽,最出名的应该就是阳雷骑士的两位坐骑吧…所以…”

      “……”目光在迷迷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万敌转向诺娅,生硬地问,“具体情况是什么。”

      不知为何,诺娅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出乎意料的羡慕,她游离了一瞬:“…呃,路上讲吧。”

      诺娅还是答应了白厄小小的要求。

      “…嗯。”万敌被骤然砸下的信息量周转了一下思路,顺带着了却一个心结——他们的神明,「纷争」的尼卡多利没有背弃荣光。而格奈乌斯的存在让他对于悬锋的未来稍有些门路——追求荣耀本身并无错误,重要的是方向和目标…但他的想法却未必能让所有悬锋人接受。

      “…那么接下来,你们是要这件事告诉阿格莱雅?恕我直言,「金织」女士或许会接受你们的说法,但她不会放弃「再创世」。”暂时把自己的私事先放在一边,万敌把注意力放在相对而言更加重量级的信息上。

      “我知道阿格莱雅女士选择「再创世」的原因。”白厄摇摇头,“她并非因神谕而冲昏了头脑,她只是为如今的局面求取一份希望。纵使那希望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人们仍旧渴望活着…”

      “残酷一点说,她只在意民众能否存活下来,而非神谕本身…”诺娅显然对阿格莱雅的冷酷有更深的理解,“甚至是她自己…所以…她会听取我们的意见,另寻出路。或者…只能交给我们…”

      三人都知道阿格莱雅的人性已经被消磨得稀薄至极…

      “…果然要对抗黑潮,还是得回收火种成为半神才有资本…或者我们想办法尽力拖「再创世」的完成?比如不完全归还?不行,没有人支撑神权,翁法罗斯很可能崩溃。”白厄想到好几个点子,但都被自己否决了,有太多漏洞和风险,他不能赌所有人的未来,“这下左右为难了。”

      “而且,你们都听到了…格奈乌斯最后给予的信息。树庭…之后会遭到黑潮的袭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先回奥赫玛,只要通过「纷争」的试炼,就暂时没有战力紧缺的问题了。”白厄定了定神,犹豫了一下,“万敌…「纷争」火种的继承…你真的不再想想吗?”

      经过卡厄斯的一番话语,他能感受到…或许「纷争」并不适合自己——「负世」,才是他的命运。白厄又想起昔涟曾经为他解读的那枚「救世主」牌面…

      连自己家乡都无法保护…甚至是弑杀亲友的罪人,真的能承担起他们的期望吗?

      但…那些仍在他心间摇曳的麦田,诉说着最初的美好。他从未忘记。

      倘若这世间真需要一位救主…那么,他会背负。

      “我对火种的归属没有兴趣…至于神权…就先交给你了,「救世主」。不会连一个试炼都通不过吧,呵,失败了我可不会捞你。”眼见白厄有所犹疑,万敌边走边嘲讽道,直接打碎他的顾虑。

      “…那我就先探探路,你别后悔啊。”

      “那…我就去通知那刻夏老师了,在你试炼的时候。”诺娅包揽艰巨的任务,稍有些头痛,“那刻夏老师和阿格莱雅总是不对付,劝他搬入奥赫玛简直比他手中抢大地兽周边还要困难。唉,还有说服树庭的那一捆老学究、瑟希斯的火种等等,一想就头大。”

      “那刻夏…?是那位有名的树庭学者么?”

      “万敌阁下…竟然也知道那刻夏老师的大名…?”诺娅吃惊地瞪大双眼。

      “一些传言,以及你们树庭的好学生…”万敌指向讪笑着的白厄,“某个男人三天两头把他的好老师挂在嘴边…有机会当然要结识一番。”

      莫名有些即视感呢…炼金术士和战士什么的…

      “等等等等,万敌,你认真的?”他突然联想到上一代的「不死」和炼金,那刻夏老师不会如获至宝吧,又把自己当材料去研究「不死」…虽然老师不会对万敌做什么,不,比起万敌果然还是更担心那刻夏老师啊!

      能推迟一点是一点…纸包不住火。阻止那刻夏寻求真理就像不给大地兽吃红土…

      七转八弯地想了一通,白厄一脸凝重对诺娅说:“诺娅,千万别和那刻夏老师提及万敌和我哈。”

      “奥赫玛骁勇善战的剑士…竟然这么怕自己的老师?”

      “万敌,你不懂…”白厄显得格外痛心疾首,“你的「不死」显然牵涉到了世界的规则…一旦老师有机会获知世界的秘密——那可不是只炸一两个教室那么简单了…所以,诺娅你懂的。”

      独属于树庭读书人的哑谜,身为那刻夏老师门下弟子的两人心照不宣。

      “白厄,那刻夏老师的敏锐你也是明白的…我尽量…拖点时间…实在不行,也只能把那些上一代的信息当作筹码了。你俩最好做好准备…”她没辙,想了想只能硬拖,“…或者动作快点,早点进行试炼,可以岔开…吧?”

      卡厄斯、格奈乌斯透露出的事情惊世骇俗…唯有这位渎神之人能完全接受——也因此白厄、诺娅、万敌也会首当其冲,尤其是白厄和卡厄斯的对应关系…估计相当吸引那刻夏老师吧…

      “…忘了还有瑟希斯。她应该也是上代的黄金裔转世而来…可以把她也纳入考虑范围之内。希望她是我知道那几位之一吧…”

      她苦恼地拖着下巴,暗自祈祷自己的好运气。

      “诺娅,有我!肯定会一切顺利的,要给自己一个小小推力的信心嘛…”粉色妖精飘到诺娅身前给她打气,“那位求知的学者肯定也会对能说话的可爱小家伙感兴趣吧,看人家的厉害!”

      “嗯嗯,谢谢可爱的迷迷!”

      此时,几人都忽略了两位学者联手的盛况——对于真理的渴求究竟能达到怎样的地步。

      “缇安老师,我们打败尼卡多利,拿到火种了!”白厄汇报着他们此行的战果,“奥赫玛怎样了?”

      “不用您开「百界门」,我来代劳!”诺娅急忙制止缇安开「百界门」的举动,虽然她的消耗也很大,但比起缇安消磨灵魂的代价,她选择使用自己的力量,“我来吧缇安老师,我们学了新的招式——和「百界门」很像,甚至「门径」的责任也可以向我们分担些了。缇安老师…缇安老师?您…”

      诺娅的几声呼唤勉强唤回了缇安失神的目光。

      她的小翅膀微微颤抖,眸子里泛着水光,像是要落下泪来:“缇安…缇安心慌慌的…小诺、小白、小敌。”

      “…奥赫玛、奥赫玛可能有人…”

      没有言语交流,诺娅瞬息间将众人传到云石天宫二层他们出发的英雄浴池。

      白厄适时低下身扶住了身形不稳的诺娅,和万敌一起看向正乘着电梯上来的紫发少女——遐蝶。

      她没有掩饰悲戚的神情,手指蜷缩着:“白厄阁下、万敌阁下…还有诺娅阁下、迷迷。”

      “抱歉,缇宝老师和阿格莱雅大人探知到你们的回归…衣匠派我来通知你们。”

      “…不幸的消息。”

      “托勒密女士,她…坠崖了。”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

      声似梦呓。

      ……

      他没能救下她。

      轮回里从未见过的女子…在他炽热的手甲上溶化,就像是一枚易碎的泡影。

      那沾染上血液的手颤巍巍地攀上他金属的面甲。

      没有惧怕。

      悲怆的嗓音如同断裂的乐章——消融在泛着沫的血泊里。

      「■啊■原来是■这样■■■厄■我已经■■…抱歉■留■■一人…」

      禁锢于漂浮的罅隙中,周围的一切尽数远离,唯有女子上下张合的嘴唇正在艰涩地嗫嚅。

      他平静地聆听着耳中扭曲成尖利刺耳的啸音与惨叫。

      啊,血是红的…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无数幻影层叠的金于脑海构筑又消散,早已失了光明的眼被动地接受着信息。

      手臂无力下垂。灵动的眼神逐渐沉寂,化作偶人镶嵌的玻璃珠。

      然而,就连最后的尸体他也无法留下。

      空荡的触感。

      他只抓到稀碎的几缕红色流沙——不过数据的残响,一条待删除的注释。

      那傲慢的观众枯燥到厌烦的话术突兀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于是那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抹去了曾存于此的冰凉的正常体温的痕迹。

      奇怪啊,这具形销骨立的焦炭竟然还有表达悲伤的余裕。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祭奠吧,卡厄斯兰那!

      祭奠你没能挽留的消逝的希望!

      如今,翁法罗斯的未来被你亲手掐灭,她的「毁灭」又是何种颜色?

      叹惋吧,从你从未流泪的双眼还能挤出几分人子的悲允!

      灼烧的骸骨里,滴落金色焦油不过是你惺惺作态的伪装!

      挑断他们的咽喉!撕下同胞的肌肤!你披上的皮肉掩盖不了你腐烂的本质!

      看那!由你空无的头颅伸展出的犄角生来就是要弑杀亲友。

      那流脓的内里早已装满罪孽的血液!

      欧呵,无缘黎明的卡厄斯兰那!

      他就于那高耸的山巅,围着堆积尸身的篝火,伴随着飞溅的肢体狂舞,永不停歇!

      继续!投入无尽的火!

      火焰不倦,黎明也无缘!

      ……

      【「Leoreia300」,名为格奈乌斯的个体于第33550336次回归进程中出现数据紊乱现象,经扫描检测,疑似发生过往迭代冗余数据合并,心智函数波动,趋于稳定。此现象对因子迭代的影响尚未明确,以待观察。因该个体以泰坦的身份存在于三千余次死循环中,特此记录。】

      【注意:因子的迭代继承具有随机性,不建议主动干涉,已将异常记录通知管理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负世者,切莫将信念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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