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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记叙者,且留那一抹追忆 ...

  •   突如其来的光亮辐射至眼内,他不适地眯眼,第一时间戒备起来,就差唤出大剑了。

      旷阔的视野里,沿着大道绵延其上,辉煌磅礴的悬锋城赫然矗立。

      他稍有突兀地站在来往人流之中,余光不动声色地略微瞥过两侧的卫士以及高大的山之民。

      看来他们的确到达了过去。山之民曾经归顺于悬锋城,为悬锋人锻造神兵利器,哈托努斯则是大工匠中的大工匠——还好和哈托努斯关系不错的他听过这些,缇宝老师的课也不是白上的。

      具体的时间依然无法确定,但他们之中最熟知历史的,现在——

      不经意地侧身看向身后,那道岁月的门逐渐聚拢成不起眼的十字准心,只有周围与视觉的错位褶皱标记了门的位置。

      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还有退路。

      他在内心松了口气。

      自然得没有一丝迟疑,他就像生活在这片过往时空的人,顺着人流找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同时收集来往人们的信息。

      兴奋紧张的面孔,随身携带的武器,热闹的气氛,难掩激动的零碎对话。各种因素彰显了他们所处情况的不同寻常。他有些头疼地皱眉。

      “迷迷?”粉色小妖精漂浮在半空中,蓝紫色的星星眼左看看白厄右看看诺娅,长耳朵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仿佛就在说“人家很担心你俩”。

      “我没事,诺娅要紧。”他扬起笑容,就如往常一样。

      轻轻放下诺娅,他握住她的手腕以确认她的情况——多学一些果然没什么坏处,感谢风堇。

      “只是睡着了,还好。”

      或许等待诺娅醒来是最稳妥的方法,但他等不起,迈德漠斯正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

      “抱歉,我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没事的,白厄,你能保护好她的,背负着什么前进,这种感觉你再熟悉不过了,不是吗?至少,这次你身上担负的并不是仇恨。

      “迷迷,迷!”迷迷不高兴地指了指自己和诺娅,感受到白厄迷茫的表情,急得在空中使劲跺脚。

      它拼命解释的着急样子让他的笑意多了一些真实:“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至少,白厄,你不是孤身一人。

      迷迷没招了,它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它赌气得抱紧自己。

      他再次背上诺娅。重量很轻,却感觉远比他使用的大剑要沉重得多。

      部分目光几度扫过,他感受着蠢蠢欲动的视线,收敛了几分真实的笑。

      在一堆跃跃欲试的战士群里,一个背着少女的青年果然还是有些显眼了,更何况还带着迷迷这类新奇的不知名的物种。

      难以忍受的未知…既然他们对他和诺娅感兴趣,那便是一个获取情报的突破口。

      他反其道而行之,果断选择主动出击——那刻夏老师在课堂上抑扬顿挫的场景在脑海里构建:想象,剑术初学者少年带着因突发状况而昏迷的少女,两人穿着显贵,或是来自某个地方的大人物的子嗣,待人谦和,却是自不量力来到悬锋城,就像绵羊进了豺狼群…

      他本就是一个战士,模仿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剑士更是绰绰有余。

      适当的示弱更能吸引目光,把水搅浑。他迅速锁定了目标,挂着如出一辙的笑容,似是没有任何防备地走上前去:“你好,这位先生,请问这些武器…”

      他面前看上去在售卖武器的男人也明显也是一名战士,或者说身上满是悬锋服饰风格,不是战士就怪了。男人轻蔑地睨了他一眼:“这年头就连毛头小鬼也来参加悬锋祭奠了。怎么?听到了点风声就来凑热闹,年纪轻轻就想把命丢了?”

      悬锋祭典?哈,真是——造化弄人啊,万敌。没想到他们之前的随意之言竟然如此戏剧性地实现了。

      他掩去眼底的一抹自嘲,换上一个青涩的笑:“久仰悬锋祭典的大名,我带家妹前来拜访学习。我自知自己的微末伎俩,比不上有资格参加祭典的大家。但途中妹妹不幸陷入昏迷,急需安置,能否借一步说话?至于给自己增添名声——哈哈,那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但若是有人发起决斗,我也不会畏惧挑战,和增加磨炼技艺的机会。”

      听到此番稚嫩但不卑不亢的回答,男人的眼神从鄙夷转变成了正视:“决心不错,你挺合我的胃口,比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好上不少,懂得自己有几斤几两。搞得我也想和你比斗一番,不为别的,就是你身上的锐气。”

      “呵,一群追名逐利的孱种,根本不懂荣耀背后的意义。”男人站起来,冷笑嘲讽了周围一圈赶着给自己镀上金边的异邦的战士,“看什么看,有本事打几场啊!”反瞪回那些探究的目光,他突然拍了拍白厄的肩膀。

      白厄一下没反应过来,呆萌地怔住,眨了眨眼。

      “唉。”甚至没人敢反驳一句,男人语气失望,上下瞟了眼两手空空的白厄,着重盯了一眼他的眼睛,转过身来三两下把武器收拾好,示意白厄跟上,“小姑娘不是需要照顾吗,跟上来。”

      “啊,哦。非常感谢你的援助。”他感激道,注视这个“好心的悬锋人”一会儿,有点拿不准对方过于热心的意图,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混进来了。白厄偷偷打量这座留存于过往的战气冲天的王城。

      祭典之时,要到达休整区,必须穿过关卡。男人没麻烦两人,打晕那几个挡路的考验靶子,抢了他们的悬锋徽记——试炼通行证,打开通道就将他们带到了地方。

      白厄默默记下。

      “你的名字。”

      “白厄。”他淡淡地回答,在悬锋休整区将诺娅轻轻放下,随时提防男人暴起。少女似是无知无觉地躺着。

      侧方果然向他投来审视,但很快就收了回去。白厄紧绷的身体并未完全放松,抬眼问:“怎么了?”他仍然装傻,摆出不解的表情。

      “怎么了?‘白垩’?用假名敷衍我的小鬼。没有人会取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

      “不,‘白厄’的确是我的名字,但你认为是假名也并无不可。”他摇摇头,郑重回答,“它同样承载着重要的事物。”

      “哈,无论你们来自拉冬、多洛斯、哀地里亚,还是那个奥赫玛,有多么神秘的过去、神奇的会飞的未知物种,有什么目的…这些事都是悬锋的王应该操心的事,与我无关。”男人眯着眼看着迷迷躲到白厄脑后,语气里的淡漠与不在意令人心惊。

      白厄瞬间将视线牢牢钉在男人身上,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小指突兀地攀上他的手,白厄神色未变,率先放软了气势。这场刚升起的交锋仅维持了一秒的火星就被掐灭。

      他暗暗自责,太心急了,他怎么能让冲动支配自己的理智呢——还有同伴需要你保护。

      白厄平和地起身行礼:“那还是要感谢您帮助我们。”

      “只是顺手罢了。”男人看上去有些意犹未尽,似是仍在回味,“小鬼,现在你让我有点兴趣了。拿着。”

      他把那袋武器扔给白厄。

      白厄不知所措地接住,一脸状况外:“…您这是?”

      “从某个路过的…小偷那拿来的,一时兴起。”男人靠在墙边,“看你没什么趁手的兵器,送你了。但…”

      男人扭了扭脖子,扯出一个战意盎然的笑:“作为交换,你要参加这次的祭典。”

      “啊?”

      “悬锋斗技场。我在比试中等你。”不等他拒绝,男人近乎是强买强卖地单方面要求他。或者说男人根本不认为对方有拒绝的选项。

      被迫应下一场比试,麻烦的气息扑面而来,白厄颇为头疼地想要叫住离开的男人:“等等,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嗯…格奈乌斯。”直到接近大门,自称“格奈乌斯”的男人才步伐稍停,头也不回地自顾自留下了回答。

      格奈乌斯的邀战恰好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深入悬锋城,寻找线索,确定年份。

      但平白无故加了一场额外的战斗,这对于急着赶时间的白厄来说有些无奈。他托着脑袋,叹口气:“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迷…”迷迷从他的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飘在空中,看着白厄唤出他的大剑。

      “战斗准备…果然,这一把也撑不住了。”他怜惜地轻抚过有裂痕爬过的剑脊,“也不知道哈托努斯能不能帮忙锻一把新的…啊,现在这个时候的他还不认识我…”

      白厄把目光移向格奈乌斯扔给他的包裹,翻开。

      正好,里面有一把形制相似的大剑。他取出来掂了掂,横挥试了个手感。

      “偏轻了些,但当临时替代还不错。解决了燃眉之急啊,这下不得不承这位‘格奈乌斯’的情了。”他收起新剑,脸上淡淡的微笑转为正色,“接下来…”

      “…诺娅。”情况依旧没有好转,他的眼神沉了沉。

      她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迷迷凑上去,担忧地碰上她的手,结果被诺娅抓住爪子猛然下拉——“迷!”它惊叫一声。

      接触的一瞬间,金色的能量从她身体里迸发。白厄瞳孔一缩,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时间的潮汐在四周流转不休,无数虚像影影绰绰。

      甚至来不及理会惊异的景象,被诺娅安危牵住心神的他赶紧将迷迷从她手中扣出来。情况这才渐渐稳定,异象也随之消失了。

      “那是什么…?”白厄喃喃自语。

      “…迷。”迷迷蔫耷耷的,眼睛旋转成了圈圈眼,有气无力地嘟囔道。

      浅金色的眼瞳睁开,恍惚得像是刚从深海中脱离,她像是寻找着什么,看向白厄,左手抚上额头:“…白厄。”

      他轻轻搀扶她坐起,将在过去的休整区提供的的一碗水递给她。

      抛去白厄露出温和夹杂着喜悦的笑容:“诺娅你醒了,太好了!给,再休息些时间,不急。”

      “诺娅?”他对视着她,不由得语气渐弱…他竟然从她的眼中读出了陌生…

      “不,没什么…”她转头避开了他问询的眼神,声音闷闷地,“我昏迷了多久…给你拖后腿了,对不起。”

      “没有你,我们连找线索的门路都没有,更别说现在真的到达了过去的岁月…反倒是我擅自主张深入探索,将我们置入了一个相对危险的环境。”他摇头,脸上带有歉意,“不过,我们遇上了一位‘好心的悬锋人’给我们引路,他自称‘格奈乌斯’。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你没有受伤,我也有了接下来行动的头绪和必要的准备。”

      诺娅马上警觉起来:“那位‘格奈乌斯’向你提出了要求?”

      “嗯,只是一场颇具有悬锋人特色的比试,不必紧张,我的实力你也是知道的。”白厄自信地点点头,安抚地说,“等你恢复好我们再出发吧,相比急匆匆地赶进度,还是稳妥些更能少一点波折。”

      “还有…”思忖目前复杂的形势,他凝重的神情触及到诺娅就变化为轻松的笑意,“啊,之后还要仰赖诺娅的帮助了。缺了你,我们可就寸步难行了——若是有需要就叫我,我就在这里。”

      真诚的天空般的蓝眼睛包容地注视着她闪烁不定的浅金眸子,一下就戳破了她那自清醒就不安的心绪。

      右手张开,诺娅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种硬质冰凉的触感似乎仍停留在指间。

      澄澈的蓝眸,和云朵般洁白的发色,几乎一模一样——但他不是白厄。

      他不是。

      诺娅否认道。

      某种沉重压抑的深厚情感全部葬在无垠的碎屑里,独有一人的漆黑坟墓中——那唯一清晰的镜面里,双手被束缚的男人垂首,金色的血液自大剑洞穿的胸口流淌而下。他背负着原初的罪孽,孤寂地等待着双耳瓶内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奇迹,为此静静地蛰伏着。

      她回想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梦中的男人似乎从亘古沉眠中苏醒,如同石刻的神像被注入了生命,他近乎是悲悯地注视着她。那目光蕴含的太多、太复杂,几近终了才露出叹息般的释然。

      「拿去吧。」
      「那本就是你的命运…赋予翁法罗斯最后的■,撰写下你的名。」
      「往日的影子/我将指引你。谨记,逝去的已然逝去…莫要沉溺。」

      温润的音色似曾相识,好似面对一个极为成熟的白厄的即视感——是了,前不久这个声音就在她心中响起。

      「即使是命定的结局…人也能作出选择。」

      一个尖锐的小型物件落入她的手心,熟悉又刺痛…就像…回到了过去那抹刺眼的金光中。

      于切实的真实里。

      诺娅象征性地收紧空无的掌心,没有痛楚,没有诡谲的梦境…一切了无痕迹,徒留彷徨。

      “白厄…”她重新对上了那双毫无阴霾的蓝色天空。

      “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包在我身上。”白厄扬起大大的宽慰的笑容,就像温暖的小太阳。

      “我们出发吧。”诺娅失笑,对着他充满忧虑的小眼神,歪头故作不满,“怎么,不行吗?说好了什么要求都可以呢——放心,如果有身体不适,我绝不逞强,你也一样哦。”

      “好了,让我听听你接下来的计划吧。我们现在急需情报讨论。”

      “诺娅还是一样的雷厉风行,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啊。”他挠了挠头,很快绷紧了神情,极力摆成严肃的样子,然后被诺娅的笑声逗得垮掉。

      “白厄果然是白厄呢。”她眨眨眼,像是盘旋的飞鸟终于回归了巢,整个人散发着信任的松弛。

      他状似尴尬地笑,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那我长话短说了…”

      “首先是时间,我勘察过了,现在正进行悬锋祭典以及仍存在艾格勒的白日,这些不能准确判断我们所处的时间段;此外,我推测目标尼卡多利,状态很可能处于鼎盛时期,但无论使用言语还是武力,我们都需要它不死的秘密。战士的感官告诉我,它正在城中…”

      “于是你答应了格奈乌斯的邀战,顺带名正言顺地参加悬锋庆典,继续深入城内?”诺娅接上他的思路。

      “对,这是我目前想到的最优的方案了。”他回答道,手上也不闲着,单手把那袋武器拎到诺娅面前,“他还送了这些武器…诺娅你也来挑一件吧。这么大的人情,我不还就有点不厚道了。”

      白厄耸肩,唤出新剑小小地炫耀。

      看他明显一副大男孩拿到新玩具的得意模样,诺娅直接浇了一大桶冷水:“别忘了我们在过去的时空,虽然欧洛尼斯神迹的具体原理更接近复现,但并不意味着它一定能被带离这里。”

      呆毛失落得蔫了下来,他一下觉得手里的新剑不香了,默默抱紧自己。

      “咳咳咳,我也不是说武器就没用了——”意识到打击了白厄的小玻璃心,她马上心虚地找补,“过去的时空用过去的大剑不是很合理吗?你多留意些钟意的设计,回去让哈托努斯给你打一把神兵,正正好。走了走了,去物色那些小玩意吧,我用「岁月」给你开路。”

      “其他的就放在这里吧,我们也拿不下,就当还给悬锋城了。”她拿了把趁手的短兵,绰起一旁吃瓜的迷迷就开始拽着白厄的袖子了。

      白厄瞧着诺娅难得一见的局促行为,默默隐去脸上闪现的笑,从善如流地接受她的提议:“那就交给诺娅了,战斗部分我来负责!”

      ……

      剑光轻盈飘忽,一闪即至。

      白厄干脆利落地击碎对手的武器,反手将他推飞到墙上,克制的力度恰好使其昏睡。

      劲风从左侧方急袭而来,他如同瞬移般快速后撤。

      电光石火间,袭击者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向右移动。白厄清楚辨认出来对方手中的武器。

      “板砖?认真的?”

      随口吐槽着,食指和拇指捏住了这位最后幸存者的腕部,用巧劲轻松卸掉了砖头,同时他一个手刀劈在对方的后脑勺。

      声音清脆,懵逼不伤脑。

      板砖在地上砸了闷响后转了个圈,白厄及时拎住战士的肩甲,没让他与大地亲密接触,脸接板砖而二次伤害。

      “这边解决了。诺娅,需要搭把手吗?”他把对方轻轻放在地板上,转头向后方的诺娅询问道。

      金粉色的能量圈中,她手起刀落,几下就把禁锢着的眷属干掉了:“当然,我们得速战速决。”

      诺娅喘口气,看向周围仍然虎视眈眈的眷属。要不是忌惮「岁月」的静止,它们肯定就一拥而上了,还会围而不攻?

      “好,那我就——”他的声音被速度拉长,一阵此起彼伏的石块断裂声过后,为数不少的眷属们统统化作一滩死灰的碎屑——仅有金血不止,仍在流淌。

      “不客气了。”这把轻剑让他挥舞的速度更快了,银白的剑身没有沾染一丝痕迹,“还是眷属当对手不用考虑太多。很久没有和人交手,力道就不好控制啊。”

      剑尖点地,对着那些瘫倒在各个地方姿势诡异的身体,白厄略有心虚地扭头。

      “唉,俄黎缇茜姐姐可没教我要怎么留手…所以只能交给你来了,这不是做得很漂亮嘛。”诺娅招呼着迷迷,“过去的时间,「岁月」果然十分活跃。好了,接下来就看我和迷迷啦。”

      相比以前,「岁月」驱使得更加得心应手。由此,诺娅得以唤醒过去的残影——

      【“听说了吗?这次祭典来了个非常猛的战士,还是个悬锋人。”

      “那位可不是我们这些…‘捡漏的’能碰瓷的了的。要是我们也能单枪匹马杀过去,还用得着组队在这里苦哈哈地过试炼?”

      “伙计,看你消息挺灵通的呀,讲讲?”

      “也没什么好说的——前不久,悬锋城打下了沿海的三座城邦,可谓是打响了荣耀的名头。所以此次规模…盛大到不成样子,啧啧,这人流量,我怀疑翁法罗斯几乎全部的战士都聚集到祭典上了。庞大的基数下出现那种猛人也不奇怪——更别说那些不怕死的悬锋人,个个是痴迷荣耀的疯子。”

      “你这话可别让那些悬锋人听了去。”

      “嘿,你猜怎么着。他们的脑回路和我们这些中低层战力的普通人不一样,还会把这种说法当作称赞…”

      “…好吧。等——有人来了。”】

      “悬锋城…沿海…三座城邦。不是我想的那样吧…?”诺娅痛苦地掩面,有种回旋镖击中自己窒息感。

      白厄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岁月」不会说谎,我们真的来到了那个时代…”

      “光历2600年…哈,甚至距离第一次逐火之旅还有整整一千多年…缇宝老师都还没出生吧…黄金裔都还没出现…”诺娅没招了,能否再次使用能力找到合适的时间点她心里也没底,到时候万一甩到某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更让人心梗。

      “这下言辞需要严谨一点了…黄金裔什么的,尽量避开。”

      他长舒气,令人安心的微笑浮现在脸上:“乐观点讲,黑潮还未席卷翁法罗斯,尼卡多利也没有被侵蚀。或许,能用言语得到泰坦的帮助。”

      “嗯,唯一的好消息了…”她收拾眷属的徽记,全部打包带走,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几位坏笑着回复,“对不起啦,作为偷袭者的代价,你们的战利品就由我们收走了。”

      他们把徽记塞到门前的机关中,试炼的通道打开。

      通向最后竞技场的道路明亮幽深,隐隐有激烈的人声战吼自远处传来。

      两人都感受到了——

      某种威压更为强大的事物盘踞在这片渺小的城池里,如巨浪将要倾覆小岛。

      “悬锋城的机关…够神奇的。一直想问,他们征战回城会不会很麻烦?决定了,回去问下迈德漠斯。”他思绪飘远,与之相对的是逐渐绷紧的握剑的手。

      他在兴奋,也在紧张。

      “…白厄,”诺娅稍稍唤回了他被危机牵动而战意沸腾的心脏,“我们兵分两路吧。还有迷迷,你不能跟着我。”

      “诺娅…”

      “我们不能把一切都押在这条路上。”她坚决地拒绝了他的援助,“想想,悬锋城的竞技台,那可是悬锋人日常比试的地方,肯定汇聚了相当多的「岁月」残留。我能做到的,追寻哪怕一丝尼卡多利的信息!”

      她语气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迷迷太显眼了…交手的精彩时刻也必然是最为焦点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让我吸引注意力…那你…”他有些迟疑,警惕着前方的锐利眼神放软,缓慢移到她仍旧留有疲色的脸上,眉头紧皱。

      “不会冲动的,就算被发现了我也能逃的掉,「岁月」在使绊子方面也很全能呢。我只是为真正的目标上一道保险——不必面对神明的另一套方案。”她全然信任地眨眨眼,“去赴约吧,我相信我们的白厄阁下能够斩获胜利。”

      “当然,白厄就靠给你来守护啰,迷迷。”诺娅俏皮地对小妖精笑道,将兜帽盖上遮住容貌,“尽量别受伤…黄金血也不好解释。”

      “…小心。”不再劝说,他从不质疑同伴的决意。

      “你也是。”她手持短刃轻声回应,遁入阴影里。

      “迷!”

      白厄戳了戳迷迷的小脸,逗它:“两个人的陪伴…久违了呢。话说你整天跟着其他人,是不是总躲着我干坏事啊?”

      它直接气嘟嘟地鼓起了脸,爪子伸向他的头顶。

      “我开玩笑的啦,迷迷。”他立马举手投降,以避免呆毛被揪的危险,逐渐接近露天的竞技场,混乱的喊杀声近在咫尺,“准备好…冲锋!”

      剑光突入战得正酣的阵地,如一线天光分割了晨昏。只见一道蓝白色的残影飞速穿行其中,侵略性极强却又非常克制地将途中的对手尽数推至场地外。

      “格奈乌斯先生。”他很快锁定了格奈乌斯的位置,刚才不过是稍微热身,现在才是正菜,“我来赴约了,抱歉让您久等了。”

      “那个小姑娘醒了?”格奈乌斯周围倒是空无,几乎无人打扰。

      思索一秒,他便恍然,知晓先前被忌惮的究竟是何人。

      玄之又玄的两股战意逐渐攀升,却收束己身,未有碰撞。可那气势凌冽,锋芒毕露,双方无知无觉地逼退了其他战士。

      强大的对手…这次可是比你先了,万敌。

      他按捺住跃跃欲试,点点头:“多谢关心,她已无大碍。在决斗前,我有一个需要悬锋人的您回答的问题。”

      “可以,你问吧。”

      “请问尼卡多利是否正在城中…我有一个请求。”他特意强调了“我”,尽力把诺娅摘出去。

      对方的动作凝滞了一瞬,相当异样的眼神在他脸上划过。

      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冒犯的请求…

      回想格奈乌斯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白厄确实在赌——赌对方的身份不一般。

      格奈乌斯语气古怪:“看来你的确另有目的…”目光掠过他拿着的大剑,“…也一样用双手剑啊,哈。”

      “打完之后再说!”格奈乌斯竖起长枪,战意不再压抑,摆好起手式。

      “好!”白厄剑指对方,有淡淡的蓝光在剑身上流转。

      长枪以远超肉眼捕捉的速度,径直朝他面门刺来。

      大剑偏转,他横跨数步移至侧方,避开锐利的枪尖,反手劈下,一瞬招架住了。

      剑刃传来的力道让他稍有些意外。

      格奈乌斯的武艺不容小觑,枪身即刻抽离,阻滞感陡然一松,化刺为扫。

      直接看破对方大范围攻击的意图,他双手持握,看似沉重的横斩对上扫来的一击,实则轻挑滑过长枪的直杆,火星迸溅,极其激进地冲向对方,飞速拉近距离。

      一道弧光几乎是瞬间移至眼前,格奈乌斯已经来不及换招。

      剑锋的锋利和枪身的钝击,显然大剑更具优势,也更加致命。

      格奈乌斯顿了一瞬,选择避其锋芒。

      看他已然闪过,白厄才毫无顾忌地挥泄而下。

      剑气骤起,化作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明显的烧灼印痕。

      “…果然…是你吧。”格奈乌斯像是确定了什么,突然笑了,“…哈哈,沉默多少时间了?!这次竟然找上门来了…好!就延续先前的比斗,战个痛快!”

      “啊?”他呆愣得眨眨眼,溢出一声疑问的残音。

      大脑未响应,白厄的表情定格在怔然的空白,呆毛绷直,满腔的疑惑几乎要形成头顶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惜没等他询问,那长枪就如鞭子,在空中划过弯曲的角度。

      他立刻防御,可不堪重负的嘎啦声让他瞳孔一缩,疾速后撤才卸掉不少力。

      枪上的力量跟之前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稍长的睫毛遮住了沉思的一瞬,迅速瞥过尚无痕迹的银白剑身。

      看来还能撑得住。

      眼中刻法勒的印记亮了一下,白厄凝重地对上对方燃烧战意的眼睛,挥舞剑光,毫无保留地撕裂劲风,斩下。

      竞技台就此崩裂了一角。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诺娅的目光。她环视周围浑然不觉的众人,潜行于边沿。

      果然,显眼的白色头发——白厄。他对战的就是那位“格奈乌斯”?

      典型的悬锋人打扮,普通的制式头盔,单纯看上去似乎只是位普通的悬锋战士。

      但此人的身上有种种疑点…

      悬锋人尚武的刻板印象深入人心。但即使在祭典这个特殊的时间段,他对于异邦而来的他们也太过友好了——不光帮助安置,还送武器。这不得不令她起疑心。

      “那就决定是你了。”看了眼周围因「岁月」而现出的虚影,她放下手中漫无目的的搜寻,决定以他为突破口,金光迭起。

      【“放开本大爷!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哼,还这样净是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啊,扎格列斯。”】

      没想到能在对话里听到诡计泰坦的名字,这重磅的一幕惊得诺娅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那格奈乌斯是——!

      扎格列斯、悬锋、偷盗、熟稔的语气…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在她舌尖滚动。

      可「岁月」的影像不会因她的震惊而停滞,尽职尽责地继续播放下去。

      【被高大的男人掐住手腕,倒吊着,身形肖似少年的家伙,脖子一卡一卡地转头,刚才嚣张的气焰瞬息熄灭,换上了一个谄媚的讪笑:“原来是伟大的「天谴之矛」大人啊,今儿怎么有闲情逸致出门了,小的应该没有挡了您的道吧。”

      “拿来。”男人不为所动。

      “咱们都是化身行事,让人看到了不太好,这不是损了您的名声嘛。我也只是做我的‘本职工作’,您就当今儿没看见我,怎样?”

      “拿了别人的东西还有理了,扎格列斯。「诡计」的权能却让你拿来做偷盗——刻法勒惯着你,我可不会。你别忘了你脚下踩的是谁的领地。”

      “小的这不是被您撵在空中嘛,哪踩着您的土地咧。”

      男人的眼神空茫了一瞬,扎格列斯赶紧抓着机会挣扎着从他手中逃脱。

      “…想动用权能,呵。”尼卡多利即刻反应过来,数道光矛如雨倾泻而下,控制精准,直接将它围了起来。

      “东西。”男人摊开手掌。

      “哎呦,今日扎格列斯老祖我就算栽了。”摔了个屁股蹲的扎格列斯,注视着长矛化为光点消散,才拍拍裤子站起来,一脸愤忿地从虚空中拿出赃物,“你那些小崽子嚣张得很,法吉娜的三座邦都夸夸地打下来了,翁法罗斯这地儿谁敢惹您呢。要我说你分明不在意那些悬锋崽子们,因为想打就去打了那三个倒霉蛋城邦,诶——我知道你是为了制止预见的灾厄,手段粗暴了些,但结果一无所获,不是吗?”

      他指向自己和已经在对方手里的赃物:“硬学着刻法勒庇护奥赫玛那样儿上下打点?根本没必要。”

      听完扎格列斯暗嘲的话语,男人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否认:“你话有点多了,扎格列斯。你为什么要偷些你平常瞧不起的凡人的破铜烂铁?如此容易就被我逮住——我不认为你逃不掉。”

      少年不说话了。

      男人沉默地将目光投向远方的某处。那里,黎明机器散发着光,永恒照耀。

      “他依旧没有多少回应,是吗?”

      “嗯。”

      「■乌斯■■■鲁斯■■抱■格■■巴特■■■■歉■■奈。」】

      金色的虚影突然像石板一样卡顿,挤出一道破碎颠倒的杂音,闪烁了一下,不动了。

      诺娅有些自暴自弃,抬头看向擂台确认白厄那边的战况,自我说服,至少他们不用找尼卡多利了——真方便。

      “欧洛尼斯?”格奈乌斯听上去略感惊诧。

      擂台上刹然有粉色光晕包裹,迷迷正在努力地帮助白厄夺取胜机。

      “迷迷!”

      蓝色剑光几乎不要钱似的,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激烈的武器碰撞,都会震碎周边的地面。其他战士不得不被逼退至角落,自觉退赛,被迫观看这场超乎常人宛若神明的比斗——

      □□直指头颅,掀起的气浪将银白的发丝撩至两侧,使他眼眸里刻法勒的印记越发清晰。

      金石交接,他反应极快,手中相对轻便的新剑又是极好的助力,横转手腕,将蓝光附着的大剑挥下,力量下压,轻松地挡住偏离枪尖的方向。

      他保持姿势,剑刃与枪角力,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谁也不让谁。

      一点点地勉力带动枪的移位,反倒是他在指挥着对方的动作似的,蓝色的眼眸时刻注意着格奈乌斯变招的迹象。

      双方好似有极大的默契,近乎同时发动攻击。

      剑锋剜过枪身表面,他以其为支点纵身一跃,枪尖擦过他的右侧肩甲,险险躲过格奈乌斯反手的一记飞枪。

      自然垂落的大剑被他双手握住,顺势上撩,击中挑来的长枪,一触即退。

      他面色不变,再次将两者相交的反作用力承受下来。

      力量的交锋依旧是不分上下。

      明眼人都瞧出两人僵持的局面,接下来比拼就只有体力了。

      诺娅紧张地搓手:“不行,白厄和泰坦打下去肯定会受伤——”纠结着看向卡住的幻影,最终还是理性的判断占了上风,“我得赶紧找到它不死的秘密,追赶时间,在久远的过去一定会有记载…”找到,直接离开,这样他们就不用再和尼卡多利过招了。

      她触碰「岁月」。

      “怎么回事?”她惊愕地发现,手中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向金色的「岁月」影像。

      时光在她面前扭曲拉长,化为无序的涟漪。

      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在回退,只有她被定住,眼睁睁地看着错乱变化的景象。

      她似乎撬动了某种绵长亘古的沉重心绪,那在无尽旅途中被敲碎又被人小心翼翼捡起、收敛、捧住的珍贵之物——现在就在她的眼前铺开。

      【“完蛋拿错了,被大姐头发现了我就惨了。”打开盖子,男孩瞪大眼睛,慌张地把手里的蜜酿往怀里塞。】

      他的模样像极了扎格列斯,但稍大的眼睛掩盖不了他的青涩——没有独属于泰坦的度过漫长时间的印记。

      【“巴特鲁斯!”

      “哎!嘿!”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根本没意识到说话的是谁,就赶紧将蜜酿藏在背后,略有心虚地转身,“大姐头…”

      “…你在说什么?”格奈乌斯犀利地扫了他一眼,看他汗涔涔的样子,“是我。你又干了什么恶作剧?”

      “是格奈乌斯啊,我啥也没干…”一脸讪笑的巴特鲁斯立刻改口,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就是不小心花了很多,得到一瓶蜜酿——我喝不了,你帮我解决一下呗。
      ”
      他又没说花的是利衡币…蜜酿被喝,死无对证了——那就不是他偷的了,诶嘿他真聪明。想出惊世计划的巴特鲁斯偷偷给自己点了个赞,看似大大方方地把蜜酿展示给格奈乌斯。

      “卡厄斯给你的零用钱不是让你用来买蜜酿这种小孩身体不能喝的东西的。”格奈乌斯先入为主,日常感到头疼,对巴特鲁斯的玩闹表示敬谢不敏,皱着眉抱臂道,“他已经够忙了——”

      “我也不想的啊…老大也不是不擅长喝蜜酿吗,所以就交给你了。”前一句巴特鲁斯说得真情实感,后面立刻接话找补,堵上格奈乌斯的嘴。

      “你会被人骗?说实话。”勉强理顺逻辑,因为信息差而以为他误买了蜜酿的格奈乌斯怀疑地上下打量,毕竟这家伙可是有把元老院耍得团团转的战绩,他会被骗买错商品?格奈乌斯不信。

      “只是我一不小心看错了…真的。已经开过了,所以只能尽快喝掉了。”巴特鲁斯使劲地咳了一声,又把蜜酿向上递了递。这两句他确实没说谎。

      “也不好退回啊,元老院那些蠢货就等我们出纰漏…呵,权势。”联想到天天视奸卡厄斯的元老院,格奈乌斯生理不适地暗骂,要不是因为种种桎梏,他早就想清一遍那个蛇鼠一窝的地方了,“木已成舟…算了,你这事我会和卡厄斯说的。”

      话术成功骗过了格奈乌斯,巴特鲁斯却一点也不开心,扭头,稍有些后悔:“那个…格奈乌斯…其实…”

      “…嗯?”格奈乌斯一口酒下肚,就有些迷糊了,“巴特…鲁斯…你…”这么劲的蜜酿显然不可能用钱就能买到的吧!

      即使有那么一丝清醒,可格奈乌斯很快就沉溺在醇香的醉意里,俗称就是上头了:“骗我…来啊,打一场,今日…不好好…教训你,我就…”

      沙包大的拳头在他视野里急速扩大,巴特鲁斯就地一滚堪堪躲过,抱头鼠窜:“我错了,我错了!”

      “好喝…再来…来!”蜜酿很快就没了大半,酒精彻底点燃了格奈乌斯骨子里战士的热血,他吵吵嚷嚷地喊着,对虚空里不存在的敌人挥拳。

      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格奈乌斯踢开碍事的房门,晃悠的身子保持着诡异的平衡,径直向黎明云崖走去。

      眼睁睁地看着事态逐渐朝不可控的深渊一路滑落,巴特鲁斯感到不知所措的恐慌:“老大——!”

      “卡厄斯老大!!大事不好了!”近乎是跌进了办公地点,巴特鲁斯好悬没摔了个倒栽葱,幸好被一只手轻柔地扶起来。】

      诺娅无法看清对方的样貌。

      一团蒙眬的影子站在巴特鲁斯面前。

      连男孩的眼泪都能辨认的影像,再看看像是不同色块堆砌的糊状产物,只约能比对出身形高大这一特征。她噤声沉默,一言难尽。

      连「岁月」都要抹去的人吗?她不得而知。

      【“怎么了?慢慢说。”面目模糊的外表下传来清朗温和的男声。】

      相似的声线,明明前不久两人才分开,却久远得像凝固在往昔的塑像。

      一如在梦中那双慈悲的眼。

      卡厄斯,会是他掩盖的真名嘛?——说来好笑,尽管被各种讯息砸得神志恍惚,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她近乎要扭头去看擂台上了。

      然而,流窜的时间如汹涌的浪潮,她被粘稠湍流般的庞大记忆裹挟,摇曳在不定的洋流,像在驾驶岁月的船帆,尽力不偏离航道,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劲。

      和那时近似——镜子中的他为何会磨成一副如焚寂极尽的碑石模样?

      他只是帮助了她。

      于是身上的力量仍然本能地维持着影像的流转。

      世界转换,剥离失却的认知,一切已超出了常理。

      在她的眼中,那个亲切熟悉的人影填充进模糊的内在——不是被镶嵌的神像。被温柔浸洗的笑意盈满天空似的双眸,恰到好处地安抚他的同伴。

      【“巴特鲁斯?”

      “卡厄斯老大,格奈乌斯他…”自觉闯祸的巴特鲁斯倒豆子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说了,等待他的批评。

      结果并没有。

      “唉,■■■啊,她已经窝在酒窖里,很久没出门了…”他扯出这几个月的关于她行踪的报告,其上仅有寥寥几笔。

      卡厄斯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或许出了这档事也不全是坏处——从那片远离现实的孤寂的海洋中有可能把■■■往回拉一拉呢?

      他立刻安排好事宜,拜托金蝶的主人锁定格奈乌斯的位置,快步走向门口:“巴特鲁斯,你能帮我去叫■■■吗?格奈乌斯的醒酒汤还需她来接手。”

      巴特鲁斯愧疚地低着头,吞吞吐吐地问:“…卡厄斯…老大,你不…怪我吗?”

      “啊,巴特鲁斯原来这么期待我的斥责嘛?”他开玩笑道,很快就冲散了巴特鲁斯紧迫的内疚感,轻轻摇着头,“损失最大的是■■■哦——毕竟她嗜酒如命,珍藏的蜜酿被糟蹋了一定会很生气。所以,巴特鲁斯,这件事结束后要好好和受害人道歉,包括格奈乌斯。”

      “我…也打扰了老大你的工作…”

      “现在我的工作就是在格奈乌斯造成更大影响前阻止他,这一点身为以武力闻名的领导人更要贯彻执行。以及…”他顿了一下,没了下文,只是轻柔地摸了摸巴特鲁斯的脑袋,“好了,我可不能让格奈乌斯等急了。你也是。”

      卡厄斯及时拦在格奈乌斯面前。

      “卡…厄斯…不要拦我!”

      携带着醉意的拳头没有清醒时凌厉的攻势,却多了几分难以预料的随意。

      一开始卡厄斯着实手忙脚乱了一会,但总归清晰的战斗逻辑是陷入混沌的思维所不能比拟的。

      在击打的空隙期间,他一把抓住格奈乌斯晃悠着挥来的健壮小臂,侧踢扫过格奈乌斯小腿,致使其重心不稳向前栽倒。

      同时利落地移至侧后,猛地向后拉直对方整条手臂并向内固锁,卡厄斯整个人顺势压在格奈乌斯后背。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标准动作转眼间就制服了格奈乌斯。

      “放开…!卡…厄斯…”醉酒给了格奈乌斯上升的意气,他数次尝试撑起,却被死死压牢,在酒精的影响下逐渐力不从心,最终陷入了酣睡。

      卡厄斯再三确认格奈乌斯确实入睡,才把紧绷的手臂放松,暗自庆幸他没携带他的爱枪「喀利斯」。

      否则没这么简单就结束了——这地方可禁不住他和格奈乌斯两位战士的蹂躏。

      还好提前让金蝶传话隔离了这段区域,将影响尽可能收束到了最小。他轻松了一口气,站起比较欣喜看到终于愿意出门的同伴——手里提着巴特鲁斯的■■■。

      他用眼神稍微安慰了一下眼睛红肿的巴特鲁斯。

      她眼角微醺,惯常抿着的笑意也染上了点点酒气:“卡…厄斯,格奈乌斯那…莽夫呢。”

      “他在这里,”卡厄斯将趴在地上睡得死沉的格奈乌斯揽肩扶起,特意拿着他的手臂移到■■■眼前晃了晃,“麻烦了,■■■,格奈乌斯需要你的醒酒汤。”“…唔,”■■■飘忽不定的眼神终于聚焦到格奈乌斯身上,嘟囔了一声,“先帮我拿着…”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将手上的巴特鲁斯丢给尚有余力的卡厄斯,“等…让我找找…这里,再收拾贼小鬼。”

      还未从蜜酿的迷朦中清醒,她的话颠三倒四的,动作却很利索。

      卡厄斯哭笑不得地空手轻松接住像是被她当作小动物扔的巴特鲁斯,把哭泣的小家伙温柔地放在地面上,揉了揉他因为心情低落而垂下的头。

      而另一边,她堪称粗暴地捏住格奈乌斯的下巴,猛拽,往他嘴里灌了满满一瓶醒酒汤—怀疑格奈乌斯要被呛醒的程度。

      随后她就顺手扔掉空了的杯子,卡顿的大脑顾自沉吟,空茫的目光独自漂移,手搭在格奈乌斯肩头好一会才想到偷了蜜酿的小鬼头:“小贼头巴特鲁斯——你打算…怎么赔我啊!”

      从卡厄斯手里薅出缩成一团的巴特鲁斯,她大大咧咧地把整只手掌盖在他的头发上,在巴特鲁斯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啊啦,卡吕普索…你和■■■也来啦,快帮我想想…小鬼头偷了我珍藏的蜜酿…我唯一的爱者——需要严惩,大大的严惩。”她扬起一道沉醉在迷梦似的笑,向有枝条头饰的女子和其穿戴墨绿的伴侣打了一个招呼。

      “看来吾和吾爱正巧错过最精彩的一幕呐…卡厄斯,吾等的领导者,汝的生活可谓是多姿多彩啊。”

      “唉,你就别打趣我了,卡吕普索。”卡厄斯把格奈乌斯安置到附近的墙边,露出状似无可奈何的微笑,“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你不也乐在其中嘛?对于我,看着大家快快乐乐也挺安心的。感谢,■■■,你的金蝶传讯得非常及时。”

      “能帮上忙就很好啦,卡厄斯,我和我的爱都很担心。”金蝶的主人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卡吕普索和■■■的到来他并未有过多意外。

      以两人从小到大的黏糊关系,■■■知道就等于卡吕普索知道,他使用■■■的金蝶,就没想对卡吕普索隐瞒——同时他也需要一个打圆场的第三者。他眨眨眼,示意,卡吕普索心照不宣。

      卡吕普索拉着自己的爱人,对巴特鲁斯和不甚清醒吵嚷着赔偿她爱的蜜酿的■■■笑眯眯地道:“惨呐。”

      ——在场的有六个人,也不知道在说谁。

      “那瓶喝剩的蜜酿还健在否?倘若有,白白糟蹋了,岂不更可惜?”从酒自身的角度,卡吕普索直接切入爱酒之人的内心。

      “还有…一半不到,不多了。”对方愣愣的,迟钝地掏出了蜜酿,“很伤心。”

      “这就是让大家都陷入漩涡中心的小家伙呐,如此辉煌的战绩,连格奈乌斯阁下都着了道,引得六位黄金裔几乎齐聚一堂——这等排场,其身价不知涨了多少倍嘞。”卡吕普索的夸夸使对方高兴了起来。

      她瞬间领悟爱人的意思,唱和道:“这般传奇的佳酿,能使得诸位英雄齐聚此刻,亦是它的福分。不若就让这剩余的蜜酿,成为今夜欢聚的见证,岂不比独饮更有意义?”

      卡厄斯带着巴特鲁斯走到■■■面前,温柔却决绝的话语给她的内心押上了最后一子:“■■■,你希望的或许是一场永不醒觉的迷梦——但越是沉湎却越加清醒。孤独酌饮,不是解决的办法。我无法许诺永恒,但我能保证,在我引领众人之时能给予你一场恒久的欢宴。”

      “…欢宴…欢宴!”她呢喃着,如获至宝。

      “至于巴特鲁斯的偷窃行为,尽管主观上无意,但确实造成了一些后果——■■■,你怎么想的呢?”趁着■■■久违喜悦的空隙,他乘胜追击。

      “我想…开展欢宴…大家一起!小贼头,帮忙…惩罚——不许喝!”■■■打了个酒嗝,叫巴特鲁斯去酒窖拿她珍藏的蜜酿。

      巴特鲁斯乖乖地照做。不久,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捧有一瓶蜜酿。

      “欢宴啊,热闹的氛围吾喜欢。吾爱,汝呐?”卡吕普索不动声色地白嫖了一场宴会,心情正好,看着同样兴趣骤起眉毛舒展的爱人,心情更好了,“吾甚是好奇,这蜜酿会是何种滋味——吾爱,一起?”

      她与爱人碰杯,咂嘴品尝了一番,把游离众人的卡厄斯揪到正中:“卡厄斯,汝也不厚道呐。吾等的领导人岂能临阵脱逃,来,吾敬汝一杯。”

      把最后一瓶蜜酿给格奈乌斯收好,放在他旁边,卡厄斯下意识推脱道:“你也知道我对这种口腹之物实在应付不来…”

      他咽下自己还有工作的原因:“…就如往常一样以水代酒吧。”

      “难得一聚,虽仅有举酒对酌,汝这话也太煞风景了。不妨一试,莫负了■■■的美意呐。”卡吕普索坏心眼地提高音量让■■■听到,同时敏锐地小声点出了他的心事,“唉呀,还思量那些头疼之事——较真劲儿属实无地可放哩。汝此番小憩片刻,岂不美哉?”

      “我的花说得在理。卡厄斯,偶尔放松一下吧。”金蝶停在其主人的指尖,她抿酒后将酒杯举起,向他示意。

      “卡…厄斯,酒,不醉。”■■■加入了劝酒的行列,拿出了据说是不会喝醉的蜜酿。

      她们实在过于热情了,卡厄斯只好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与蜜酿面面相觑。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他心一横,慢慢喝下了整杯蜜酿。

      睡着了。】

      「岁月」的影像定格在卡厄斯醉倒熟睡的一幕,似乎已全部播放完毕。

      诺娅本来也是这么认为。

      “事件最后,格奈乌斯以每日陪训为代价,原谅了巴特鲁斯…而■■■,自从提出了‘欢宴’,便一发不可收拾,宴会的举行频率直线上升,结果不只是破费,某一段时间飘散的酒气醉倒了街边经过的路人…”

      平铺直述的语气,带着旁观者视角的冷静。

      记忆如翻飞的书页,被随意翻阅。男人从躺着的椅子上起来,堪称冷漠地注视着快进播放而动作扭曲的故人之影。

      直至记忆的终了,他与诺娅对上了目光。

      旁白式的解说却仍未结束,像是要剖析男人的内心似的,徐徐道来:“记忆轮番上映,其展现的与更久远的故事并无不同,于那命运收束后再次汇入洪流之中,成为沧海中的一缕。”

      “凡人如何能留得住一切?——世界已将其嚼碎,却又将其吐出,捏成面目全非的木偶,不断上演荒诞的戏剧。于是,那羽毛便成了鸟,陶片便成了罐,旅人便成了他无归的故乡,彼此粘连,无从辨认——最后,就连真实的名姓也随之消弭。”

      “他说:「若世界想将我们埋葬,那就由我,记下所有。」”

      “那经历的真实被男人种下,交由未来的男人续写,于自身便一次次刻下那苦难的十字,但他竭尽全力所记录的,却只有逝去的影子…而那墓碑,也曾是世界。”

      他结束了自我叙述。

      白发的男人站在寂静里,那眼中似是注视着一切,却又盛着空无。无数碑石化为映照的碎光沉淀在他天蓝色双眸的眼底。

      “你好,该说初次见面吗,称呼的话,就如记忆所言——以「卡厄斯」相称吧。”自往日而来的男人掠过诺娅“见鬼了”的神情,语调温和,“那么,诺娅小姐,我未来的协助者,不必拘谨,若有关于过去的疑问,凡是我记下的,我都可以为你解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记叙者,且留那一抹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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