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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静水啊,酝酿那漩涡暗流 ...

  •   久到碎晶染上燃烧的蔚蓝,光芒融入凝固的赤红。

      十多个门扉时过去了。

      吉奥里亚的土地被蹂躏得面目全非,摇摇欲坠的两块岩体终于支撑不住,震耳欲聋地对倒在一起,形成尖锐的拱门。

      尘灰四散。

      白厄半躺在残存的红晶上,托着剑。锋刃直愣愣地抵在迈德漠斯的锁骨上。

      “哈…你,怕了?”他汗涔涔地喘着气,胸膛起伏间,语句断断续续地,但拿剑的手愣是没有一丝颤抖,“怎,怎么,不挥,下来。”

      迈德漠斯的金眸仍然气势凌人,但仔细观察,他对准脑袋的半空中的手有些僵硬。

      “呵,你不也是一样。”他吐出一些词句,还不忘嘲讽,“就这点能耐?”

      “迈德漠斯!”

      “小白!”

      “白厄阁下!”

      粗犷的全副武装的悬锋人敌视着红发的半神和举着镰刀的紫发少女,身为普通人他却毫无畏惧。身后的悬锋军队亦是如此,兵刃拔出,与奥赫玛圣城中涌出的卫兵相向。

      迈德漠斯放下拳头,深吐一口气。

      白厄见他没了战意,撇开剑刃也挣扎地站起来,紧绷着身体退入自己人的阵营。迷迷久违地占据了他的左肩,而诺娅抓住了他的衣袖,把一件东西放在他的手心里。

      “克拉特鲁斯,我来和她们交涉。”金发王储的身体状态明显比白发战士好多了,将餍足的眼神掩下,第一时间拦住了悬锋军士,不甘示弱地再与白厄的视线相撞了一瞬,转向了伴随金丝而来的改衣师。

      “你就是阿格莱雅,奥赫玛的掌权者?”

      阿格莱雅露出优雅的微笑,语气从容不迫:“人们都称我为「金织」女士,初次见面,悬锋的王储迈德漠斯。”

      她打量了他一番,邀请道:“若有要事,何不移步至奥赫玛一叙?蝶,麻烦请你安置这些数量众多的‘客人’。”

      “是,阿格莱雅大人。”遐蝶收起巨镰,“各位,请距于我五步之遥。”

      “死亡的气息,你和塞纳托斯有何关系?”迈德漠斯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分量十足的目光审视着少女,“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的威胁?”他瞥向阿格莱雅。

      “若王储选择单独随我进入,这便只是一道保险。”顶着燃烧的金瞳,被战士气意锁定的她镇定自若。

      “少主,我等不惧怕死亡!”

      “悬锋人誓不向奥赫玛人低头!”

      “够了,无谓的牺牲毫无意义!”他压下众士兵的声音,“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有一个条件——”指向白厄:“就以他作为交换。”

      阿格莱雅欣然同意:“可以。白厄,这些特殊的客人就交给你招待了。”

      “自然。”恢复一些的白厄眯着眼,对迈德漠斯挑眉,对方回敬了一个冷哼。

      “哀丽秘榭的白厄向您致意。”除了迈德漠斯,悬锋军隐隐以老兵为首,他驻剑行礼,不卑不亢,“克拉特鲁斯阁下,以及诸位悬锋战士接下来请多指教了。”

      许多寒光闪闪的利器对准了他。

      他不在意地微笑着:“诸位几日风餐露宿,想必是饥肠辘辘了吧,莫要说我们怠慢了各位。请跟我们来。”

      在所有悬锋人面前,他遣散奥赫玛的卫兵,向他们示意,做足了示弱的样子,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道路。遐蝶在前方引领,而他落在后面。

      白厄向克拉特鲁斯攀谈。

      “这位是‘迷迷’,是我们黄金裔的吉祥物之一,也是我的小伙伴。”他做出放松的无害模样,而悬锋人戒备攥紧武器,“这是缇宁老师,是我的历史课老师。”

      “迷迷。”迷迷正襟危坐地友好问候。

      “嗯,‘我们’是缇宁。”

      悬锋的老兵一言不发,他也不恼,依旧热情洋溢:“克拉特鲁斯阁下,同为奥赫玛的异乡人,我对悬锋历史的了解仅来自老师的教授,我想身为悬锋人肯定对自家的经历了如指掌,对吧?”

      “你想知道些什么?”似是终于被扰得不耐烦了,克拉特鲁斯才正视白发青年。

      “您终于理我了。”他笑嘻嘻地好奇问道,“恕我冒昧,迈德漠斯为何仍自称王储?”

      “…哼。”

      “您不想回答,好吧,是我逾矩了。”双方都明白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他继续追问:“在你们看来‘王’是什么?”

      “就像刻律德菈和阿格莱雅女士?”前者曾是奥赫玛的女皇而后者是如今奥赫玛的管事人,两者手握的权力或许不同,但她们承载的事物却近似相同。

      轻轻地扫过身后的男女老少,他想起了刚才未尽的战斗。

      “或许只是‘迈德漠斯’吧。”他的语气里似是带着几分笑意。

      张扬如火的表象下熔炼成岩的内心,不同于他,那个男人如火苗般压抑着无言地燃烧。静默地向四周散发的光与热啊。或许他是羡慕着的吧。

      责任等同于重量,他们只是选择了背负。

      克拉特鲁斯没有接茬,白厄遗憾地摊手。

      难得地,直到到达云石天宫两方都相安无事。

      他像个导游给悬锋人介绍:“云石天宫的浴场是奥赫玛民众的休憩场所,法吉娜的祝福下,人们彼此坦诚相待。”

      戒严的云石天宫空无一人。

      “遐蝶小姐、缇宁老师,麻烦你们负责一部分了,剩下的那些穿盔戴甲的军士就由我带领吧,有迷迷陪我呢。”他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穿过水帘,他把自己和“客人”变相地锁在了一起。

      悬锋人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很强。和迈德漠斯一样强,我尊敬你的强大,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杀死你的决心。”

      他无奈地耸肩:“悬锋人都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性格吗?”

      轻松挡下身侧而来的突袭并抬手制服,把夺来的长矛插在地上。

      水波掀起连成幕布,水汽氤氲间,数声闷响。

      迷迷机智地飞至高空,这才没有变成一只落水小狗。白厄就比较惨了。

      扯着湿透的衣服,他摇头看向克拉特鲁斯,这位除了离去的迈德漠斯外最具威望的幕僚:“其他无用之语我就不再赘述了。若是想要我的头颅,那便来取。但此之前,想想迈德漠斯,你们的王储,他想看到你们如此贸然的行动吗?”

      “休要以王子的名义对我等指手画脚!毫无荣耀的——”

      “荣耀?不择手段杀死对方就是荣耀吗?”他不客气地打断悬锋人的反驳。

      见他们沉默不语,放下兵器,白厄微笑地回复:“看来我们勉强达成一致了?”

      “克拉特鲁斯阁下,请相信我并无恶意。此处浴场目前由我等黄金裔管理,你们大可自行探索。”

      “奥赫玛里奢靡的好地方倒是不少,像我这样的老兵可无福消受啊,有什么其他僻静的场所?”

      “啊,抱歉,目前没有。”他揉了揉被迷迷二次扰乱的凝固打结的头发,头疼地叹气:“但你们的王储和阿格莱雅在二层的黄金裔浴场,想必不久你们就能汇合。”

      他理顺头发,直接来到高处,坐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

      下方水波中的靴甲声。

      他睁开眼,两人的视线争锋相对。

      “阿格莱雅,不要忘记我的条件。”

      “当然,这也是我的期望,黄金裔的迈德漠斯,汝之命运已纺入「墨涅塔」的丝线,欢迎加入「逐火之旅」。”

      克拉特鲁斯激烈地上前:“迈德漠斯,你忘了悬锋的荣耀了吗,为何与懦弱的奥赫玛人为伍,去参加那虚无缥缈的「逐火之旅」?你是「纷争」的子民,浴血的狂狮,我们的王!何需屈居于他人之下?”

      “尊神尼卡多利现已失格,因黑潮堕落疯狂。而悬锋的未来本不因由我一人决定。”迈德漠斯直视着他。

      “迈德漠斯!”克拉特鲁斯还想再次劝阻。

      “吾师,我意已决。”卸去战斗姿态的迈德漠斯显然要更加沉稳内敛,金瞳里充满了领导者的不容置疑。

      “众将士听令:今日起,悬锋城正式入驻奥赫玛共同抵抗黑潮!而我,将遵循神谕,以黄金裔的身份加入逐火事业!”

      ……

      换了一身衣服,浑身清爽的白厄听着不远迈德漠斯铿锵有力的命令。

      “阿格莱雅。”他扶在栏杆上,撇头俯瞰整个浴场,水帘永恒地流淌垂下,人影憧憧看不真切。

      一切都掩盖在湍流的水花下。

      他轻飘飘似地调笑:“所以,迈德漠斯同意加入了「逐火之旅」?还附带了悬锋人这么个大礼包,奥赫玛真是受宠若惊啊。”

      “悬锋人骁勇善战,在普通人眼里确实是一股可观的力量。”阿格莱雅靠在旁边,看着他,“但相比黄金裔——那位王储,也就不值一提了。除此之外,「逐火之旅」的进程也无法为普通人的战士所左右,但不可否认,那些普通人才是世界的主人。悬锋人只是需要被安置罢了。”

      “…所以,这是他的条件?”

      “他愿意遵循神谕加入「逐火之旅」,而我等黄金裔亦然会保护悬锋的民众,这是一场等价交换,正如阿那克萨戈拉斯所痴迷的炼金术原则。白厄,有时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我们也无法选择,只能尽力维持现状的稳定。”她的指间萦绕着金线,“你的金线在颤动,是在担忧什么吗?”

      “啊,悬锋人入驻奥赫玛会造成很大的动荡吧。不仅是元老院,还有民众的生活状态。”除此之外更有…会挤压很多人的生存空间。

      他用自嘲的语气轻轻揭过:“这下我们又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这对翁法罗斯的未来来说是值得的。”

      “或许吧,”仰头望向穹顶,他放轻声音,“可就算是黄金裔,也不能保护所有人。如果…奥赫玛的民众都能像悬锋人或者至少有一点自保能力,在黑潮袭来时就不会坐以待毙了。”

      “若数位半神和黄金裔保护的圣城被黑潮攻破了,他们除了延缓死亡外毫无用处。让他们安宁地活着,不必忧虑未来,才是我们黄金裔的职责。”她冷酷地指出。

      扶手上的五指微动,白厄微笑着抬手掩饰:“哈,我们总是在这点上存在分歧。”

      “说明你有不同的见解,这很好。”她似乎是弯了弯嘴角,“你不必学我,白厄。”

      “…您说过每个黄金裔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包括我。”他转向下方的悬锋人,“目前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做的?比如元老院里的反对派?上次他们可是在神悟树庭狠狠地栽了一个跟头,这次他们肯定会大做文章,试图扳回一局。”

      “元老院的事我会解决,你不必感到忧心。而民众的事我也将其交给了诺娅。你不必勉强自己,若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好。”

      ……

      虽说是答应了…果然,完全没有睡意。永昼的亮光竟然比永夜的黑暗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白厄大人,再讲一遍小妖精的故事吧!”

      他坐在中间,像是个大孩子,矜持地捧着一本童话集。

      “不,白厄阁下已经讲了很久了,当然要休息一下。”一个衣着简陋但干净的孩子劝说另一个,两方的衣服都有明显缝补的痕迹。

      “啊,女士!”白厄一脸笑意地对迷迷眨眼,看向门口,站起来,帮助这位同样生活拮据的女性把食物拿进来,“情况怎样?那个商人没再为难你吧。”

      “多亏了白厄大人,若不是您,我都不知道我们这些难民该如何自处。您还抽出时间去陪孩子们,我无以为报。”

      他连忙拉住想要跪下的妇人,庄重严肃地回应:“塔兰顿的天平会惩戒一切不公正之事,而庇护翁法罗斯众生本就是我们黄金裔的职责。您无需介怀。”

      “况且孩子们本身就代表了未来,不是吗?”

      “迷迷!”

      “您看迷迷都同意了。”他笑着把东西放在空处,询问:“放在这里?”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招呼着孩子们玩耍了。

      “白厄哥哥,”突然有个孩子悄声凑上来,“我之前看到你领了一大群人,他们看上去都好厉害,我都不认识哎。他们也是新来的吗?”

      “…是。”

      他该如何开口?他摩挲着童话书的封面。

      最后他只是浅淡地叙述:“白厄大哥哥还有你们的诺娅姐姐会好好安置他们的。”

      “可是那么多人,他们一定会抢走妈妈的工作的。我们之后怎么办啊?”孩童的声线里满是对未来的焦虑。这本不是孩子应该思考的问题。

      感受到某个粉色妖精在揪着他的呆毛,他回神,眯起眼睛保持着微笑:“大家一定能渡过难关的,就像故事里小妖精经历一道道考验不是都找回了朋友了吗?”

      孩子们欢呼声中,妇人捧来一锅简易的杂汤。

      “白厄大人,”妇人把他约到门外,紧张地搓着已经洗得发白的衣角,“我们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如果,如果有必要,我们就离开奥赫玛!”

      “不。”洁白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暗沉,他弯起眉毛,“你们什么错都没有。我保证,以黄金裔的名义,奥赫玛的大门定会为你们敞开。”

      他来到山崖上,奥赫玛尽收眼底。微风为他戴上无形的兜帽,垂目不言,如同那「负世」的刻法勒,多么像啊,当初无力的自己。

      过去从未逝去,痛苦从未消失。它只是被掩埋,压入深深的灰里,而现实总会扒开那些他一点点拾来的尘土,露出残破不堪的焦黑的内里。

      阿格莱雅、迈德漠斯、他。悬锋人、奥赫玛人、难民。

      所有人都没有错。

      他遥望泰坦伟岸的身躯。

      是谁造成了一切的悲剧?

      末日、黑潮,这濒临破碎的世界,以及人本身。

      粉色妖精一脸担忧地浮在半空,可爱的粉色爱心像泡泡一样在他的指尖消失。

      “迷。”它在安慰他,小手扯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城里带,使劲地比划着,“迷迷迷!”

      白厄困惑地看向它指的方向。

      一座熟悉的高塔。

      它又指向他。“你是指让我去找诺娅?”

      “迷迷。”它点点头。

      “她正忙着处理阿格莱雅交代的任务呢,我不想打扰她。”它生气地鼓起了脸,白厄马上举手投降,“呃,我去还不行吗?”

      “唉,果然。”

      面对突如其来的要和悬锋人共事的消息,奥赫玛简直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甚至在奥赫玛的“特产”——真言狮口的添油加醋下事态愈演愈烈。一时间群情激愤,人人自危,黄金裔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心有余悸地远远避开,苦恼地躲到阴影里,这时候就特别想念曾经的斗篷。

      “…迷。”

      迷迷做贼似地抓着他的披肩,耳朵不高兴地耷拉下来。

      他蹲下来,用气音说话:“这种情况,我可应付不来。恐怕现在黄金裔最冷清的地方就是遐蝶小姐的周围吧,我们还不如去她旁边呢。”

      开了个地狱笑话而毫无自知的白厄被迷迷鄙视了。他尴尬地眼神乱飘。

      “不好,被发现了。”飞檐走壁地几个大跳,他一溜烟跑到了生命花园的地界。迷迷被他带飞得转出了一圈圈蚊香眼。

      遐蝶小姐果然在这里,但托勒密和俄黎缇茜女士?

      他刹住车,轻柔地提溜起往前扑的迷迷。

      几位女士的神情格外庄重,一股神秘而不可亵渎的气氛萦绕在周围。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凑上前。

      …她们在占卜?

      昔涟…她也总是拿着卡牌兴致勃勃地向他解读那些美丽的幻梦。

      而那张卡牌,他也一直随身携带着。

      迷迷似乎对占卜很感兴趣,从他手里落到桌上。

      “迷途羔羊,诉求为何?吾以辰名,予你指引。”托勒密那只空茫浩远的眼睛接触到了他脆弱动摇的心。

      “…女士,您知道的,还是过去的那些事罢了。”他移开目光,换上了一个状似轻松的笑容。

      “…提及故土,已有千余。”她摇头叹息,“照常所言,过责无益,他山攻玉。”

      “…又让你们担心了,抱歉。”白厄转移话题,看向正在写写画画的遐蝶,“遐蝶小姐,这是?”

      她埋头苦干:“我在赶稿。俄黎缇茜阁下和托勒密阁下提议开一家占卜店,我们分工,我负责美术设计和写作编剧,俄黎缇茜阁下负责财政和宣传还有额外的雕刻工作,托勒密阁下只需要负责占卜事宜。”

      俄黎缇茜精巧地使用着刻刀,挑飞木屑:“毕竟总是麻烦尼克斯阁下和赫斯塔女士也不好,至少能赚点外快,减轻他们的压力。遐蝶很擅长这些,如果没有她的帮助,占卜店的设想还没定下来呢,很厉害。”

      “诶,俄黎缇茜阁下,突然这样…”遐蝶低头低得近乎埋进了纸张。

      “咳,要不加我一个?”他拍拍胸脯,及时给害羞的遐蝶解围,提议道,“还有诺娅,她肯定会感兴趣的,不过她现在忙碌中,我先给她发个消息吧。我可以无偿提供宣传,迷迷…作为一个吉祥物,咋样?”

      “白厄阁下,还请收回无偿的请求。照艾林的话说:「如果想入伙,就好好干,把报酬也咱收着,咱可没有退回业务」。”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

      他哑然失笑:“好的,俄黎缇茜女士。那迷迷…?”眨眼示意它附和一下。

      迷迷偏头抱臂,迅速飞到托勒密怀里,看似勉为其难实则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不久,诺娅扯着乱糟糟衣服,抱怨来了:“终于!阿格莱雅早就计划好了吧,让我顶上去,代黄金裔去承受民愤,而后率先提出举行公民大会,这下压力转到元老院上了。呵,政治玩得有一手。”

      “阿格莱雅大人,或许有她自己的考量吧。”遐蝶放下笔,小心翼翼地把纸张移到木桌中央。

      “唉,大家都活得太累。”诺娅躺在椅子上,“不说不高兴的事了,你们要开店?带我一个,售后服务就交给我了。”

      “白厄,你身体咋样?等下,你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去找风堇检查吧…?!”她猛地坐起,好像刚刚累瘫的人不是她一样。

      “白厄阁下…又在硬撑了。”遐蝶对白厄不怜惜身体的行为一直深恶痛绝,却总是无法阻止。

      迷迷偷笑。

      面对逼近的气势渐起的几人,他反抗无能,被押到医馆。

      风堇对于他五花大绑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没事,只是有点内脏震伤和疲劳过度——震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白宝,倒也别这样频繁地给昏光庭院刷业绩,小心我给你开最苦的草药。”

      一道彩光倒下来,他瞬间精神了不少,疲惫也削去了很多。

      “唉,上一个也是不把身体当回事的患者,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小伊卡的头槌!”

      一下就联想到和他战斗的某人,还有悬锋城…他抖开实际上松垮的绳子:“别呀,风堇,看在同为那刻夏老师的学生份上,下次一定。”

      “我不信。”可以称得上阴郁的表情在诺娅脸上浮现,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意图溜号的他,“你又想跑哪去?”

      他刚抬起来的脚不动声色地收回去:“咳,正经事。”

      “服了你了。”认真严肃的神情直接让她好不容易维持的情绪整段垮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陪你去,别想一个人单干。”

      “迷迷!”迷迷附和。

      他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答应,和风堇大夫告别后就水灵灵地带她偷偷离开了奥赫玛。

      “在阿格莱雅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你胆大。”她面无表情地比了个大拇指,“所以,你这是?”

      白厄在废墟里——过去不知名城邦的残骸,拉起袖子东翻西找,举起一块块巨大的砖石,放到合适的位置:“咋样?”

      诺娅扶额:“你是不是忘了我会「欧洛尼斯的祷言」?”

      “…不想麻烦你。”

      “别总一个人扛啊,平时的机灵劲呢?”她无奈得自言自语,“「激起往昔的涟漪」!”

      金黄的光芒笼罩了二十多米的范围,不一会却像坏掉的灯泡一样闪烁消逝了。

      “诶?”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想。

      迷迷突然从旁边冲出,他愣了一下:“等…迷迷!”

      “迷迷,迷!”它飞得拖出一道粉光,着急地指着搬来的大理石。

      “你是想让我再试一试?”她对迷迷的来历纵然好奇,也从未探究过。不过,她相信白厄。

      光明再一次绽现,迷迷粉色的能量与其覆盖融合,犹如发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两者交融、归位。熟悉的,有什么被剥离重塑——他收紧拳头。

      在远离奥赫玛的永夜下,一小座石料堆砌的庇护所建成。

      他及时扶住了有些虚脱的她。

      “奇怪,之前从来没有这么累,而且…”她看着并不像是恢复原貌的废墟,“没有「回溯」的亮光轮廓。”

      “…的确,”她的声音在远去,他抑制住没来由的空虚和诡异的轻松,“树庭上课时你使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白厄望向她怀里睡着的迷迷。

      “唉,你没事花力气在这盖房子——”她盘腿坐在地上,“肯定又藏了什么心事。反正没有阿格莱雅的监视,就是你说些她的坏话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哦。”

      “我猜,悬锋?奥赫玛?难民——”她捕捉到他瞬间的不自然,“嗯,果然你还是那个‘小白’。”

      “怎,怎么突然学缇宝老师说话。”他吐槽,眼神落在建成的小屋顶上,“难民本就不被奥赫玛人待见,悬锋的入驻更会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成为双方矛盾的牺牲品——正因为一切资源都是有限的。”

      “我…只能帮助一部分人留在奥赫玛。”他低头看向角落,沉重的语气转为浩渺的自嘲,“所以我想建一个难民的庇护所,甚至想帮他们开垦出一片田,教他们战斗,哈。”

      “难民为何进入奥赫玛?生存和安全。这里可没有半神和黄金裔庇护,就像我们当初在黑暗的日子,为的不就是安心。”她的话剖开了现实,“况且,你无法时刻保护他们…以及人心叵测,你不能保证有了武力的他们还能保持本心——”

      “我知道。”

      “我知道,但…要我袖手旁观,实在做不到。”他鸵鸟似的头颅重新抬了起来,“诺娅,能帮帮我吗?”

      “就等你这句话呢,白厄,”诺娅握住他伸出的手,“不仅是我,大家都是你的后盾。”

      她眨眼微笑,给予他无声的支持:“有时候,除了我们你也可以交些其他朋友,他们也许能给你其他建议呢。众人拾柴火堆高,不是吗?”

      “嗯。”酥麻的酸涩上涌,包裹了他支离破碎的心,蓝色的天空又放晴了。

      ……

      “这位是迈德漠斯,奥赫玛的盟友。如我所见的未来中,作为神谕的黄金裔之一,加入我们的「逐火之旅」。”裸露大半上身的金发青年被阿格莱雅带到黄金裔的房屋。

      “嗯。”

      差点陷入一阵尴尬的冷场。

      “你好啊,再次见面,我是昏光庭院的医师风堇,你可以称呼我堇宝,我不介意哦。”

      “咳,‘我’是缇里西庇俄斯,‘我们’是缇宝/缇安/缇宁。迈德漠斯,欢迎加入黄金裔的大家庭!”

      “久仰大名,缇里西庇俄斯女士。”

      白厄瞬间接话,活跃气氛:“欢迎!我是哀丽秘榭的白厄。悬锋的王储,来请坐,我们给你留了位置——践行时三刻了,或许你想尝试一下赫斯塔女士的手艺?”

      “可以。”他不可置否,坐到白厄旁边。

      “赫斯塔女士!”白厄举手示意,走向厨房,“我来帮您递菜。”

      “迈德漠斯,有什么忌口吗?或是有其他不喜欢吃的?”赫斯塔温和地询问。

      “没有,行军的路途不允许我如此任性。”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谢谢。”

      他还算友好的回应,松缓了紧张的情形。

      “没想到你还挺善解人意的,迈德漠斯。以后咱俩组队,难道不是无人能敌?”白厄战意陡升,“当然,这不妨碍我们分个胜负。”

      “哼。”

      风堇笑着拍手,把注意力吸引了:“两位都很有活力呢!但别打得过火啊,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

      缇安开心地站在椅子上:“呐呐,直接称呼迈德漠斯的名字也正式了,给他一个黄金裔的称号正正好!”

      “同意缇安老师的看法,”白厄不嫌事大,率先赞同,“就像我的「黑暗剑士」一样,帅气!才能配得上悬锋的王储嘛。”

      对某人的幼稚行为,诺娅叹了口气。

      “…随意。”

      “那取什么好呢。”

      “「万敌」,怎样?”最终文学大触——遐蝶发挥了她良好的文字功底。

      白厄给大家端上饭菜,一如既往地给予大量情绪价值:“不愧是遐蝶小姐,奥赫玛最好的作家。‘以一敌万’霸气十足。「万敌」,你说呢?”

      “……”万敌双手抱臂,“尚可。悬锋人从不执着于称呼。”

      “那‘我们’就叫你小敌/小小敌啦!”

      万敌尝了一口,看着一群人都在等他评价,挑眉:“烟火气很足,但酱汁收早了点,个人认为再熬个五六分钟更入味些…”

      “王储阁下也对厨艺有所研究?”赫斯塔传来惊喜的声音。

      “行军期间,每次重大战役胜利后,我会给将士们开坛做些…”

      白厄立刻悄声怂恿他:“万敌,要不和赫斯塔女士比试比试?看谁的手艺更好?”

      “你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尼克斯隔着餐桌打断他的跃跃欲试,他耷拉了肩膀。

      “呵。”万敌嘲笑。

      一场挑衅就此中道崩殂。他化悲愤为食欲,风卷残云般扫荡饭菜。

      诺娅左看看他,右看看万敌,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和遐蝶对上了眼。

      “嘿嘿。”两方怪异的笑声使他疑惑。

      ……

      这几天人生充实得不像话。被勒令休息了,奇怪,他的表情管理有这么差劲吗?

      白厄沉入床中,催眠自己进入梦乡。

      耀眼的光芒在他眼中斑驳模糊——异样的抽离感仍未离去。

      恍惚虚幻的剧痛中,有液体没过口鼻。

      撕裂、空虚的毁伤…熟悉。

      “昔涟…”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太着急呀?”

      “…我不能停下。”

      “我知道,走了这么久,你很累吧…如果想稍稍休息片刻也是可以的哦?”

      “我能感受到世界正在崩毁,化为(轮回)再创世的基石。此瞬,(我将以己身为祭再度引入一缕烈阳的光芒…)仅有一次机会,昔涟。”

      “别那么严肃嘛,就算是我…也会紧张的呀?”

      “昔涟。”

      “嗯,我在听哦?”

      “我们一定会成功。”

      他们必须要成功。

      “(无数次的选择却总是导向相同的结局,)但此次之后…一定是个不同以往的浪漫故事——”

      “就让我成为故事里那一缕小小的推力吧?”

      “嗯~美少女最最后任性的小要求,我一定要(变成)可爱的小家伙——(粉色的小妖精),怎么样?不要露出如此寂寞的表情啊,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嘛?”

      “…嗯,好。”

      (终即为始。这是命定的结局,正如循环往复的莫比乌斯环。)

      (一点点地,他们投下的种子长成大树。)

      (他的力量深入世界,她的灵魂缔造奇迹,他们的故事贯穿一生——为了拯救■■。)

      (它在窥探,欺骗。)

      (它不在窥探。)

      它不在窥探。

      ——金色血液自她胸口流出,生长出枝桠,刺穿她的眼窝,深深扎入你的视野里。

      ——这是(你)黑袍人导致的结果。(你杀了她,为了渺茫的明日。)

      ——你看到了吗?(那金血和阴影所缠绕的命运。汝之罪业。)惨叫扭曲成空洞的漆黑利爪,半具残躯的人面,撕裂其身化为利剑上的血花。流下的哀求的泪水,是你的,还是他的?(末日侵蚀的模拟从未停歇,终结,是世界运行的既定进程。汝想篡夺■■。)

      ——(此乃妄想,一切皆为推演运算的结果,自由意志不过是谎言。)

      何为真实?何为虚假?倘若黎明从不存在,就让怒火(再度)燃尽此身,化作明日的烈阳!

      …

      …

      如窒息般的呛咳,白厄从明亮的房间里惊醒,眼角泌出一道泪痕,余烬茫然丛生的痛苦。他扼住胸口,疯狂而紧张地想要填补什么,就像之前一样寻遍全城——不定的眼神接触到呼呼大睡的粉毛妖精一下就安然起来。

      他不记得了。

      …遥远村庄的生活就像一场幻梦,但它是真实的,他如此坚定地相信着。迷迷很重要,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

      【“无需担忧,以凯妮斯为首的元老院反对派不会拒绝悬锋人入驻奥赫玛,他们早就想好两头下注——明面上表现反对的立场,拉拢中间派和部分民众;暗地里,甚至会推波助澜,想通过两者的矛盾抓住我的把柄,进一步削弱黄金裔在圣城的影响力,从而增加公民大会的话语权罢了。”

      “哼,你们奥赫玛的元老院比起黑潮还要猖狂,享受你的庇护,诋毁你的荣誉。”

      “但我们都知道,末日下合格的领导人并不需要‘荣誉’——如此无用之物。万敌,说你想想说的话就好。”

      “不用你提醒,阿格莱雅。你是黄金裔的领袖,我自然会配合你。”】

      虽然磕磕绊绊,但悬锋人依旧还是渐渐融入了奥赫玛。

      远远就看到万敌清凉的披着一块浴巾,他身上的红纹和生人勿近的表情直接使人退避三舍,周围空出了一片地方。

      白厄轻笑着想起公民大会上他不客气的言论。

      【“无论过往抑或未来,悬锋人都不可能与你们握手言和。我,迈德漠斯,身为悬锋的继业者,无法在此事上独断专行。阿格莱雅与我做了盟约——我能保证悬锋人与奥赫玛人目标一致,即战胜黑潮。而此后我将作为黄金裔加入「逐火之旅」,成为在场以及全体民众的锋刃,斩向黑潮与疯狂的泰坦,庇护奥赫玛。”】

      他施施然踱上前:“果然还是偷偷摸来了啊,万敌。你这副身躯实在显眼,别处也就算了,在云石天宫不被人注意就怪了。”

      “有何贵干?”万敌似是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怕你仗着不死之躯不做「入浴」的准备。来了就好。”他随意地提起前一次剿灭黑潮的合作,“说来也是怪事——我也以为黑潮根本奈何不了你。

      “哦。”

      遭受冷落的白厄笑着继续搭话:“看来那力量终归出于「神」授——连它们自身都无法幸免,自然也无法再庇护你。”

      “是。”

      “那么…黑潮是你唯一的弱点?”

      “不。”

      “看样子你这是在赶我走啊,那不聊这些远的,我还真有些事想请教——”他试探性地搭上万敌的左肩,拉住他离去的脚步,“城中能与我酣战的人没有几位,旅途也并没有那么多挑战非人之物的机会。只因如此,我难以察觉自己剑技的薄弱之处——直到遇见你。”

      “之前与你交手的时候,我的耐力不足,险些因你的痛击弃了剑柄。”见他还是那副不理睬的样子,白厄转换方式,故意刺激他,“若非技巧略胜一筹,恐怕真要败给你了。”

      ”技巧?”他终于哼出一声嗤笑,“呵,不如说是些可笑的小手段。”

      “哈——”白厄欣喜地拍了拍他的他的肩膀,“我知道怎么和你搭上话了。咱们都打过架了,就互换些心得如何?”

      “嗯?”万敌似乎来了兴致,偏头看向他。

      白厄语气诚恳也带有一点好奇:“战斗了那么久,我从未见到你有疲惫之色…你是如何锻炼的,教教我如何?”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英雄。这不是靠锻炼——”目光悠远了一瞬,万敌重新回视如太阳般耀眼的青年,“我比你更能忍耐苦楚,仅此而已。”

      “区区疼痛而已…”他小声嘟囔,“我可以——”

      “奉劝你不要尝试一些离谱的想法。”

      白厄咳了一声:“怎么会呢,万敌。是什么会让你有如此判断?我可没有你的「不死之躯」。”

      “我只是在想,咱俩站这太久了,一起去二楼的「英雄浴场」好好享受一下黄金浴?”他适时提出一个好点子,撺掇万敌同意,“反正大家都是黄金裔,也没什么副作用,悬锋的王储应该不至于连一个普普通通的邀请都拒绝吧?”

      “哼。”万敌直接用行动回答了白厄,径直快速走向搭乘的电梯。

      “等等,万敌。你是在和我竞速吗?那我们来比比看谁先到达二层吧。”说罢,他率先冲了过去。

      “幼稚!”丢下一句,万敌紧跟不舍。

      ……

      两人泡在泛着金光的水里,面色红润。

      “果然,美美地泡澡就是舒坦。”白厄赤裸上身,显露出颈侧的金色的太阳印记和胸前圆弧型的金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迈德漠斯,话说你身上的那些红纹也是跟我一样是天生的吗?”他开启话题,整个人松弛地靠在椅背上,转过头。

      金瞳睁开,对上澄澈天空般的蓝眼睛,认真回答:“不是纹身,这是「伤痕」。过去的一切战斗和死亡铸造了这副躯体。”

      “…哦,这倒是我冒昧了,”白厄扯着额前的头发直起身,打量他几眼,“奇怪——战斗能力这么强的人厨艺竟然也很强。”

      “怎么?大英雄终于认识到自己糟糕的厨艺了?”

      “哪有!最简单的…我还算是会的。”他才不承认自己比不上对方。

      “呵。”万敌仅用一个字就杀死了比赛。

      白厄沉声反驳:“可谁能想到,厨艺如此高深的万敌师傅,对于数学却是一窍不通。”

      万敌偏头睨他:“你也不遑多让,野史学家。”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衣匠传来指示——黑潮和泰坦眷属最近是越来越猖獗了。

      他放下传信石板,穿衣速度飞快,瞬间整装待发,脚踏水波掀起浪潮。

      “我肯定比你先!”

      “这可不一定!”

      血光与蓝光前后咬紧,相互争夺反超。

      有些敏锐的奥赫玛人民奇怪地感受到今日的风速有点不对劲——反正阿格莱雅在叹气。

      由哈托努斯重新锻造的拳甲崭新锃亮,渴望啜饮鲜血。

      红色拳风和蓝色剑光几乎在同一时刻亮起。

      泰坦眷属磅礴的战吼席卷战场,两道电光般的身影在其中拼杀出一条血路。

      “我一个人便能把它们都收拾了。”每一次出拳,蔓延的血刺贯穿敌人的身体。

      “蛮力罢了,看我的剑!”银白的剑甩出漂亮的弧度,怪物如落叶飘零。

      “比比速度么?”两人同时朝对面攻去——

      哀嚎声传来,那背后偷袭的怪物即刻殒命。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是我给了它最后一击!”

      “别学我说话!”×2

      一剑斩开万敌抛过来的天谴斗士,蓝光清扫。

      “65个,我领先!”

      “擅自开启比赛。哼,让你失望了,66个。”血色绽开。

      “反正最后肯定比你多!”

      “别妄自定论,结果犹未可知。悬锋人可不会认输!”

      剑刃直刺,贯穿眷属头颅,白厄抬头看到了——

      “等下,迈德漠斯!有人!”

      “什——?”他立刻肘飞面前的天谴斗士,追上白厄。

      两道光闪过,老人的面前的一大批怪物瞬间清空。

      “您没事吧。”他左手轻轻扶起老人,右手也不停下,斩去了一只漏网之鱼,对万敌嘲讽道,“悬锋的王储竟然连一只小怪都能放跑?”

      “…你也有份。”万敌顶着潮涌般的敌人,血狮奔溃而下,席卷了一片,“先撤,人要紧!”

      “用不着你来说!”他背起老者,保持高速又尽力不让对方感到颠簸。

      “你是那个那刻夏的学生…白厄,是吧。”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记忆,他的步伐僵硬了一瞬。

      他是…这位老人因那次审判而流放…白厄抿紧嘴唇。

      “您是…”

      “凯妮斯,「敬拜」学派,元老院,哈…把我放下,我不需要你——”

      “这不是施舍!”白厄急促地掠过大地,边跑边思索着,拉住老人的求生意志,“无论您是什么身份,您的生命不该由那些眷属终结!”

      “…为什么?你明明揭露了我的罪行。”

      “因为我是战士,是黄金裔,是保护民众的一员!我不能见死不救。”他甩掉了眷属大军,对万敌眼神示意跟上,“而人总会犯错,没人能保证自己一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您的确有罪,也已在塔兰顿的天平上得到应有的惩罚,但罪不至死。而且您的贡献并未消磨——「萌发的芽如何生长,则是我们的课题」。”他轻柔地将老人放下,对庇护所里面的难民们打招呼。

      “你…”泥泞的尘土覆盖了老人沧桑的面容。

      老人流下悔恨的泪水,哭得像个孩子:“你还记得——”

      难以想象,一个老人是怎样在元老院的抛弃下的永夜活下来,又选择在泰坦眷属前求死的。他只是一个政治倾轧下的牺牲品罢了。

      白厄垂下眼帘,深深唾弃之前那个为完成任务而沾沾自喜的自己。此后,他不再为任何一场审议的胜利而感到欣喜。

      他勉强提起微笑:“您或许不再是一名树庭学者,但您可以选择另一个未来。”

      “这是…你建的避难所?”万敌走下石阶,从警觉放哨的姿态中放松。

      “啊,还有诺娅和迷迷,她们可帮了个大忙。”他收敛情绪,似是语气欢快地说。

      “…你这是权宜之计。”

      “我明白,但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他回应万敌,一抬头急忙拉起眼前弯腰鞠躬的老者,“诶?您——!”

      “请称呼我为「梅塔纳斯」吧,白厄阁下。此后,我仅是一介「赎罪者」,来帮助这里的难民。”

      “您不必如此…”

      “这是身为一个老人的请求。”

      “…好,梅塔纳斯先生。”他眼里映出老人恳切的苍老憔悴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果然啊,”万敌用那双橙金瞳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名副其实。玻璃心的「救世主」。”

      “…哈,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万敌又瞧了他一眼,转身提醒道:“泰坦眷属还没清完,救世主这就开始伤春悲秋——计数比赛是要认输吗?还是不敢和我比。”

      “哈?谁要认输?来就来,谁怕谁!”

      他直接超越金发男人一大截距离。

      “比赛继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静水啊,酝酿那漩涡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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