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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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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方野是一个很冷很硬的小孩儿，他是被程芸姝捡来的。在一个下着雪的冬天，她去扔垃圾看到了一个冻得浑身青紫的小孩儿，本来没打算管的，但回头看了眼深夜已经陷入黑暗的那栋楼，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这小孩儿冻死之前唯一看见他的人，最后还是皱着眉拎着小孩儿的脚带了回去。
程芸姝一开始一个人生活在小屋子里，总有不同的男人光顾这间小屋，邻居们看不起她，她也不在意，总归自己又没有去偷去抢。那时候没有在乎的东西，她做生意都是由着自己性子，不乐意的时候把人赶出去的事也常有，但养了个小孩儿之后却没那么自在了，没办法，小孩儿太费钱了。还要上学，自己都没有本地户口，还要给小孩儿弄学籍。程芸姝那天皱了半天的眉，才联系了一个很难缠的客户。
“喂，小孩儿，记住，你又欠我一笔账，我也不多要，以后还我100万就行。”事后的程芸姝满身的伤，嘴里叼着根烟在一个写着程方野名字的小本上记账，还让当时啥也不懂，连棒棒糖都吃不明白的程方野在上面拿指头画了押。
程方野小时候还没那么冷，也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儿，知道阿姨（程芸姝不让程方野叫她妈妈，说是会影响自己的清白）养自己很辛苦，每天晚上都会给程芸姝打洗脚水，也会用小奶音跟程芸姝撒娇，但是等开始上学后别的小朋友都不跟他玩，说他是鸡的儿子。
第一次被这样说的程方野哭着回了家跟程芸姝求证，程芸姝皱着眉反驳：“放屁，谁又在外面毁老娘名声，你根本不是我儿子，你明明是我从垃圾桶里捡的。”
程方野震惊地抬起头，哭喊道：“他们说你是……”
程方野难过地说不下去，程芸姝却摆摆手：“那咋了，又没说错，妓女不也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个吗？同样是挣辛苦费，谁还瞧不起谁了。”
程方野顺着程芸姝的话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但是很快，又有另一件事让他感到很难过，他居然真的不是程芸姝的亲生儿子。每个小孩小时候都听过那句话“你是我从垃圾桶里捡的”，可只有程方野是真的从垃圾桶被捡来的。他看着程芸姝的小肚子，很遗憾自己没有躺过，那里一定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
后来程方野再去学校就会反驳那些小孩儿，但没有人听他解释，想到程芸姝告诉他“有些事自己知道是对的就行了”，程方野便不再同那些“庸孩”讲话，保持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傲。久而久之，越来越沉默，他也变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硬小孩儿。
作为一个又冷又硬的小孩，程方野孤独的度过了幼儿园，小学，初中，这几年他没有朋友，没有同桌，总是一个人单坐在教室的最后面，抽条般生长的个子让他像一棵树，孤独地扎根在教室的后排。同学不跟他说话，老师也不常管他，他就像是学生时代的那种透明人，明明有高大的个子和优异的长相，却总是因为遮到眼睛的刘海和常年抿着的嘴巴显得有点阴沉，跟整个班格格不入。
程方野以为高中会跟之前的几年没什么不同，但他开学第一天就好像遇见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人。
那人叫顾则，像一个小蝴蝶一样，兴奋地飞来飞去，最后飞到了他身边：“同学你好，你旁边有人吗，我可以坐这里吗？”
程方野头都没抬，只随口回了句：“随便。”
这样的人他不是没碰见过，外向，热情，对世界存有善意，但往往被他这么冰冷对待后都会讪讪离开。但顾则好像有点不一样，没有转头离开，反而笑着坐下来，哼着歌开始收拾起东西。
顾则的身上有一股味道，像皂角的清香，又带点被阳光晒过的温暖，令人感到很舒服。但程方野却不合时宜的想到那种味道的本质是螨虫被暴晒后的死亡，就像顾则的温暖，看起来可以随意靠近，但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就会鄙夷地离开。
开学的第一天，大家都是在相互认识，一开始都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同班同学的“瓜”就变成社交的最佳方式。就像曾经每一次新的开学，他都以为可以认识新的朋友，但不出一天，程芸姝的身份就会因为那几个曾经的同班同学而传遍整个班级，于是所有人都开始避着他。
果然，下午的时候，顾则的初中同学便鬼鬼祟祟走过来，躲闪着又时不时瞥向他的眼神让程方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人要说什么。程方野毫不意外，毕竟这个班里总有那么几个是他曾经的同班同学，一直以来的闲话都是这么传出来的。
“这人的妈妈是个鸡！你不要离他太近。”
顾则皱了皱眉，瞥了眼程方野，发现对方仍在看着窗外发呆，又把那同学往远处拉了拉，才说道：“你说什么呢？别乱说话。”
那人激动起来：“我才没有乱说，是刚刚我同桌告诉我的，他俩以前可是同学！”
顾则还是皱着眉：“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他妈妈是他妈妈，他是他，难道现在交朋友都要看家世了吗？倒是你那个同桌，刚一开学就讲别人的坏话。你呀，可长点心吧。”
那同学得了个没趣，讪讪摸了摸鼻子：“哦，我知道了。那你，你回去坐吧，我后面再找你玩。”
两人说完话，那同学就离开了，顾则也坐回了座位上，脸上仍然带着阳光的笑。
好了，现在要收拾东西走了吧。程方野心里暗暗地想，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偏头从窗户里看着顾则的动作。
顾则果然收拾起来，却不是把东西都收到包里面，而是把那些课本笔记本都摆到桌面上来。
程方野有些诧异，没藏好心里的话，一下子从桌子上爬起来，扭头问道：“你不走吗？”
顾则也转头看他，动作有点顿住：“啊，我要走吗？我以为你说随便我可以坐这里的。抱歉啊，我这就收拾。”顾则说完就要把书收起来。
程方野连忙伸手压住书，嘴里也开始喊：“不不不不，不是不是。”又觉得自己去压书的手有点逾矩了，又把手收回来才解释道，“我那个，我误会你了，没有要赶你的意思，可以坐的，你随便坐，只要你不介意就行。”
他没有说介意什么，顾则却明白了，心里霎时有点酸，想到程方野大概以前经常被人区别对待，才会说出介意二字吧。他笑了笑，一边继续收拾书一边说：“那我就坐这里啦。”
“嗯。”程方野连忙点头，点完又觉得自己的行为跟平时不太符，也为刚刚冲动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转身坐直又开始研究笔记本的封皮。
正研究着呢，旁边顾则又说话了：“还没交换姓名呢，我叫顾则，你叫什么呀？”
第一次经历交换姓名仪式的程方野并不知道具体规则，说完自己的名字才发现顾则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好了自己名字的字，他有些窘迫，还好笔记本上有提前写了名字，便打开笔记本给顾则看。
“程方野，原来是这几个字呀，”顾则很有兴趣的看，“你的字好好看呀，是练过吗？”
“也没有。”程方野没想到还要闲聊，说话的时候像一个生了几年老锈又被重启的机器人。
“那你挺厉害，没练过还能写这么好看，不像我，我字写的可丑了，从小就丑，我小时候……”程方野几个字往出蹦的交流方式并不影响顾则展开社交模式。
程方野看着眉飞色舞的顾则，心里虽然还是有点抗拒与人交流，却意外地不想停止，很认真地在听顾则小时候梦想当一个画家的故事。他觉得这样很舒服，像窗外斜斜晒进来的阳光一样，照得人心里暖烘烘的。这次的三年，好像有点令人期待了。
程方野晚上回家的时候买了一把香菜，家里还有点泡好的粉条，可以给程芸姝做酸辣粉。到家的时候，程芸姝正在卧室里对着镜子捣鼓什么，他喊了一声就放下书包进了厨房。
等饭做好了也没见程芸姝出来，程方野叹口气，放好酸辣粉，进去看，发现程芸姝在化妆。
程芸姝的骨相是很美的，皮肤也好，平时总熬夜抽烟喝酒也没长几个痘。只是现在，原本姣好的面容上扑了一层重重的粉，眼睛上也盖着层绿不绿紫不紫的眼影，再配上没控制住跑出嘴唇的血红的口红，整个人像志怪小说里吃小孩的妖怪，偏偏她还问：“怎么样，画的是不是有点那奥黛丽赫本的风范？”
程方野瘫着一张脸：“不怎么样，我的建议是你以后还是别尝试了。”
“死小子，怎么说话呢！”程芸姝砸来一个枕头。
程方野偏头躲过，又把枕头扔回床上：“快点，把脸洗了来吃饭，我做了酸辣粉。”
“算你小子识相。”程芸姝抛下那一堆化妆品，去洗脸了。
收拾完坐到餐桌前，程芸姝看着程方野，眼神有些奇怪：“今天怎么了？这么高兴。”
“谁高兴了？！”程方野耳尖偷偷变红，拿筷子翻搅半天，把香菜都藏到粉条下面去捂着才说话，“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喲！不错嘛！”程芸姝笑着喊道，“来，展开说说，怎么回事儿？”
“他叫顾则，就是今天开学……”程方野也笑着开始说。
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程芸姝特意往程方野包里塞了两瓶牛奶，交代道：“你记得给他，自己也记得喝，可别再十块卖给那群小孩儿了。还有那些小孩儿的作业，带没带？可别忘了。”
“带了带了，我肯定带了啊，那可都是雇主。”程方野有些无奈的拿回自己的书包。
今天有个小孩哥迟到了，程方野一直等他给作业，差点自己都没赶上，踩着点才从教室后门进来。等在座位上坐定了才发现顾则一直看着他笑，他有点窘迫，又不好意思问顾则在笑什么，只好从包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顾则：“我妈非要我给你带的。”
“那谢谢同桌啦。”顾则脸上的笑容更盛了，“顺便提醒一句，你的头发乱了。”
程方野急忙拿手扒拉了几下，才开口道：“谢谢啊。”
顾则看着程方野扒拉了仍然没弄好的头发，主动上手帮忙。
程方野感受着头上那只微凉的，还带着顾则味道的手轻柔地扒拉，一时滞住了呼吸，放下手偷偷红了耳尖，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
但是没定多久，很快顾则就收回了手，笑道：“好了。”
程方野有些不舍的回了神：“哦好。”
第一节课是早读，语文老师进来率先布置了背诵的课文，于是此起彼伏的背诵声嗡嗡响起。
那瓶牛奶一直放在顾则的桌角，直到下了早读课才被打开。
“同桌你不喝吗？”顾则发现程方野下课了也没有吃饭的动静，就开口问道。
“我在家里吃过了。”程方野说。
骗人。顾则心里想，明明刚刚早读的时候他听到了程方野的肚子一直在叫。
牛奶喝到剩下一半的时候，顾则停下了，他看着程方野，表情有点苦恼：“我好像喝不下了怎么办？我不想浪费。”
程方野愣了愣，拿过牛奶：“我帮你。”
说完就仰头喝了下去，喝完才想到，这是顾则喝过的瓶口，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啊？想什么呢！两个人都是男生，什么接吻不接吻的，但是感觉顾则的嘴是挺软的，看着挺好亲。
正当程方野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则又碰了碰他：“呐，作为谢礼，给你个包子吃。”
顾则的手里躺着一个洁白的包子，面团看着很是蓬松。
程方野稀里糊涂接过包子，还顺嘴回了句：“不客气。”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转头去看的时候又发现顾则已经回过头一边啃包子一边看课本了，似是不太在意。
包子入嘴，胃里传来被填饱的满足感时程方野才想起来，顾则不是喝了半瓶牛奶就喝不下了吗，怎么还能又吃一个包子。
他们这一届还算挺幸运的，因为军队调配分不出教官就免了军训，但是他们的体育老师很有志向，第一节课就打算安排素质训练，跑完两圈热身后就让他们两两分组做仰卧起坐。
“方野，我们一组吧。”顾则站在他旁边，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亲昵的叫他，连程芸姝都不这么叫。
程方野来不及品味心里霎时炸开的橙子汽水，红着耳尖含混应了声。
“大家认真做啊，等会儿可是有惩罚的。”体育老师走过来走过去说道。
“我们谁先啊？”顾则问道。
“你先来吧。”程方野心里想的好好的，等会儿他就比顾则少做一个，一定不让顾则受惩罚。
“好啊。”顾则没再多说，乖乖躺到了绿茵草坪上。
随着一声哨响，顾则开始抱头猛起，速度很快，动作幅度很大，夏季短袖的下摆被掀起来，露出一小块腰肢上的白。刚刚入秋的太阳还很大，照在那一小块皮肤上闪着亮光，程方野不受控制地盯着那里，感觉喉咙发紧有点渴。
他猛的偏过头去，不再看那里。
一分钟时间结束，顾则终于有力气说话了，他急喊道：“同桌你怎么不看我呀，你有没有数我做了多少个啊？”
“四十五个。”程方野将头偏回来，却仍不敢看顾则，只低着头看草坪上那一根根的假草。
“那还好，看来这个假期没有退步。”顾则高兴起来，又问，“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程方野耳朵变得更红，说：“我，太热了，这天气。”
他有点语无伦次，顾则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天气太热惹的祸。
报过数字后，两人换了位置，程方野躺在草坪上，仰视着顾则的笑脸，感觉第一次发现对方皮肤这么白。刚刚运动惹的汗从鬓角划过脸颊，程方野感觉自己一半的灵魂都变成了那滴汗。
“快做呀方野！老师都吹哨了。”顾则拍了拍程方野的膝盖，把程方野的那半灵魂从那滴汗上拉了回来。
程方野一声不吭，开始发力。
“四十四个，刚好比我少一个诶，没办法了，等会儿你要受惩罚了哈哈哈哈哈……”顾则心情大好的笑起来。
“嗯。”程方野应了一声，眼角也跟着溢出笑意。
体育老师吹了两声哨，拍了拍手说：“好了同学们，来大家自觉一点啊，输了的要背着另一个人从操场这边跑到另一边再跑回来啊。”
“老师，这对我们男生来说太简单了，不如改成公主抱吧！”有赢了的男生起哄道。
“喂喂，你干嘛！”起哄男生的搭档扑了上去一个勒脖。
其他男生女生都笑起来，体育老师也笑道：“我觉得这位同学提议的很好啊，就这样办吧，女生背着跑，男生抱着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