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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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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用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沈昭颜第三次撞上车窗玻璃时,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系好安全带。"江锁澜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一丝无奈,"这里不是城市马路。"
沈昭颜转头,江锁澜的脸距离她不到二十厘米。晨光透过车窗洒在她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左眉那道疤痕呈现出淡淡的金色,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沈昭颜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过她——或者说,从未被允许这样近距离地观察。
"我系了。"沈昭颜轻声辩解,却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发颤。她低头确认安全带,鼻尖掠过江锁澜手腕上淡淡的松木香。
江锁澜迅速收回手,转向驾驶座的于稚:"还有多久?"
"半小时到训练场。"于稚从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足够沈医生把战术手册再看一遍。"
沈昭颜捏紧了膝盖上的手册。三天前,当他们最终决定前往阿富汗寻找沈昭明时,于稚坚持要她进行基础战术训练。"E043不是医院,亲爱的。那里子弹比药品多。"他这么说时,江锁澜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但最终没有反对。
"她不需要上前线。"江锁澜当时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肩的伤疤,"我会处理危险部分。"
这个保护性宣言让沈昭颜既感动又恼火。她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她是医生,和江锁澜一样。
吉普车一个急转弯,沈昭颜再次失去平衡,这次整个人歪向江锁澜。一瞬间,她感觉到对方坚实的大腿肌肉和温暖的体温,还有瞬间僵硬的反应。
"抱歉。"她急忙坐直,却不小心碰到了江锁澜检查装备的手。那一触即离的接触像静电般让她指尖发麻。
江锁澜轻咳一声,递给她一个小型通讯器:"学会用这个。如果走散,按三下是求救,两下是安全,一下是..."
"危险,需要立即支援。"沈昭颜接过话,"手册第12页。"
后视镜里,于稚的眉毛高高扬起:"哇哦,'教科书小姐'连战术手册都能背?"
"习惯而已。"沈昭颜低头调试通讯器,避开两人的目光。实际上,她几乎背下了江锁澜给她的所有资料——从阿富汗基本礼仪到达里语急救用语,再到这份战术手册。某种执念驱使她想证明自己不是累赘。
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沈昭颜手忙脚乱地按错按钮,警报声更大了。
"给我。"江锁澜伸手,两人的手指再次相碰。这次沈昭颜清楚地看到江锁澜手腕内侧的一道细长疤痕——缝合得不太完美,像是战场上的紧急处理。
"你自己缝的?"她脱口而出,手指不自觉地轻触那道疤。
江锁澜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针脚间距不均匀,但打结很牢固。"沈昭颜的专业本能压过了尴尬,"典型的自缝伤口特征。"
于稚吹了声口哨:"医生间的调情真特别。"
"不是调情!"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然后同时陷入沉默。车内的温度似乎突然升高了几度。
江锁澜迅速调整好通讯器递给沈昭颜:"戴上。测试心率监测功能。"
沈昭颜将小巧的设备贴在胸前,显示屏立刻亮起:72,完全正常的静息心率。她松了口气,刚想说话,江锁澜突然倾身过来检查设备位置,发丝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薄荷洗发水味道。
滴滴滴!警报声骤然响起。沈昭颜惊恐地发现显示屏上的数字飙升到112。
"设备故障。"她迅速摘下通讯器,脸颊发烫。
于稚从后视镜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仪器不会说谎,沈医生。"
江锁澜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转身从背包里粗暴地翻出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到了。"于稚适时地打破尴尬,吉普车停在一片荒废的训练场前,"欢迎来到'阿富汗模拟体验营',本人亲自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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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场比想象中专业得多。于稚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全套阿富汗当地服装、装备,甚至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村庄"模型。
"第一课:基础自卫。"于稚递给沈昭颜一把匕首,"不是让你杀人,是争取逃跑时间。"
沈昭颜接过匕首,金属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学习如何用武器。
"手腕角度不对。"江锁澜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双手覆上她的,调整握姿,"这样更容易发力,也不容易伤到自己。"
沈昭颜的后背紧贴着江锁澜的胸膛,能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这个姿势几乎像是被拥抱,让她刚刚恢复正常的心率再次失控。
"我...我自己试试。"她向前一步拉开距离,却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整个人向后倒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然后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稳稳接住了她。江锁澜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喷在她脸上,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因惊讶而微微睁大,虹膜在阳光下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黄金。
"小心。"江锁澜轻声说,声音比平时低沉。
沈昭颜发现自己正抓着对方的衣领,手指能感受到锁骨处的温热肌肤。某种陌生的冲动驱使她想更靠近一些,去确认那金色眼睛中闪烁的是什么情绪。
"呃,需要我给你们拍张照吗?"于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两人像触电般分开。沈昭颜迅速整理衣服,假装检查匕首,而江锁澜则大步走向于稚,接过他手中的装备袋,动作大得近乎夸张。
"继续训练。"江锁澜生硬地说,耳根依然通红。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沈昭颜学习了基本的自卫技巧、隐蔽行进方法和简易伤口处理。让她惊讶的是,江锁澜是个极有耐心的老师——与医院里那个雷厉风行的外科医生判若两人。
"很好。"当沈昭颜成功完成一套自卫动作时,江锁澜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你学得很快。"
这个简单的称赞让沈昭颜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突然想起于稚说过的话——"她称赞你缝合技术完美"。原来江锁澜真的会在背后肯定她。
"休息一下。"于稚宣布,"我去准备午餐。江医生,帮忙生火?"
江锁澜点点头,跟着于稚走向远处的简易厨房。沈昭颜本想跟上,却听到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躲在一棵树后偷听。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实情?"于稚的声音。
"什么实情?"江锁澜生硬地反问。
"E047行动不只是营救任务,还有——"
"够了。"江锁澜打断他,"她不需要知道那些。越少信息越安全。"
沈昭颜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江锁澜隐瞒了什么。E047行动还有其他目的?那哥哥呢?他真的是营救目标,还是...只是任务的一部分?
她悄悄退回训练场,假装在研究地图。当江锁澜和于稚回来时,她故意问了些关于路线的问题,观察江锁澜的反应。
"阿尔金村有三个入口。"江锁澜指着地图,专业而冷静,看不出刚才的紧张,"我们从西侧这个废弃水渠接近,最隐蔽。"
她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极短,指关节处有几处旧伤疤。沈昭颜想起这些手曾在手术台上创造奇迹,也曾在她差点摔倒时稳稳接住她。现在它们在地图上划出的每一条路线,都可能隐藏着未说出口的秘密。
"沈医生?"江锁澜疑惑地看着她,"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沈昭颜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西侧水渠,避开岗哨。"
午餐是简易的野战食品。沈昭颜小口啃着干粮,思考如何获取更多关于E047行动的信息。她注意到于稚自然地搭着江锁澜的肩膀说笑,而江锁澜也没有像在医院时那样立刻躲开。某种酸涩的感觉在胃里翻腾,她捏皱了手中的包装纸。
"怎么了?"江锁澜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
"没什么。"沈昭颜站起身,"我去练习刚才学的绳结。"
下午的训练更加紧张。于稚模拟了各种突发情况:检查站盘问、突发交火、伤员急救。沈昭颜惊讶地发现自己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甚至开始享受其中的挑战。当她在模拟"夜间撤离"中成功带着"伤员"于稚避开所有"敌人"到达安全点时,江锁澜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做得很好。"她轻声说,递给沈昭颜一瓶水,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你比你想象的更坚强。"
这句话像一滴温水落入沈昭颜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突然意识到,在江锁澜眼中,她或许早已不是那个死板的"教科书小姐"了。
夕阳西下,训练告一段落。三人在简易帐篷里整理装备,准备明天的最终演练。沈昭颜仔细检查医疗包,确保每一种药品和器械都在最佳状态。
"典型的沈昭颜风格。"于稚笑着对江锁澜说,"连绷带都要按长度排列。"
江锁澜看着沈昭颜忙碌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她一向如此。"
沈昭颜假装没听见,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江锁澜一直在观察她的习惯,就像她观察江锁澜一样。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沈昭明?"于稚突然问江锁澜,"只是因为战友情?"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沈昭颜放慢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
江锁澜沉默了很久,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沈昭颜的背影:"有些承诺,比生命更重要。"
沈昭颜手中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托盘上。她急忙捡起来,假装专注工作,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腔。什么承诺?江锁澜和哥哥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约定?
夜幕降临,于稚去车上拿睡袋。帐篷里只剩下沈昭颜和江锁澜,两人各自忙碌,刻意避开眼神接触。
"你应该休息。"江锁澜最终打破沉默,"明天还有最后训练。"
沈昭颜点点头,却继续清点药品。她感觉到江锁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有形的触摸。
"沈昭颜。"江锁澜罕见地叫她的全名,"我..."
帐篷外突然传来于稚的脚步声,江锁澜立刻闭上嘴,转身整理自己的睡袋。
那一夜,沈昭颜辗转难眠。半夜她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发现江锁澜不在帐篷里。远处的小溪边,一个孤独的身影坐在月光下。
沈昭颜悄悄靠近,躲在树后。江锁澜手中拿着一张照片——是那张哥哥和她的合影。月光下,江锁澜轻轻抚过照片上哥哥的脸,然后低声说了什么。
沈昭颜屏住呼吸,又靠近几步。
"...我会保护她。"江锁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句话像箭一样刺进沈昭颜的心脏。她后退几步,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
江锁澜瞬间转身,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匕首上:"谁?"
"是我。"沈昭颜走出来,假装刚到的样子,"睡不着。"
江锁澜迅速收起照片:"夜晚很凉。"她脱下外套披在沈昭颜肩上,"回去吧。"
外套上残留着江锁澜的体温和那股令人安心的松木香。沈昭颜突然有千万个问题想问,但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回帐篷。
她不知道E047行动的全部真相,不知道江锁澜和哥哥之间的承诺是什么,甚至不确定这次冒险能否找到哥哥。但此刻,裹着江锁澜的外套,她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确定感——无论前方有什么,至少此刻,她不是一个人。
帐篷里,沈昭颜轻轻抚摸外套袖口,发现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J",针脚细密整齐,像是自缝的标记。她将外套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枕边,闭上眼睛,梦里全是金色的眼睛和松木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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