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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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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猛地睁开眼，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夫人醒了？”
四个侍女立刻围了上来，动作娴熟地扶我坐起。她们的手很凉，碰到我滚烫的皮肤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为首的绿衣侍女取来软枕垫在我腰后。
阳光下，我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双腿——裹着厚厚的绷带，却仍不断有暗红的血迹渗出。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该换药了。”绿衣侍女轻声说着，小心翼翼地解开染血的绷带：“夫人忍着些。”
绷带一层层剥离，每撕开一层都像是活生生扯下一块皮肉。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却压不住喉咙里溢出的痛吟。
当最后一层纱布被揭开时，我看见了那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青紫交加，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森白的骨头。
“骨头断了几处。”侍女的声音很轻，手上动作却不停：“不过仙尊赐了续骨丹，养上一个月就能……”
她突然住了口，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个月？就算骨头长好了，这双腿也废了。
宋晨雨下手极狠，每一杖都冲着经脉要害，分明是要我此生再不能站立，而她最后未落下的那棍，力道大的足以让我当场昏迷。
药粉洒在伤口上，像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皮肉。我攥紧了被褥，硬是忍住了惨叫。侍女们手脚麻利地包扎完毕，又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夫人，今日我们就要走了。”绿衣侍女将药碗递到我手中，这是她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您，好好照顾自己。”
药汁很苦，苦得我眼眶发热。我一口饮尽，将空碗重重搁在床边小几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侍女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他呢？”我突然开口叫住她们，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这是我第一次和她们说话，但她们明显不知该不该回答。侍女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为首的那个说：“公子一夜未归，奴婢也不知道。”
回答完，她们一个接一个退出房间。最后一个离开时，轻轻带上了门。那一声轻响，像是宣告着我被彻底抛弃的钟声。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试着动了动腿，立刻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废了，彻底废了。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拿什么谈报仇？拿什么去救朝阳？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我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淡青色的纹路——青凤剑的印记。多么讽刺啊，曾经斩妖除魔的剑灵，如今却连自己的仇人都杀不了。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抚上自己的嘴唇。咬舌自尽应该是最快的解脱方式了吧？反正这世上已经没人需要我了。主人死了，朝阳被囚，连他也……
想到小童，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去哪了？是嫌我累赘所以离开了吗？还是被仙尊叫去责罚了？脑海中浮现出他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布料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我闭上眼，准备用力咬下——
“吱呀——”
门突然开了。
一道逆光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带进一股晨露的凉意。我松开牙齿，怔怔地望着门口——小童一身狼狈地站在那里，衣袍沾满泥污，发间还挂着几片枯叶。他的脸颊上有几道细小的血痕，双手更是布满伤口，有些还在渗血。
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只看见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你……去哪了？”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还带着哽咽的意味。
小童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几步冲到床前，却在即将碰到我时硬生生停住，颤抖的手指悬在半空，不敢落下。他的眼睛红得厉害，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般涌出。所有的委屈、愤怒、绝望都在这一刻爆发。我攥住他的衣襟，拳头一下下砸在他胸口：“你去哪了？为什么丢下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明知他是仙尊安排过来的人，明知道他可能是卧底，是仙尊监视我的工具，但他出现的那瞬间，我还是像个一样疯子，对他又打又骂。
而小童只是一动不动，任由我捶打。直到我打累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他的手指粗糙温暖，带着泥土和草药的气息。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摇头。然后他握住我的手，在我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对不起。”
字迹很深，几乎要刻进我的血肉里。写完这几个字，他突然紧紧抱住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我的脸贴在他胸前，听见他心跳如擂鼓，又快又急。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将两个狼狈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团模糊的轮廓。小童的肩膀微微颤抖，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颈间——他哭了。
这个认知让我心头一颤，我缓缓抬手，抚上他的后背。掌下的身躯单薄却坚韧，能清晰地摸到凸起的脊骨。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弄得满身是伤？为什么一夜未归？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没有丢下我。在这个所有人都抛弃我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逆着光奔我而来。
屋外传来鸟雀的啼鸣，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或许活着也没那么糟糕。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
小童忽然凑近，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这个吻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却让我心头一颤。他红着脸退开，手足无措地比划着解释这是“祝福之吻”，能让我快点好起来。
我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小童连忙用袖子给我擦泪，却被我抓住了手腕。
“答应我，”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永远不要离开。”那怕你是仙尊的人。
小童愣住了，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然后他重重地点头，将我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我忽然想起了主人临终前的话：“青凤，带着朝阳离开，越远越好，好好活下去。”
当时我不懂，现在却有些明白了。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反抗，是对那些想要摧毁我们的人最有力的回击。
窗外，暖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庭院。小童的怀抱很暖，带着阳光和草药的气息。我闭上眼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或许未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