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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捡了个人 ...

  •   夜半。

      以工业为第一主导产业的城市有着长久的环境污染问题,多晴朗的夜晚也看不见星星,成儒臻睡眼惺忪,踱步到窗前向外张望着。

      屋外飘着小雨,路面潮湿,对面的写字楼里只剩下零星几盏灯亮着。

      该回去了。失业人员预备役成儒臻心想。

      【你完蛋了,老板说明天不开了你他跟你姓。】即将成为他的前同事的同事适时地给他发了条消息。

      成儒臻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没理。

      成儒臻二十有三,正是拼搏的好时候。但在这个七十老妪也有雄心壮志的时代之下,成儒臻本人显然是个仍需努力的应届毕业生。他毕业后试着找过专业对口的工作,毋庸置疑的,他压根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像他这样的大学生比比皆是。且不谈称心如意的工作,专业对口的岗位都可以说是少见。无奈之下,成儒臻靠着给力的老弟进了这家小公司做文员。

      有后门就是好,成儒臻心想,以前对走后门的嗤之以鼻,现在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命。

      夜半时分街上没什么人,成儒臻淋了小半天雨也没打上车,于是转身向雨里走去,晃悠着回家。

      他住在一个老破小的小区,平时楼道都没人打扫,对门是一对酒鬼夫妻,酒瓶子在门口垒成了金字塔,外卖盒里的食物残余时常散发着一股恶臭,这里的住户有很大一部分都会幻想某天与这户狗男女一决素质高下。

      今天的楼道里多了点什么,看样子像楼上那户老头捡来的一大袋废品,窝成一团,被塞在满是灰尘和秽物角落里。这团垃圾散发着一股混杂这雨水腥气的血腥味,成儒臻皱皱鼻子,腹诽楼上的老头真是愈发没有下限了。

      那团垃圾活了,它蠕动了一下,传来了聚酯纤维相互摩擦的声响。

      天娘嘞,这老头捡回来了个什么东西。

      垃圾里伸出了一只沾着血的人手,那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脚。

      !

      有那么一瞬间成儒臻也开始赞颂人间的美好。

      因为他是个典型的不是很想活但也绝对不想死的人。

      那只手更用力地攥住他的裤脚,而后向前一伸,握住了他的脚踝。成儒臻将自己的脚踝用力一挣,一脚踩在那只血淋淋的手上。

      “!!!”

      那只手并没有尝试着拼命抽身,而是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死死揪住了成儒臻的裤脚。

      成儒臻暗骂一句脏话,上前一步掀开了虚掩在神秘人身上的垃圾袋。

      一张沾满了污血的少年人面孔露了出来。

      这个神秘的少年似乎快不行了,成儒臻在楼道里和他僵持半天没听到一点呼吸声。他拼尽全力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成儒臻。

      少年嗫嚅到:“救...救我...”

      “哥......”

      成儒臻猛的变了脸色,方才冷淡的神色被短短两句话打了个粉碎,他蹲下凑近了青年低声道:“褚承钊?”

      少年在地上蠕动着,似乎是肾上腺素作祟,他用尽力气支起上半身攀在成儒臻的左臂后轻声道:“哥我错了...我有事要跟你说...”

      成儒臻把那只控住自己的手扒拉下来,转身上楼。

      “我早说过,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找我,从哪来回哪去。”

      脚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钥匙插进锁孔时的脆响和老旧木门被打开时嘶哑的尖叫。名为褚承钊的青年脱力摔在了水泥地上,激起一片小小的灰尘,敏感的呼吸道被灰尘刺激着发痒发痛,但是他不敢咳嗽,怕没能止住的鼻血呛进喉咙。

      他在地上趴了一会,似乎是吃准了成儒臻真的不会回来收留他后惨兮兮地爬起来,把盖在身上的破烂扔开,脚步虚浮着向楼门口走去。

      “慢着。”

      成儒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他倚靠在刷着绿漆的楼梯扶手上低头看他,神色晦暗不明。

      褚承钊昏昏沉沉地抬头看他,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成儒臻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情绪变成了没被消化掉的食物积压-在腹腔,让他喘不过气来。

      “自己滚上来。”

      说罢,成儒臻转身上楼,也不管半个残疾的褚承钊能不能跟上。

      -

      成儒臻开门,屋里的奶牛猫露了个脑袋向外窥探,但今天回来的不止铲屎官一人,还有一个浑身血腥气和腐烂味道的家伙。猫发了神经,弓起背向后蹦。

      “猫,回你的窝里去!”成儒臻合上门后向奶牛猫喊道,猫不甘示弱,冲他喵了一嗓子后贴地飞回了自己的纸箱。

      褚承钊像一只安静又腼腆的狗缩在鞋柜旁,一声不吭。

      成儒臻不和他讲什么待客之道,把沙发上堆积的衣服一股脑扔到地上独自坐下了,也不管还在门口站着的褚承钊。猫悄悄从纸箱子里出来了,跑到成儒臻的腿边摊成了一摊猫饼,盯着褚承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你有什么想说的赶快说,说完就走,我累了,今天就不招待你了。”成儒臻薅着猫头说到:“借钱没有,我穷死了。”

      褚承钊踉跄着向他走去,一个没站稳跪到了成儒臻脚边。

      成儒臻不动声色的向一旁挪了挪:“有事说事,不用给我行大礼。”

      脚边因为疼痛缩成一团的人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眼泪和额头上没干的血一起流了下来。成儒臻眼底划过一丝不忍,用手背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污渍。褚承钊也不客气,顺势将小半张脸埋进他的手心。

      “哥,我毕业了。”褚承钊嗓音嘶哑,声音又小,成儒臻凑近了才能勉强听清。他一手托腮,任由褚承钊贴着他的另一只手。

      “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们高中生毕业了。”成儒臻答到。

      “你肯定有别的事要说,你尽快,别死我这了。”

      褚承钊一哽,艰难的咧着嘴笑了一下。

      “哥,我的意思是......我考的还不错,我当初说的我都能做到,你能不能......”

      “让我再等你四年,等你把那封混账信里给我画的饼通通都做出来?傻小子,自己一边玩去。”

      成儒臻作势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褚承钊不给他机会,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拼尽全力喝到:“我不想那样,可是我不走那些人迟早会找上门来,我不能那么拖累你,哥......”

      “放开!”

      成儒臻一发狠,要将手抽出来,却将褚承钊的身子带到了沙发边,猫的尾巴被褚承钊的头压到,喵喵大叫,伸爪在褚承钊本就不健康的额头上又造成一记重创。

      褚承钊的喉头发出一声忍痛的轻哼,像委屈的小孩向严厉的长辈撒娇。

      两年前,这个孩子带着一身伤昏倒在自家楼下偏僻的小巷里,成儒臻不知上哪感染了一身圣母病,带着他去了医院。

      后来这孩子赖在他家死活不肯走,叫嚣着有人要害他。但他做饭还算好吃,成儒臻勉强让他留下了,白天小孩去上课,他去上班,晚上奴役小孩给他做饭吃。

      而七个月前,他再一次浑身是伤,留下一封简短的道别信,悄悄告别了这间阴暗的出租屋,一如他到来时那般狼狈不堪。

      明明褚承钊离开时什么都没有带走,但成儒臻总觉得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为他留下。

      成儒臻怒从心头起,把褚承钊死活不肯拿掉的爪子巴扒拉下去,接着扯住他的领子,把他半拖半拽到房门口。

      “你当初在信里说为了报答我你可以什么都听我的,现在,我要你离我远一点。”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留着感动你自己吧。”

      成儒臻怒极反笑,一脚把褚承钊踹出了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成儒臻关上了。

      褚承钊呆呆的坐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那扇门。

      房门又被打开了,一瓶碘酒和大半卷纱布被扔在褚承钊身上,塑料瓶身撞上他肋骨下方的一片淤青,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出去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省的邻居看见了说我虐待你。”

      成儒臻已经冷静了下来,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没等褚承钊再起身,他就又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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