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矛盾 ...
-
黑色迈巴赫停在最显眼处,言默刚一上车。司机便一脚油门轰出去,黑色车身涌入朦胧雨夜,奔向未知。
踏入客厅后,就见管家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餐桌前,桌上同平常一样,都是些清淡的小菜,好像并没有因为主人到来就做出改变,但也没有丝毫怠慢之感。
十分钟后,一辆银色商务车稳稳停在院门前,言默透着门缝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卡其色风衣戴着平光眼镜的寸头男人从驾驶位出来,绕过车身去开后座车门。
不过后座的人仿佛并不着急下来,在这昏暗灯光照射下的雨幕里,一言不发地坐着。随后驾驶位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他抬眼望着车外,眼神专注又从容不迫。良久之后,踩着四分五裂的夜色抬腿下来。
天空划过一道紫色闪电,只见男人锃亮的皮鞋踩在未积水的空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伞柄,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包裹着身姿挺拔的躯体,外披版型挺阔的羊毛大衣。额头前几缕黑发被雨水打湿粘成一撮,给来人气质更添几分凌厉锐利。
言默如今的视力是不够在黑暗里看清这么远的人物,许是当下的场景太过于震撼,在心里凭空臆想出几分颜色。
男人撑着伞信步走来,像是一步一步走在了言默心上,走到门口几秒的功夫,却像轮回了百年。他收起伞靠在门口花盆旁,却未直接进来,踌躇了十几秒,终于不疾不徐走到言默面前。
“飞机晚点,久等了。”男人淡漠地开口,也没多余解释。
老夫人已近八十,没等住人回来就已经歇息,而管家识趣的走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顿时只余他们二人,沈熠生率先走过去坐下,言默紧随其后,坐着扒饭。
他们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说来说去,怪来怪去,已经毫无意义。
饭桌上,沈熠生不说话,言默更不可能回答什么问题。
可当下的场景太过诡异,别墅客厅里太安静了,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一下下的割裂着冗长的气氛。
言默咽下一块豆腐,艰涩开口:“嗯……最近忙吗,国外的业务怎样,项目推进的还顺利吗?”
沈熠生头也没抬,淡漠回应:“就那样,无非赚多赚少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说罢,他从大衣兜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蓝色礼盒,缓慢推至言默手边。
言默吃饭的动作一顿,虽然心里一万次告诉自己,不要再因为这些随意的举动惊喜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做一个智者。
可沈熠生赤裸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落在自己头顶,他那种审视猎物一般的凝视,足以击溃他构建上亿次的心理防线。
言默笑着道谢的话语还没出口,啪嗒一声打开礼盒,里面居然是一个精巧的素圈银戒。不用猜想都知道是出自大师的匠心之作,无与伦比,巧夺天工。
只是,款式明显是个女戒。
嘭 ! ! !
言默的头皮霎时炸开,茶水间的闲言碎语炸响在大脑里。最不愿意去验证的猜想在此刻就这么被轻飘飘的摆在眼前。
心下顿时气血翻涌,自作多情的羞辱和当下的无措一举冲向喉头,就这样像个破锣般剧烈咳嗽起来,不断从肺管里呛出金属拖拉声的空气,手也颤抖起来,想要立刻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沈熠生见状,连忙绕开桌子去查看言默,看着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情绪,不由得皱起了眉,开始关心:“做什么激动成这样,我扶你去沙发缓缓。”
说着弯腰下去抚摸言默的脊背,想要帮他顺气。
没料到言默突然发力甩开他站起来,并且顺势推了他一大把,高声呼喊:“别碰我!!!拿开你那矜贵的手。”
沈熠生被推的重心不稳险些摔倒,想着自己为了赶在言默生日前回国,应付那帮难缠的外国董事会吸血老头不得不将冬季的业务全部压缩在两个月内完成,前脚匆匆结束那边的工作,后脚就紧赶慢赶启程飞回。
听管家说言默出院后就一直脾气燥郁难安,做事也颇我行我素,一点不顾及他人。他本觉得只是一时脾气不好,但后知后觉言默这是惯用的冷暴力手段,分明是厌恶看见自己。
而此时此刻,这段时间压在心上反复的担忧在今晚终于成真。
他不明白为什么言默还是这样,他甚至没有了解现实状况,无所谓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想着马不停蹄地甩开自己,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沈熠生突然间释怀地笑出声,“还好吧,没多矜贵,今天是你生日,看到你还有力气这样生龙活虎的折腾,我很是高兴。既然精力这么旺盛,别在这浪费了。”
说罢,起身一把捞过言默,强悍臂膀死死扣住怀里人的腰,令对方挣扎间也不得动弹半分,拖动对方向前走的同时,还不忘威胁,“其实我懒得和你折腾,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学会怎么做个合格的情人了。”
言默顿时失去了所有愤怒和无措,男人的话语犹如毒蛇般爬过他身上每一寸肌肤,恶寒从脚底升起蜿蜒至头皮。
是啊,只是情人,这就是他爱了五年的伴侣,给他的简短评价。
沈熠生花钱学的武术还真是有用,刚才那可不是普通的擒拿,言默还不想用现在这副破败的身子做些无用的反抗,只得闭嘴瑟缩起来。
沈熠生见怀里的人貌似安静下来,仔细一瞧,颤抖的身子却暴露了此刻的紧张,指骨也死命攥出发白。便不再言语,径直上楼。
上楼后,言默被粗鲁地一把推进浴室,慌忙之间扶住墙壁上的置物架。还没等反应过来,冰冷的花洒就从天而降。现已是深秋,刺骨的冷水不断从毛孔中钻入,言默受不了,便不停哆嗦起来。
愠怒再次浮上心头,言默微眯起眼看向沈熠生这边。他直挺挺站在洗漱台前,昏暗灯光打在意义不明的脸上。那双极为违和的眼睛此时紧攫住自己,不放过自己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在这几十平的空间里,两人都凝立不动,谁也没说话。秋风吹过,撩起两人的衣服,带着一股令人打心底冷起的寒意。
“选一下吧,自己脱还是……”
“有意思吗?”
“什么?”
沈熠生面色瞬间黑得滴墨,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夹杂冰碴子簌簌砸来,冻得言默更加哆嗦。
哪怕抖得像个筛糠,言默还是抬起头从容不迫地看向对方,有些时候他必须做出选择,“我说,我觉得我们这样很没意思。”
沈熠生听完之后,打量起言默那强装镇定的样子,反而觉得有意思极了,“你一向不是个虚无主义者吗,怎么到了我这,居然喜欢问这种问题。”
他俯下身去,亲昵摸着言默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言默耳边。
言默听见他调笑着说道:“和我谈条件,天堂里排排站。”
话毕,沈熠生把花洒调至四十度,丢下一句:“洗完澡早点睡,明天去医院复查。”
之后便走出浴室,还不忘“砰”的一声把门带上。
他早该料到的,沈熠生何许人也。
沈熠生,现任越鑫集团的掌门人。五年前一则八卦新闻《沈家掌门人感情危机》传遍安海市富豪圈,说的就是沈熠生父亲沈间钦和母亲萧林婧。偏偏命运弄人,还没等到当事人回应,沈间钦便意外车祸死亡,沈夫人也因受刺激过大,精神状态不好一直住在疗养院。董事会一时引起轩然大波,沈老爷子不忍打下的江山易主。强硬令自己长子沈兴明接手公司,可沈兴明彼时按照家族规划已经踏入政途,不可能半途而废。沈兴明只有一个女儿常年在国外读书,更不可能将女儿拖入商界泥潭。
家族交接棒,除了他,再无人选。
今年三月刚开春,言默接到声称是沈熠生竞争对手肖泽御的电话,说是来码头见他,不然就将沈家名下越鑫老总贿赂高管、阻碍司法公正的事情披露出去。
言默从不插手沈熠生公司的事,他不知道这通电话为什么会打给他。但他还是去了,对方说只要自己完成一笔交易,就能令沈熠生回心转意,回归家庭。
这个诱惑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拒绝。彼时他们的感情已经进入倦怠期,两人之间沟通愈来愈少,几乎为零。当时他又做错了一件差点让他们之间分崩离析的大事,言默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码头上保镖林立,言默在见到人时,还没有发觉哪里不太对劲,就被打晕拖到了一艘私人游艇上。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在落海后很难想起。只记得被逼着签了几份文件,言默当时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船上。
可是没有,脑海里只记得那场和自己爱人此生绝无仅有第二次的巨大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