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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咖啡厅里开了很足的暖气,落座半晌,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迎合节日气氛,屋内摆放了一大颗挂满铃铛与星星卡片的圣诞树,分叉的地方被红色花结挂得摇曳生姿。
      来来往往的服务生,穿的也是圣诞服饰。
      热闹又温馨。
      陈可心注意到程萱萱的手被陆之泽握成十指相扣。
      明明屋内这么暖和,心却是冷的。
      或许,藏在记忆深处的他,遥远得,只是自己的幻臆。
      陆之泽要了一杯咖啡,觑到了程萱萱手里的奶茶。
      他问:“顾桉给你买的?”
      程萱萱问:“你怎么知道?”
      陆之泽:“因为你从不喝芋圆奶茶,上次我给你买的,你一口都没喝。”
      程萱萱笑:“你记得?”
      陆之泽微笑:“当然记得,小爷过目不忘。”随后他又压低声音,眼睛里藏有温柔,“你的事,我都记得。”
      程萱萱转过头,喝服务生刚端上来的咖啡。
      心,差点要跳出来。
      陈可心瞥了一眼陆之泽,对她来说,眼前这一幕,简直是折磨。
      陆之泽心领神会,站起身,指向陈可心,说:“她有些话想和你说,我先出去,等会儿再来找你。”
      陆之泽一走,程萱萱不安地用喝咖啡来掩饰尴尬。
      空气凝固。
      陈可心先开口:“你今天下午放在陆之泽课本里的纸条,我撕碎,丢进垃圾桶。所以—”
      “所以,他才没有准时到我约的地方找我,对吗?”
      程萱萱打断她的话。
      “是。”陈可心的咖啡杯与杯垫发出刺耳的回响,回应她的桀骜与卑劣。
      程萱萱沉默不语。
      陈可心冷笑一声,说:“你肯定疑惑,为什么陆之泽会和我在一起吧。我们在屋内喝着咖啡,而你,却在寒风中受冻。”
      程萱萱皱眉:“你骗他。”
      “骗什么?”陈可心问。
      “你骗他说,你知道我在哪里。”
      下午,陈可心趁着他们俩都不在教室的空当,偷走程萱萱夹在陆之泽书本里的纸条。
      内容是:小笨蛋,晚上七点,我在市中心广场的地铁牌那里等你。^ω^
      陈可心生气地把纸揉成一团,随后嫌弃地丢进垃圾桶。
      下午陆之泽一直等程萱萱的消息,手机上也没有任何回音。
      平时程萱萱都会将手机放在家里,不巧的是,手机一时坏掉,开不了机。
      所以,她也没能收到陆之泽的消息。
      陈可心在市中心广场东边,碰到了陆之泽。她上前兴奋地和他打招呼。
      他心不在焉,仿若云游。
      “我好像在咖啡厅里看到了程萱萱。”突然,陈可心说。
      陆之泽楞了一秒,神色狐疑,接下她的话茬:“是吗?”
      陈可心点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陈可心把陆之泽带进咖啡厅,然而并没有看到程萱萱。
      本来以为陆之泽要走,没想到他淡定地坐下,这给陈可心十足的期待。
      然而,陆之泽的话,如一把利剑,戳破她幻想的泡沫。
      他说:“你听清楚,我不喜欢你,以后更不会,你不要对我心存幻想。我是一个很自我的人,我只追求我喜欢的人,就像我只穿我挑中的衣服。”
      手麻了。陈可心双手紧紧握住,低着脑袋,神色痛苦。
      也许妈妈说得是对的。
      回国找他只是一厢情愿。
      为了不让紧绷的情绪失控,陈可心语气缓慢,问:“立川初中,我们在一个学校,记得吗?”
      陆之泽回想:“我知道立川中学,但是你,不记得。”
      明知道是一个残酷的答案,她却仍要问之于口。
      可悲。
      陈可心:“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立川中学后山有个水塘,有个女生掉进水塘里,她拼命呼救,一个男生奋勇地跳进水里,把她救上来。”
      陆之泽皱着眉,仔细回想:“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你不会因为这个,就喜欢上我吧。”
      “为什么不能?”陈可心问,神色悲伤。
      陆之泽叹口气:“救人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我没想那么多,而且也是举手之劳,你要不说,我早忘了。”
      她还想作最后一博,认真地看着他,面目凝重,问:“陆之泽,如果没有她,你会不会喜欢我?”
      陆之泽淡然地微笑:“不会。”
      随后他又用极其佻巧的语气说:“因为,她是我从小喜欢的人啊。”
      空气很安静,落针可闻。
      陈可心说:“我明白了。”
      时间回到现在。
      陈可心长吁一口气:“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好好珍惜他吧。”
      说完,她起身,不带任何眷念地离开。
      背影,在灯光消失之处,越来越远。
      程萱萱看得愣神,陆之泽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她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抱住了他。
      “怎么了,她又欺负你了?”陆之泽摸她的脑袋问。
      “没有。”她胸口酸酸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结结巴巴说,“陆之泽,你真是个好人。”
      陆之泽:“……”
      “要不要出去走走?”陆之泽牵着她的手问。
      她乖巧地点点头。
      出咖啡厅,外面的人间烟火鼎盛,到处都是卖苹果的。
      走到一个热闹的店,大把的情侣挽着手,嘻嘻哈哈挑选礼物。
      陆之泽买了一个苹果,20块,还有一个音乐盒,80块,店员喜笑颜开地拿了一个精美包装袋,另付20元。
      出店后,程萱萱忍不住吐槽:“什么圣诞节,我看是杀猪节,专门掏空钱包。”
      陆之泽哈哈大笑:“怎么,心疼你男朋友钱包啊?”
      “男朋友”三个字,让她赫然一阵脸红。
      “对啊,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勤俭节约,传统美德。”
      “那,以后我们发家致富就靠你了。”
      “……”
      陆之泽才发现,程萱萱一直提着一个袋子,浅棕色,上面还有她画的一只可爱的皮卡丘。
      他好奇问:“这是啥?”
      她竖起食指:“秘密。”
      他搂住她,在她耳边说:“告诉我。”
      “等会儿再告诉你。”
      一阵闹铃响起,是陆之泽的电话。
      那边听起来很吵。
      陆之泽说了一会儿,挂掉电话。
      “怎么了?”程萱萱问。
      “林老东西打电话叫我们去吃火锅。”陆之泽说。
      “他们也在这里?”
      “对。”
      “那走吧,等着干嘛?”
      陆之泽眼里露出惊讶之色:“你想去?”
      “白嫖,不吃白不吃。”
      “呃……”
      金鹰B座七楼,陆之泽很快找到了一群吃得酣畅淋漓的狐朋狗友。
      林泉上前抱住陆之泽:“呜呜,还以为陆老六不会来了。”
      瞥到程萱萱,林泉热情地找一个好位置给她:“萱姐,这边很暖和。”
      吴胖子正在埋头干饭。李亮和林泉打打闹闹。郭涵和郭霜则成了摄影魔头,相机就没停过,说要记录“青春(吃喝)的点点滴滴”。
      新上了羊排、肥牛卷、鱿鱼、虾滑,很快被抢空,陆之泽专门给程萱萱烫了肥牛卷,给她配了调料。
      她吃起来可香了,满口流油,一会儿肚子便塞得喝口水都嫌撑。
      陆之泽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程萱萱问:“就吃这么一点儿?”
      陆之泽笑,身体往后倾倒:“人在开心的时候,往往吃几口就饱。”他凑近她,“比如,你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饿。”
      李亮:“啧啧。”
      林泉:“啧啧。”
      吴胖子:“6.6。”
      郭涵:“死狗粮。”
      郭霜:“99。”
      程萱萱别过脸,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吃那么多。
      在他面前,她会有爱恋他的紧张。
      更多的是,一种如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由。
      不需要刻意地讳饰自己。
      她慢慢的,明白这种感觉,接近于家人。
      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如此放纵和轻松。
      一群人吃饱喝足之后,李亮提议去KTV。
      程萱萱看手表上的时间,9:45。
      时间很晚了,她摇头:“我不去了。”
      陆之泽说要送她,也婉拒了。
      “哼哼,我们这一群单身狗的狂欢。”郭涵嚷着。
      “单身狗不怕,就是怕被虐。”林泉接茬,看向陆之泽,“老六,发喜糖的时候,我要最贵的。”
      李亮一只大手把老东西按住:“别哔哔了,等会儿KTV都没位子了。”
      “搭地铁?”陆之泽问。
      “我想要你陪我走回去。”程萱萱脑袋埋在他怀里,眨着眼睛。
      “好。”陆之泽眉眼倾吐笑意,语气宠溺。
      越往前走,声音萧条下去,逐渐安静起来。
      程萱萱唤他的名字。
      他答应。
      她露出甜美的笑,她的头发是散着的,黑色乌发披在肩头,戴着黑色蓓蕾帽,红色外套勾勒她纤细的身形。
      少年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热剌剌,她的心被他深深牵引。
      她说:“今天看到你和陈可心一起坐在咖啡厅里,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在想如何把我大卸八块剁碎喂狗。”
      “哇靠,你把我说得好像女魔头。”
      “嘿嘿,不是吗?”
      “我呸。”
      陆之泽说得没错,她当时气血上涌,心里犹如火烧,真的很想掀翻桌子,把咖啡泼在陈可心脸上。
      但,她压住愤怒之火。
      陆之泽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一个人所作所为,不能只看表象,轻易下判断,而且她又很冲动,她要克制自己。
      原来喜欢他的同时,她也在成长。
      “陆之泽,以后再遇见任何事,我都会相信你。”她说,目光坚定。
      陆之泽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放在他的脸上:
      “这就对了,小笨蛋。”
      她微笑,很美,眼里的珍珠掉落,在冬天里,发热。
      小区门口。
      陆之泽将今天买的礼物送给她:“圣诞快乐。”
      “笨蛋,应该是平安夜快乐,明天才是圣诞。”
      她把一直提着的袋子交给他。
      “能打开吗?”他问。
      “当然能。”
      袋子里是一个大而红彤彤的苹果,一张手折红色千纸鹤,还有一条白色围巾。
      “这围巾,是我织的,你戴戴试试。”
      他没想到她还会这活儿,笑道:“看来我娶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大家闺秀啊。”
      他稍微低着身子,她给他戴上亲手织的围巾,围了两圈。
      “怎么样,更帅吧?”陆之泽不要脸问。
      男孩的身体既修长又高挑,他穿的是深棕色长外套,显得人更加挺拔。
      “对对对,你是全宇宙最帅滴。”
      “……怎么你语气很敷衍啊。”
      “哪有哪有,看我真诚无比的眼神。”
      她的黑眼珠子亮如明珠,直直地钻入他的心。
      他抱住她,在她饱满洁白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她娇羞,垂眸,贴在他怀里。
      陆之泽:“话说,明天圣诞节我找你玩?”
      “好啊,不过中午十二点之前我要睡觉。”
      “睡觉比男朋友重要?”
      “你这不是废话吗?”
      “……mad,可恶。”
      “嘿嘿,二狗子。”
      红色千纸鹤
      (四十)
      她扎着高高的双马尾小辫,课间十分钟会和小伙伴,兴高采烈地跳绳、玩游戏,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单纯烂漫。
      没有很多作业,因为年龄小,所以妈妈也很少骂她。
      与后来的日子对比,这简直是天堂。
      所以,为什么人要长大呢?
      十岁的程萱萱想。
      小学高年级之后,妈妈赵琳就鸡娃式地给她报班补习,到了初中,下晚自习了,仍要补习两个小时,才能满身疲惫地回家。
      她的补习如鸡蛋碰石头,以卵击石,毫无意义。
      那刺眼的不及格的数学分数让赵琳急得跳脚,于是赶紧转头让程萱萱学艺术课。
      程萱萱记得,光是练提琴打断的教鞭都有十几条。
      妈妈恨铁不成钢,一遍遍地呵斥她,教鞭落在琴谱上,落在她的掌心上。
      那段时间,只要看到赵琳挥手的动作,她胆战心惊,下意识捂住脑袋,缩成一团。
      也许苍天垂怜,不知怎么的,她居然考上了一中。
      好的学习成绩真是父母开心的良药。
      本来以为可以休息,却不知,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她只被允许休息片刻。片刻过后,就要马不停蹄奔赴前方遥远黑暗的战场。
      努力、拼搏、厮杀、疲累。
      她想停下。
      高三之后,考试越来越多,学校的打印机每天疯狂工作25小时,印出绿色白色米色的五花八门的试卷,周考、月考、随堂考,期中期末更是重中之重。
      教室前方是醒目的高考倒计时。
      还有278天。
      刚考完一次会考,班里闹哄哄的,班主任老蔡头端着脸走进来,学生们被其威严的气势震慑,个个顿时安静如鸡仔,勾头做作业。
      老蔡头捏着一张纸,告诉学生:“刚刚会考成绩出来,我们班总体考得一般,有些同学进步很大,有些同学倒退也很大。等会儿把分数条发到你们手上,倒退的同学,要好好认真思考原因。”
      教育改革之后,班级成绩不再全部公示出来,而是把分数表剪成一个细长的纸条,由学习委员发到每个人手上。
      程萱萱想,这样挺好的,起码考太差,也不会被别人看见。
      为了那可怜而又无用的自尊心。
      她知道这次肯定考差了,刚刚数学答案已经对了,别人都是在对的题里找错的,而她,勉强在全是错的答案里找对的。
      甚至一度怀疑,这答案怕是去年卷子的吧。
      事实上,错的只有她。
      学习委员把分数条一个一个地发到每个人手上,发到程萱萱手上时,刚好下课铃响了。
      她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干嘛,老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陆之泽摸她的脑袋,“我给你买吃的,你想吃啥?”
      程萱萱根本没心情,分数条被她夹在语文课本里,她根本不敢直面自己的分数。
      程萱萱:“我想吃人。”
      陆之泽:“哇,恐怖的女魔头。”
      程萱萱:“呵,我想把出题的老头子全啃了。”
      陆之泽哈哈大笑:“傻瓜。我去给你买糖吃。”
      程萱萱伏在课桌上,目光随着陆之泽挺拔的背影,一直蔓延到教室外。
      她皱眉,心怦怦跳,拿出分数条,看到了每一科的分数、班级排名、年级排名。
      最后一栏上,年级排名86。
      这是早应该预料到的结果。
      北都一中虽然是重点高中,问题是,北都市的重点高中也不止这一个,还有北都外国语学校、北都实验高中……自古强中自有强中手,真正牛逼的人,不会囿于题海战术的高考,他们早已经被保送或者出国留学,这是少数人的康庄大道。
      这次会考是几个重点高中联合起来组织的考试,题目很偏,像程萱萱一向拿手的英语,拼命地考,也才120出头。
      更别说其它的科目,差的一批。
      高三之后,教室外走廊也安静许多,只有少数人嬉笑吵闹,教导主任会不定期查岗,捉到吵闹的学生,会把班主任一顿痛批,后来,走廊上,比坟还死寂。
      她瞥向陆之泽的课桌,堪比二战后的战场,乱糟糟的,书本斜着放,卷子随便丢。
      她觑到了分数条,趁着陆之泽还没回来,她紧张兮兮地偷偷瞄了一眼。
      卧槽!
      她心里暗自惊讶,这、这、她怀疑她是不是拿错了,看名字,的确是“陆之泽”(电脑打印的方正黑体字),只是最后一栏的排名,是闪亮的“1”。
      这!?
      课桌上有陆之泽的语文卷子,他的字行云流水,十分好看,然后再略微写得工整一点,赏心悦目。
      她翻过他的语文试卷,看到作文,给了55分。数学卷子,147分。连平时不怎么样的英语,也有120。
      她惊讶之后,心里五味杂陈。抬眼看到赵露趾高气昂地和边上的人聊天,她是班上数学最好的女生,数学老师也特别喜欢她,分数居高不下,久而久之,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而她,讨厌数学,数学老师也讨厌她,分数越来越低,糟糕的恶性循环。
      她好想找个地方冷静。
      于是,塞着耳机的她,来到天台。
      她想大声地喊出什么,想咒骂,想发泄,想挥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回过头,看到陆之泽。
      “你干嘛,刚刚上来的?”程萱萱摘下耳机,问。
      陆之泽笑而不语,和她并排靠着栏杆,吹风。
      沉默许久。
      程萱萱说:“陆之泽,刚刚我看到你的分数条了。”
      “然后呢?”
      程萱萱隐忍哭腔:“你丫的是个大骗子!”
      陆之泽将她抱在怀里,抚摸她颤抖的身体:“宝贝儿,我错了。”
      程萱萱:“你没有错。”
      陆之泽:“嗯嗯,我没有错。”
      程萱萱:“……你干嘛这么听我的话?”
      陆之泽:“那当然,你说啥就是啥。”
      程萱萱问:“既然有实力,干嘛还要隐藏?”
      陆之泽嘿嘿笑:“做人要低调,我已经这么帅了,要是再考个年级第一,别人可不得嫉妒死爷爷了。”
      程萱萱:“……”
      真正的原因是,教育改革之后,虽然学校不公布排名,但很多家长不干,他们可没那么矫情玻璃心,非得要自己孩子的具体排名,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关系到孩子的前途,吵来吵去,最后达成一致,大型考试(除周考和随堂考试外)由校方将学生成绩、排名发到家长手机上。
      陆之泽报的是妈妈的手机号,他要是吊儿郎当地考,妈妈恨不得将他撕成八块,为了老年人的身心健康,他索性也不装了,正经地考试,也是为了零花钱(这才是真正原因bushi~)。
      北都一中本科率很高,达到85%,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年级前20基本上是985重点,前50名,是211重点,前100名,则是一本大学保底。
      赵琳给程萱萱定的目标是前50名。
      在人才济济的一中,和一群尖子生竞争,以她的并不出彩的小脑袋瓜,太难了。
      少年的怀抱,永远那么暖和。
      她抱住他,眼眶红红的,语气娇弱:“陆之泽,我这次考得好差啊,要是将来我们大学不在一个学校,怎么办啊?”
      陆之泽摸她的头,很有自信:“嘿嘿,这样吧,再复读一年,我等你。”
      程萱萱一个白眼翻到天,差点没把她的所谓“难(男)朋友”送走:“奶奶的,你太可恶了,你还要我复读,真是无毒不丈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之泽笑得放浪形骸,他可太喜欢她的小爆脾气了,甜美的脸蛋,说着很凶的话,“诶诶,别生气嘛,到时候我数学不做,自降分数陪你。”
      “我才不要!”程萱萱断然拒绝他,“你值得更好的大学,不可以为我堕落!”
      “什么堕落,我这是深情好嘛,看看那些电视剧,一个个的为爱自降分数,我也要!”陆之泽张牙舞爪,说。
      “我可去你的,所以我称那些所谓电视剧为‘脑残’专属。”程萱萱忿忿不平,“高考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我们又为了它熬了多少苦,做了多少张试卷,挨了多少老师的骂,我不想你因为所谓的爱情,而去侮辱高考。”
      她抬眸,黑漆漆的眼珠,清澈见底的光,倒映少年的身影。
      她语气嗫嚅,面色哀伤:“毕竟,高三,实在太苦了。”
      陆之泽心疼地抱住她:“可是——”
      程萱萱打断他:“没有可是,我们会在一个大学的。”
      她下定决心:“我要学好数学,从现在起。”
      陆之泽抓住她的手:“我的女朋友,为了我要学数学,太感动了!”
      “有时间感动,不如想想等会儿怎么给我补习数学。”程萱萱捏他的脸,“你不会不愿意吧?”
      少年头摇成拨浪鼓:“我愿意!”
      程萱萱:“干嘛这么严肃,又不是结——”
      陆之泽抓住她的话题,笑道:“又不是啥,你说。”
      程萱萱别过脸:“哼,我不说。”
      她娇嗔又可爱,惹得他心头一阵酥痒。他趁机把她拉到天台的角落,紧紧抱住她。
      少年炙热的眼神,烧得她全身发烫。
      她无处可逃。
      他手抚她的头发,身体和她紧贴,鼻息缠绕。
      “陆之泽,马上要上课了!”
      “你太可爱了,我忍不住。”
      他轻轻地吻她,蜻蜓点水,唇齿相依,指尖缠柔。
      少年抚上她的脖,按住她的脑袋,加重吻的力度。
      她要窒息了。
      许久,他才放开她。
      她的头发些许凌乱,心如小鹿乱撞。
      她说:“陆之泽,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陆之泽一脸得意,膨胀起来:“你老公当然聪明绝顶啦。”
      “老公”两个字惹得程萱萱一阵耳红,她说:“能不能别这么肉麻?”
      “不能,我就要肉麻,谁叫我是个大流氓呢。”
      程萱萱听到这“厚颜无耻”的话,也是头顶三条黑线,无语了。
      红色千纸鹤
      (四十一)
      七班教室外墙,赫然张贴会考的分数排名单。
      程萱萱凑近看,第一名不出意料的依旧是顾桉。
      原来陆之泽和顾桉是并列第一。
      第二是郭涵。
      七班的学生几乎承包了年级前50名。
      真牛。程萱萱叹气。
      “萱萱,你在外干啥呢?”
      郭涵抬脖子,向她喊道。
      程萱萱好奇问:“我说,现在不是不让把分数排名贴出来吗,这是你们班主任让贴的?”
      郭涵:“是啊,老班让贴的。”
      她眉眼一挑,说:“还不是显摆他班主任多牛呗。”
      “呃——”程萱萱咋舌。
      郭涵拉着程萱萱到七班教室内。
      教室黑板上也有高考倒计时,最上方是醒目的红色条幅“努力拼搏不负韶华”。
      顾桉手里拿着一摞卷子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他慢慢走近,看到程萱萱,极淡地微笑,沉默了语言,在讲台调试下节课的多媒体设备。
      七班是极其肃静的,一眼望去,全是埋头做题的黑色脑袋,偶尔的交流也是细语轻声,每个人都井然有序地做自己的事,连接水都安静地排队,顺便拿着小册子,边等边背。
      郭涵跟她寒暄一会儿,便忙去了,她自觉地回到八班。
      教室门口,林泉手里抱着篮球,目光兴奋。
      林泉:“萱姐,陆老六看见没?”
      程萱萱:“他可能去小卖部了吧。”
      李亮见缝插针:“你的陆哥掉到茅厕了,赶紧去把他捞上来。”
      林泉给他狠狠比了一个中指:“曹你大爷,我有画面感了,要吐了——”
      吴胖子在一旁幸灾乐祸。
      程萱萱也捂着嘴笑。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是高三的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把课后宝贵的时间拿去玩??!”
      背后一声怒吼,教导主任横眉冷对,怒气冲冲地上前,试图揪住林泉的脖颈。
      “我靠!”林泉吐槽,他如螺旋桨,飞快地跑下楼,教导主任在后面追。
      一整个鸡飞蛋打,给乏味的高三增添些许色彩。
      最幸福的时光是语文课,而且还是连着上。
      第一节课讲了作文的技巧,下节课是自习做试卷。
      一些奇怪的念头飘入程萱萱的脑海,惹得她轻声噗嗤笑。
      “老程同学,你干嘛,上课做春梦?”陆之泽被她的“神秘莫测”搞得莫名其妙。
      程萱萱挨近他,双手揪住他的耳朵,小声说:“我刚刚想到了很好玩的事。”
      “啥事?小憨憨。”
      “emm,就是我刚刚想,要是我们能换脑就好了。”
      “纳尼?换脑?!”
      “是啊。”程萱萱不服道,“凭什么你们男生的脑袋那么聪明,比如林泉吧,我苦学三年还不一定有他学一个月的分数高。要是能把某个人聪明的脑浆换给我就好啦。”
      陆之泽:“……你这是强人所难。我倒是想给你换,可是我的生命告诉我不能。”
      程萱萱脑袋歪一下,脸色温和:“嘿嘿,所以感觉很好玩啊。”
      陆之泽没懂她的脑回路,倒是觉得她天真又浪漫,当然除了遇到数学之外。
      陆之泽将自己整理的数学笔记本给她:“绝世秘籍,可不要外传哦。”
      “呸,看懂了也不一定能做到,往哪里传啊。”程萱萱看到那些数学字符就头大,脸色哀戚。
      “来来来,哥教给你一些蒙题的方法。”陆之泽拿出黑色中性笔在纸上画,“数学题,最后三道全部选d,填空做不到就猜1或者-1。最后的大题,写长,做不到就把题目抄一遍,写得长长的。”
      “我试试吧。”
      程萱萱枕着脑袋,少年的手,细瘦,白皙,骨节分明,真好看。
      抬眼,少年认真的模样,帅可敌国。
      他的声音像音符,注入梦幻色彩。
      程萱萱覆上他的手,陆之泽低头,像一个软萌的大狼狗望着她。
      她的眼珠黑亮,直直地看他。
      弓弦拉满,少女的眸,只有他。
      “陆之泽,你真好。”她说。
      陆之泽揪她的马尾,语气亲昵:“小笨蛋。”
      -
      夜色越迟,程萱萱就要多增添一份煎熬。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家。
      会考的成绩,她填的是爸爸的手机号码,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夫妻。
      此刻,妈妈赵琳,肯定满肚子火,又要像往常一样,问她十万个为什么。
      从小学问到现在,“你为什么没考好?”
      她背着书包,在家门口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妈妈坐在沙发上,爸爸在厨房。
      “妈,我回来了。”
      程萱萱怯懦低声说。
      赵琳很冷淡,她关掉电视,扭头对程萱萱说:“会考成绩我刚刚看了,你怎么考成这样?”
      不出意外,永远是那个问题。
      她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她要是能知道,就不必从小到大,只会站在这,在你面前挨训。
      程萱萱目光垂在地面。她不敢回复。
      要是多说一句,妈妈会变本加厉。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沉默、隐忍、乖巧地听她的训。
      偏偏赵琳看到她这副样子,越是生气。
      她怒气冲冲走到程萱萱身边,扯着她的衣服,愤怒发问:“我在问你话呢,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思考你的问题啊,每次考试,都这么烂,数学都没有及格,我听数学老师说,你上课睡觉??!”
      程萱萱不说话。
      赵琳提高音量:“程萱萱,我在问你话呢?!你上课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讲,你以为上课睡觉是很酷的事吗?!还有,明天,不准把MP3带到学校去!”
      爸爸程又华围着围裙走出来,抱住暴怒的赵琳,低声劝:“小点声,现在很晚了,周围邻居还要睡觉呢。”
      赵琳翻了一个白眼,冷哼道:“你少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她还不是你惯的,没有公主的命,却有公主的脾气。一天天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着啥,现在不学习,将来扫大街吗?!”
      说着,赵琳将程萱萱的书包从身上扣下来,狠狠揪住她的头发:“程萱萱,给我听好,下次你数学再不及格,你就别回来见我!”
      头顶一阵撕裂的疼痛。
      爸爸低声下气弯腰躬身,分开母女俩。
      以前过年,亲戚围在一起炫耀,将儿女的成绩当成谈说的资本。
      她如待宰的羔羊,被那些恶言恶语,灼伤。
      因为那时的她,一无所有。
      赵琳和郭涵的母亲走得近,很羡慕为何她的女儿如此优秀。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时,嘴巴里是阿谀奉承的商业互吹。
      没有一个赞美的词语是关于她的。
      她知道,她不配。
      仍旧是一无所有。
      就像现在,空落落的一无所有。
      赵琳恨铁不成钢的辱骂持续两个小时,音量由高到低,情绪逐渐平稳。
      程萱萱回到房间,麻木地扯过被子,盖上。
      过了一会儿,爸爸程又华削了一个苹果,装成果盘,放在床头柜。
      “爸爸,我习惯了,没事儿。”
      程萱萱强忍着情绪,宽慰父亲。
      “那你现在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程又华合上门。
      只有此刻,躲在自己的被子里,眼泪才会自由地流淌。
      她哭得忍耐,小声,怕吵到赵琳。
      她爬起来,坐在飘窗上,扯开窗帘,俯眼望下去,15楼层,仍旧可以听到车水马龙声,吵得心烦意乱。
      她塞着耳机,听歌,弓起身子,脸埋在膝盖里。
      凌晨两点半,她依旧保持这样的姿势。
      她看到过某篇散文,题目是《迷失在凌晨两点半的街道》。
      之前看到时,还在想,这个作者怕不是梦游吧,凌晨两点半街上鬼都没有,不睡觉吗?
      那是一篇音乐、梦想、自由的文字。
      爱恋的少年,在凌晨两点半街道,如游鱼迷离,乘着风,消失不见。
      程萱萱翻开扣扣和微信,置顶的是陆之泽。
      凌晨两点半,他应该睡了吧。
      拇指停留于头像,还是放弃。
      直到此刻,她才知,她比想象的还要脆弱。
      习惯成疾。
      她心里长了一个沉重的肿瘤。
      她闭眼,回想母亲恶吼吼说出来的那句“别回来见我”,长睫之下,浸满泪水。
      那就我不回来好了!既然这么厌恶我,为什么要生下我,你痛苦,难道我不痛苦吗?
      她的眼睛红肿,露出凶戾的光。
      离开,她要离开。
      去获得自由,哪怕片刻。
      她紧握手机,找出身份证,拔掉充电器,一起放在很早以前买的斜挎包里。
      她厌恶地丢掉上学用的双肩包。
      凌晨两点半,除却少数疾驰的车,静寂而空荡。
      她骑自行车,来到火车站。
      在自助售票机上,买了一张去厦门的票。
      此刻,六月的风,热烈狂盛地抚平湛蓝色的汪洋大海。
      她要去看海。
      海子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铁轨生硬锋利地切过他脆薄的身体,疾驰的风吹散血肉之下的血腥味。
      他将自己封闭在小屋内,梦想着人世幸福。
      海子给自己竖墓碑。
      眼角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海子的幸福多么绝望。
      她,因为人世的苦,不堪重负。
      她选择,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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