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特权 ...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山谷旁的林地，这里本就偏僻，人迹罕至，剧组的人都在背阴的另头，耳边寂静无声，只有匆匆掠过的山风，难免让人升起一种天地间只有彼此的错觉。
肯特汀看上去依然心情不佳，眉眼间都是郁色，他往前走了几步，低下头，点燃了唇间细长的烟草。
江昆闻到了薄荷香之后悠长浓烈的尼古丁味道。
他以为肯特汀要问刚才的事，脑中正默默思考着合适的说辞，就听到男人淡淡的开口道：“出什么事了？”
“前几天怎么没来？”
江昆没想到他是要问这个，“没什么……家里有些事。”
他没有过多解释，反正他们二人之间本来就不是那么熟悉的关系。
乳白色的烟雾从唇齿间溢出，很快被风吹散。
“感冒了？”
鼻音很重。
“……有一点。”
肯特汀最近已经很少用抽烟来发泄情绪，可是今天抽完整整一□□种胸口鼓胀的难受感也没能缓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江昆刚刚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烦躁，如今不看他了他又觉得心焦。
到底是什么在悄悄改变他也并不清楚，只是跟随自己的本能行事：“你以后有什么事的话，给我发个消息吧。”
江昆不知道是夜幕和远山的背景带来的虚幻滤镜，还是肯特汀本来就长了一双过分深情的眼睛：“不要让我担心，江昆。”
这句话像某场晚来的雨，虽然时机不对，还是带来了涟漪。
江昆迟缓的感受到了一丝悲哀。
如果是今天之前听到这句话，此刻他会是什么心情呢……会无措、欣喜，还是有点生气，明明你也没有主动过联系我，凭什么理直气壮的要求我呢？
但这些猜测和想象在昨晚之后都失去了意义，江昆往后退了一步，那团本以为不远的飘忽不定的烟气，其实也不近，很快便完全嗅不到了。
江昆听着自己重新变得平缓的心跳声，轻声道：“好……我会努力的。”
……
时间一天天过去，拍摄逐渐走向尾声。
那场爆破事故还是流出了新闻，网上出现了不少唱衰《沉世》的舆论，承映和江河工作室第一时间发表了联合声明，对于工作中的重大失误表示了歉意，并且表示会全程负担演员恢复的所有费用，这些负面舆论没有造成很大影响。
但剧组的氛围却一直不咸不淡的，没有恢复到之前那种明快融洽的状态，所以人都觉得是那场爆破戏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
“Cut！”
刘杰拿着通告单走过来，折叠椅被男人的身形衬得过分娇小，导致其中蜷坐着的肯特汀也显得有些可怜，他皱着眉头，正伸手去掏兜里的打火机。
“这是最新的通告”，他将文件递给肯特汀，“目前还剩下七个场次，周老师20号有其他行程，没有办法协调，所以最迟后天之前要完成男主的所有戏份。”
肯特汀拿过来翻了翻，尚未完成的场次都做了标记，是个很熟悉的笔迹，但他已经很久没在片场见过这个笔迹的主人了。
他以为每次回头就能看到的身影是某种义务，实则是某个人赋予的特权，得到特权的人自以为很特殊，实则赋予的人随时都能收回。
有次拍摄中途，肯特汀好像隔着人群看到了江昆，可等他解决完手边的事想过去看看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身影了。
与此同时，两人线上的交流倒是如同约定般慢慢多了起来。
肯特汀还是会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找江昆询问，江昆态度温和，“我会和编剧再沟通下，看怎么调整合适”，专业有余，亲近不足，“刘杰会负责这块，你有任何需要告诉他就好”。
对于肯特汀的私下邀约又或是关心，更是永远淡淡的一句：“最近不太方便，下次吧。”
肯特汀不是死缠烂打的性格，他向来洒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什么便去争取，如果试过之后还是不行，那就算了。
这世上值得追求的东西那么多，没有什么是缺一不可的。
那些尚未完全建立起的联系坍塌时也悄无声息。
但那些每日都长时间待在一起工作人员还是渐渐有些发觉……导演和制片似乎正在冷战？
朗子铭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肯特汀刚从跑步机上下来，他仰头灌了一口水，接起来。
□□：“有事？”
电话那头顿了下：“现在方便吗？”
“滚。”
朗子铭笑起来：“你最近火气可真大，不考虑再找个男朋友吗？”
眼前突然莫名闪过一个画面，男人缀着珍珠的耳垂。
肯特汀烦躁的拨了拨汗湿的长发：“没空，你到底什么事。”
“这不是你刚回国吗，陆之河说要聚一聚，找你约个日子。”
“老陆？”肯特汀语气不甚乐意，“他攒的局，不会是去哪个戏园子听曲儿吧？”
他跟陆之河性格爱好都南辕北辙，能成为朋友全靠朗子铭从中调和，据说陆家之前还动过将小女儿嫁给肯特汀的心思，虽说当时肯特汀尚未变“弯”，但还是遭到了陆之河的强烈反对，摔碎了一盏成化年间的斗彩杯，才彻底歇了陆老太爷的心思。
后面肯特汀真成了他口中的“兔儿爷”之后，陆之河没少拿这事挤兑他，说自己早有先见之明，看他面相就知这人注定是个不安分，要走歪路子的。
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却被嫌弃了好一通的肯特汀自然十分不爽，二人成了冤家，每每见面都要争吵。
朗子铭劝说道：“你以后若是准备在这里长足发展，难免会接触到跟传统艺术搭边的的题材，多了解一些总归没有坏处。”
肯特汀思考片刻，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行吧……我月底杀青，下个月15号之前看你们安排。”
“那就这么说定了。”
挂掉电话，呼吸也基本恢复了过来，肯特汀撕下手上的护腕，拎起毛巾走向健身房的淋浴室。
天气冷，大晚上来健身的人不多，浴室里也静悄悄的，泛着热气的水流顺着男人舒展的背肌，划过沉睡中的巨物，最后汇入脚下的排水口。
洗完澡出来，从柜子里取出随身物品，肯特汀看见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他不怎么备注，所以很多电话都不知道是谁打的，正准备回拨过去，又有个新电话打进来，他便立刻接了起来。
“喂。”
那头的江昆没想到居然接通了，一时无言。
对面的廖京生朝他挤眉弄眼：说话啊你。
下午突然在影视城见到廖京生，江昆吓了一跳，后来才知他刚飞机落地，就直接往片场赶了。
“真没什么事……”
“你少来！”廖京生一本正经道：“要真没事，你跟导演不和的消息能传到我这儿来？”
江昆不说话了。
廖京生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母亲看着自己明明很聪明却次次考倒数的孩子一样：“江河就指着这部片子翻身了，多少人想搭上承映这条大船还没路子呢，你倒好，不主动跟人搞好关系就算了，还给人上眼药……”
“……我真没有。”
他顶多是不想见他。
“又不是拍完戏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沉世》杀青之后还要发行做宣传的，承映那边对冲奖期望很大，未来还想继续合作，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对你对江河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
江昆承认自己有些感情用事了。
但这也没办法，看到女人走出房间的那刻，那些曾经深深刺痛过他的、叫他狼狈不堪的记忆霎时间涌了上来。实在太痛太痛了……虽然他极力掩饰，假装若无其事，但那种以为朝着光亮行走却又再次跌进泥里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一次了。
因为那样的话，他也会觉得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
真的是……活该。
看着埋头不语的江昆，廖京生觉得只能自己来当这个和事佬了：“好了好了，男人之间嘛再有什么矛盾，一顿酒也就说开了，都在一个圈子里，以后还要常来常往的。”
江昆没说话但也没反对，廖京生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廖京生便当着面给肯特汀去了电话，没接通，他又让江昆试试，江昆猜那人估计在忙，所以没什么心理负担就拨了过去。
没想到竟然接通了。
“我是江昆。”
肯特汀啪的合上柜门。
“哦，有事么？”
江昆深呼吸了一下，“之前你问要不要一块吃个饭，我现在有空了，想问问你近期方便吗？”
肯特汀叉着腰倚在柜前，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你现在想见我了？”
“……”江昆不知道自己的话怎么会被解释成这样，“不止我，还有江河的廖总，你方便的话我们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下你这段时间的关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昆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冷哼。
“我何时关照过你了，得我谢谢你才对，谢谢江老师对我的包容。”
江昆没想到肯特汀居然有这样阴阳怪气的一面。
在片场雷厉风行的样子见惯了，他时常会忘记，这个能轻松勾着脖子将他锁住，力气大得吓人的男人，比自己还小上三岁。
对面廖京生的目光隐隐传来压力，江昆尴尬的摸摸鼻子，硬着头皮继续邀约道：“所以……你有时间吗？”
这次肯特汀倒是回得很干脆。
“有。”
“那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呢？”
“现在。”
“……”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