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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羡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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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昆认床得很,本以为挤在那个壁纸都翘边的旅馆房间里会睡不好,但可能是因为今天坐了太长时间的车,跟肯特汀道了晚安之后他就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旁边床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刚洗漱完,穿着背心还在喘息的肯特汀推门而入,他看上去刚刚晨跑回来,整个人都在散发着蒸腾的热气,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结实有力。
肯特汀取下蓝牙耳机,嗓音带着长时间用力吐息后的沙哑:“我洗个澡,待会带你去吃早饭。”
说完伸手扯下身上汗湿的背心,转身进了洗手间,江昆躲闪不及,将男人肌理分明的八块腹肌看了个清楚。
“……”洗手间的门关上,室内恢复了安静,江昆脸热的在原地站了一会,慢吞吞走到床边,翻起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邮箱里有几封眼熟的经纪公司发来的自荐,有刚出道的新人,还有从选秀跨界来演戏的男团成员,江昆粗粗浏览了一下,没有特别合适的,这些还很青涩的面孔都被包装太过,少了些他想要的新鲜感和生命力。
他给选角团队发去消息,叫他们放宽门槛,主要看形象是否合适,年龄经验还有是否科班都不重要。
肯特汀洗得很快,江昆刚切回邮箱,洗手间的门就咔哒一声开了。
裸着上身的肯特汀从里面走出来。
江昆顿时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见男人径直走向放在床脚的背包,担心他会直接就这样换衣服,江昆抓上手机,“我出去打个电话”,说完就低着头连余光也不敢往旁边瞟,慌张的逃出了房间。
肯特汀拿衣服的动作停下来,他觉得掉了个个就胆小得不行的江昆很有意思,“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在别人家的衣帽间脱衣服的……“他摇摇头,伸手解开裤带。
或许因为假期刚结束,游客并不多,江昆在走廊站了一会,只有一个打扫的阿姨经过,那个阿姨还亲切的同他问好,江昆用自己少数知道几句藜语回复她:阿依古里。
大概过了三分钟,穿戴整齐的肯特汀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穿着件跟江昆款式类似的灰色冲锋衣,脚上蹬着马丁靴,越发衬得小腿修长,比例惊人。他看向罚站似的靠在墙边的江昆,逗弄道:“电话打完了?”
“……嗯。”
“那走吧。”
路过前台时碰上了阿旺和另一个面生的脸孔,听说他们二人准备去老街逛逛,阿旺自告奋勇的提出要当导游,肯特汀问他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阿旺但笑不语,他引着两人穿过旅馆的后门,才发现经过一片堆着柴火的空地,后屋竟然有个露天厨房。
“这附近的餐馆只有几家,而且基本只做晚上生意的,你们如果想吃口热的,去前台招呼一声。”阿旺弯下腰,拾了几只粗细长短合适的柴火抱在怀里,“跟城里饭店里那种是比不上了,不过都是我们这边的特色,以往在这住的客人都挺喜欢的。”
江昆第一次见这种烧火的炉灶,好奇的在厨房里四处张望,后院里那只黄白相间的小土狗,从肯特汀和江昆脚下窜进厨房,站在灶台边的板凳前,并不叫,只是朝两人一个劲摇尾巴。
阿旺出声驱赶他:“噜噜,出去!”
“没事,就让他在这吧。”冬季气温低,它看见主人进了厨房便知道要烧柴火了,特地过来取暖的。
肯特汀跟在阿旺身后,等他将最粗的几根木柴推进灶塘,主动提出:“我来看火吧。”阿旺见他接过火钳,熟练的清理柴草灰,又从旁边捡了几根细枝条,折成合适的长度放进灶膛口上方,称赞道:“没想到你们城里人还会这个。”
阿旺去瞧锅里去了,江昆在肯特汀身旁找个空位坐下,刚坐下就觉得脸上一阵灼热,他不禁直了直背,让上半身离灶膛口尽量远点。
肯特汀用手挥了挥飘起的烟尘,他的靴底已经开始积起灰:“别坐这儿了,会弄脏。”江昆这么精细的人怕是不知道,但肯特汀小时候很爱烧火玩,每次都弄得灰头土脸。
“没事,坐这暖和。”火光将江昆柔和的眉眼照得暖融融的,他闻到了烟雾和灰尘的味道,还有陈旧的木头味道,并不令人讨厌,锅里传来咕咚咕咚的响声,噜噜靠在江昆腿边,快活的翻着肚皮。
主食是沉着锅巴的米汤,配着几碟风味独特的小菜,江昆最喜欢那道用鲜笋做的酸竹菜,他多伸了几筷子,肯特汀就把自己跟前的盘子推了过去。
阿旺哈哈大笑道:“这玩意如果放在罐子里密封起来可以保存很久,等你们走之前我给你拿几罐,还有用山椒腌制的小鱼干,味道可好了,你们在外面肯定没吃过!”
江昆不吃辣,但还是点点头谢过他的好意。
简单吃过早饭之后,阿旺说店里还有些事。让他们先自己逛逛,下午五点表演开始前在城门口见。
走进老街人流瞬间拥挤起来,两个气质出众的帅哥只是并肩走在一起就吸引不少目光,肯特汀被瞧惯了,很是无所谓,但能看出江昆有些不自在。走到路口的时候,他指了指左侧蜿蜒而下的小路说:“去那边逛逛吧。”
离开主街果然人少了许多,街边有很多连招牌都看不懂的新奇小店,江昆拉着肯特汀随机走进一家挂着许多木牌的店。
店里只有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先生,身上的褐色长袍用红色节绳在腰间束起,领口缀着某种不知名动物的毛发,有客人上门他只抬了抬头,复又垂下眼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计去了,一点也不热情的样子。
江昆走到展开的料理台边,老先生正在用一把顶部扁平的雕刻刀抛光手里的木头,已能大致看出雏形,雕的是之前阿旺提过的象形文字。店里的朝着大门口的方向挂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有图形和对应的释义。
肯特汀走到仰着头仔细观察的江昆身旁:“想要?”
“嗯。”来都来了,总要留个纪念,那些图形姿态各异,江昆挑来挑去,还是觉得爱字最好看,他指着那个字说:“我想要这个,你呢?”
肯特汀扫了一眼,勾起唇,说:“我也要这个。”
所有木雕都是老板一人手工制作,等待时两人又沿着青石板路逛了一会,江昆工作时看着严肃又认真,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孩子,他一会看看雕着花的窗棂,一会又被银店里的敲击声吸引了注意。两人且走且停,时光从手边倏然溜走,江昆突然想起,肯特汀今天都没有带相机出来。
“你不用拍点素材吗?”
“不急。”
这时,好几个走在前头的人突然调转方向,开始朝主街那边走,肯特汀把江昆往身侧拉了拉,让他不至于被人流冲撞到。江昆乖顺的靠在他身侧,迷茫的望着路边:“……怎么了?”
“应该是表演要开始了”,肯特汀低头看了眼时间,“我们也走吧。”江昆看着自己被人牵起的腕子,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越靠近主街,鼓点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吊脚楼,朱红的廊柱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飞檐翘脚翘脚上悬挂着铜铃,不时发出脆响。
随着夜幕降临,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吊脚楼下,想要去找阿旺有些难了,江昆感觉肯特汀往他身后挪了下,他身材高大,很轻易就将江昆整个人牢牢的护在胸前。
“你别乱跑。”
低沉的嗓音近得仿佛是俯在耳边发出来。
江昆完全动都不敢动,只能默默祈祷那人没有发现自己烧起来的耳尖。
“……好。”
夜色渐深,楼上垂着布帘的窗棂后有昏黄的灯光映出,将那雕花的影儿照得清清楚楚,一阵悠扬的芦笙声响起,这场堪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藜族之恋”终于拉开帷幕。
故事情节很简单,藜族少年阿夏爱上了少女娜仁,但娜仁已经被父母许配给了族长,两人背着家人私会,互诉衷肠,可惜好景不长,二人的事被族长撞破,族长大发雷霆,派人抓住了阿夏,将他挂起来鞭打,赶来想要救下阿夏的娜仁不愿屈从于族长和双亲的压迫,最终双双殉情。
和江昆看过的那些音乐剧和戏剧都不同,这出戏的台词都是说出来的,配上鼓点和芦笙显得抑扬顿挫,出场的人物时而是纸窗后的影子,时而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殉情那幕娜仁骤然拉长的影子如同一抹溅到窗上的鲜血——
“阿哥,我这就随你去了!”
一段分外哀怨的芦声随风悠悠飘荡,布帘后的灯光暗下来,表演结束了。
人流又重新涌动起来,江昆听见周围细碎的讨论声,大多在说这个故事的结局不好,男女主冲破世俗枷锁,最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才是人们期望的故事基调。
察觉到江昆兴致不高,肯特汀碰了碰他的手背:“怎么,难过了?”
江昆摇摇头,扬起脸对肯特汀牵起一个明亮的笑:“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打花要开始了。”
他很难解释,他不是难过,只是有点羡慕。
他也想拥有那种可以为对方奋不顾身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