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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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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任凭世子处置。”像被审判似的，她缓缓闭上眼睛。
郑苏白这回直接笑出声了，身形缓缓向许楠枫压迫，她暗叫不好，在下一刻听见一声轻响。
他顺手拿起边上的折扇往她脑袋上敲了下，不疼。
他道：“我可不是小气的人，以前慕夫子对我有偏见的那些恩怨都一笔勾销，咱俩的恩怨呢……从今晚开始重新计算。”
许楠枫：“……世子说的哪儿的话，小人怎敢对你不敬。”嘴上说着，她对免于一顿皮肉之苦还是挺开心的。
郑苏白没再理他，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气氛沉寂下来，许楠枫端坐了一会儿，觉得每个姿势还是不大舒服，最后得出来是人的原因。
她悄悄地把视线往他那里挪了挪。
很苦恼，也不知道他睡没睡，自己要不要叫醒他然后告辞。
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他说过恩怨从今晚算起，不清楚他有没有起床气，万一又给她记上很大一笔呢？
哎！
她不自觉地看向他的睡颜，很是觉得这人没动静的时候挺乖的，像一只高贵的狮子猫，又漂亮又静谧。
对了，她是老鼠……
郑苏白睡了不到半刻钟便醒来了。
他近日着实有些累，除了有些讨厌的苍蝇外，他本人屁事也多，营地的床睡得不舒服，他每晚都要很久才能浅眠，没想到在这儿能不防备地睡着。
刚醒的时候有些懵，看到许楠枫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慢慢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世子，您睡着了？”
郑苏白接过他递来的茶水，点了点头。
“世子受累了。”这话许楠枫说得挺诚恳的。
郑苏白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难得从这小子嘴里听到好话，他从嗓子眼里“嗯”了声。
“世子长久未归，想必也思念家中亲人良久了，小人就不打扰世子一家团圆了。”
得，一点都不经夸。
郑苏白眼神稍冷些，许楠枫不敢动了，她也不知道又从哪儿惹到他了。
“嫌弃我？”
“哪儿的话呀，小人可万万不敢嫌弃世子，只是害怕耽误了世子的时间。”
“谅你也不敢。”他站起身，说了句：“跟上。”
许楠枫不明所以，被他提着衣领带走了。
“……”我自己不会跟吗？！
这年京城入冬得早，许楠枫刚来时天空就在飘雪，此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可还是没有丝毫削减的架势，两人就那么静静地走着，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疾驰的风阵阵儿的，刀子似的割在人脸上。
看来是瑞雪啊。
走了差不多十步，郑世子终于发现旁边人有些不对劲。
“你冷吗？”他道。
许楠枫搓了搓手。
今夜她来得急，又因为临行前喝了些就身上发热，所以当春雨要去拿大氅的时候，就没让她去了。
谁知道这位爹突发奇想要她去哪儿，还只靠脚力！
心里挣扎了几瞬，她屈服了：“有一点，不过不多。”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郑苏白被看的心里有种怪异的痒痒，移开视线，淡淡道：“还好我不冷。”还裹紧了自己的大氅几。
“……”这何异于在一个考试失利的人面前展示他的满分答卷。没礼貌！
她垂下头，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又听到他说：“罢了，谁让本世子是个菩萨心肠呢，你过来披着。”
“这岂不折煞小人！”她义正言辞。
“无妨。”
她面色艰难地走过去，差点要笑了。
走近了些，她道：“世子，这不好吧。”她的手跃跃欲试了。
“我说最后一次：无妨。”
“好吧。”她勉为其难地用力一扯。
嗯？这么紧？
她又加了把劲儿，还是不行。
“看来慕夫子力气很大嘛！”
“？！！”
他的手为什么扯着衣服不丢，难不成是诓我的？
“世子，您的手……我拿不下去。”她指了指衣服。
“什么拿下去，你拿下去了本世子不冷吗！”
“那你刚才！算了，呃，我又突然觉得不冷了。”
“生气了？”
“并无，现在真不冷了。”许楠枫的话硬邦邦的。
郑苏白勾了勾唇，抬起左手，露出臂膀下的一块位置，道：“我是说你可以进来。”
“啊！”许楠枫惊呆了。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他现在可是个男人，两个男人披着同一个大氅，怎么听着怎么怪异！
而且她刚才只是一时小脾气上头，现在想起来，郑苏白舟车劳顿回来，身体肯定虚弱，受凉了就不好了。还是她来承受冷风吹吧。
“小人现在真不冷了，世子还是自己披着吧。”她急着道。
“嫌弃我？”
许楠枫摇头。
“那就进来。”郑苏白也跟她较上劲似的。
犹豫几刻，她还是进去了。
“暖和吗？”郑苏白问。
许楠枫轻“嗯”一声，真的很暖和。
扬了扬头，从她的角度只能就看到郑苏白的下巴，不知从心里那个犄角旮旯冒出一句话：他人还怪好嘞。
嗯，是个好人。
正想着，脑袋上突然挨了一个毛栗，不疼。
那人道：“我知道自己貌美，但是看路。”
“哦。”
两人的脚印重叠在一起。
许楠枫没想到郑苏白竟把她带到了大理寺。
他俩先是站在暗处，然后鬼鬼祟祟地观察情况，许楠枫紧张极了，生怕他下一刻脱口而出勇闯大理寺。那他俩的小命还有吗？！
思来想去，她问：“世子，您是打算……进去？”
郑苏白点头。
“那要怎么进呀？”
郑苏白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没想好的了，自己是想带她到这里避下风雪，她又想到哪儿去了？
他道：“怎么进？飞进去啊。”
许楠枫：“啊！您还是您和我？”
“你是从哪儿会觉得不是我和你呢？”他道。
“您带我飞进去？”许楠枫的声线有些颤抖。
“嗯。”
许楠枫：“……”
她用脚在地上蹭了几下，因为积雪，路面有几分滑。
“世子，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她犹豫着，“您容易脚滑吗？”她望着高高的墙头，内心着实有点害怕的。
郑苏白差点因她正经发问的样子笑出声。
“不狡猾。”
“哦。”
不多时，门内走出来一个人，许楠枫正想看看那人是谁时，身边人突然自顾自走了，她赶忙跟上去。
竟是杨则！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面无表情地对郑苏白点了点头，没分一个眼神给许楠枫。
郑苏白抬腿往里进，却发现她的视线却还落在杨则身上。
“他好看？”郑苏白阴恻恻道。
许楠枫顷刻回神，连忙摇头。
杨则先看了一眼许楠枫，又看看郑苏白，眼底滑过一丝探究之色，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示。
两人并排走进去，许楠枫也已经对要见到的人隐隐有些猜测。
贺旺。
如今他叛徒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不日后就会被拉去斩首，不过因为他如今尚未娶妻生子，家中双亲也早以离世，倒没对其他人造成影响。
贺旺如今已是心如死灰，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
许楠枫看着他的惨状，除愤怒外，还有唏嘘，她之前只知道背叛者是程将军身边亲近的人，没想到……听说他年轻时也是一员猛将，还跟程将军是拜过把子的兄弟。
她转过头，问：“世子带我来此是何意？”
“嘶，慕夫子那么关心程碟的一个人，难道对背叛他的人没有丝毫好奇吗？”郑苏白道，“而且，你也不想知道他被策反，陷程碟于死地的原因吗？”
闻言，贺旺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许楠枫沉默，继而点头，她之前光为程家脱险高兴了，倒是忽略了这点。
郑苏白微微一笑，向贺旺那里走去，道：“慕夫子，近日就让你看看如何撬开连死都不怕的人的嘴。”
贺旺对于郑苏白的靠近警铃乍起，他吼道：“老子已经认罪，你们还想怎么样？！”
郑苏白对于他可没半分客气，懒懒道：“听见本世子说的两个问题了吗，回答。”
“呸！”贺旺破口大骂，“老子一条烂命，要拿就拿。”
郑苏白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道：“这么说，你是不说了？”
贺旺索性别过头。
郑苏白站起身，回头，倒先对许楠枫说话：“慕夫子，你可瞧好了。”
许楠枫：“……”
正当她以为郑苏白要搬出什么监狱十大酷刑时，却见郑苏白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又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扔在贺旺身上。
贺旺正要恼，却在看清那物的一瞬间愣住了。
是一块长命锁。
许楠枫看到，原本无所畏惧的贺旺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块锁，跪了下来。
“她们在哪儿？别伤害她们。”
郑苏白看了一眼许楠枫，道：“她们现在很安全，但如果想继续安全，看你。”
“你想怎么样？”
“回答本世子的两个问题。”
贺旺重重地闭上双眼，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他在两年前他曾和一女战俘春风一度，后来西陵大齐讲和，战俘也被放出。他以为那天过后这事就算完了，可就在一年前那位胡姬来找他，还带着他们的孩子。
他当时又惊又喜，惊的是军中严令禁止和战俘私通，他作为副将更应遵守军令，喜的是他漂泊大半生，早已对子嗣承欢膝下不抱希望，谁知竟凭空多出个儿子。
到底是喜占了上风，他将母子安排在一处院落中，准备日后给她安排个正经身份再把人明媒正娶回来，到时候妻贤子孝，岂不乐哉。
就在计划慢慢走向正轨的时候，他的妻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书信，让他密会西陵的信。
犹豫良久，他还是去了。
却没想到从此再无退路。
铁瀚王让他充当内应，并让他在三天之内给出满意答复，否则每多过一天他的妻儿身上就会少些东西。
第四天，他收到了一根手指。
出于无奈，他只能先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后来又讲了很多。渐渐地，他自己开始回想这一生，年轻时总有千万般豪言壮志，最后却落得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
他说他在和妻儿相聚的又一天晚上，恍然想起来多年前被围城的一件事，那时候国家因为政变，西陵趁虚而入，他们围困在落云城内大半年，到最后全民皆兵，连树皮都啃得不剩了。那时候程碟说誓死保卫落云城，每个人都下了死志。好在最后朝廷派兵救援，才保住命。
当时的他自然可以无所畏惧，可现在呢？他有妻儿，若自己身死，妻儿怎么办？他还没有享受过几天的天伦之乐。而程碟……
他儿女双全！他位高权重！他无憾了！可自己呢！
自己什么也没有！
不知何时，他开始慢慢贬低、愤恨自己昔日的好兄弟，以此才能宽慰自己不断犯下的错。最后，铁瀚王答应让他办完最后的事就可以放他和妻儿团聚，可到最后，他也没能见到他们……
说完这些，贺旺猛地抬头，“他们现在在哪里，可安否？”
郑苏白一直看着许楠枫，果然，她的表情中已经有些松动，带着一丝挣扎的不忍，他笑了笑，“安全。”
“你的妻儿不久会被送往北晟，在那里度过余生，也算是你将死前的善言积德了。”
因为许楠枫的提醒，郑苏白一开始就把一部分精力放在调查贺旺上，也怪他大权在握，太过得意忘形，让郑苏白根本不耗心力去找别人。
没想到，这世人眼中的好兄弟，竟真成了杀害程碟的推手。
知道他在外有家室后，他又在铁甲军营找到他们母子，为洗脱程碟冤屈做了两手准备。
倒是没想到，这样的人在看到程碟之后竟也认罪了，他的威胁根本还没派上用场。
郑苏白的回答在贺旺心中掀起巨浪，他喃喃：“那就好，那就好，希望世子说到做到，否则就算日后我下了地狱，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郑苏白半点没放在眼里，转身揽着许楠枫的臂膀出来。
许楠枫一路上若有所思，等郑苏白让她落座时，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处在一所庭院中。
她俩围炉而坐，面前一道圆拱门，印出腊梅覆雪。
“喝。”郑苏白亲手泡了一碗热茶端给她。
“谢谢。”
“我看慕夫子自从听了贺旺的一番解释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许楠枫心中暗叹一口气，“没什么心事，只是感叹罢了。若是他没有违反军令，或是他在此事后向程将军如实说明，我相信以他俩的交情，总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只能说，命运弄人呐！”
她看向郑苏白，又道：“此事就当烂在我俩心里了。”她当然明白，若这事被旁人知晓，那胡姬和他儿子定是难逃一死的。
郑苏白并不答她，反而问：“慕夫子这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道：“或许吧。”
郑苏白身子往前探了探，弯着那双漂亮又带几分风情的瑞凤眼，道，“若我说，我能救出贺旺，并让他们一家三口相聚且不会为祸大齐，夫子认为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