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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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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我虽愚钝,但并不痴傻。虽然在我们的交往中,我能感觉到姐姐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们交谈内容从未涉及侯府,故拉拢之意更是遑论。而且我想姐姐应该也猜到了,我亦隐瞒了真实身份,或许正是如此,才让我们能无拘身份,无所不谈。”
许楠枫哑然,她果然高看她了,她当时不过是无聊出门解个闷而已,不过是面上迎合,心中冷然看她扑腾。
所以面对程澄的真情流露,即使她实际并未做什么,始终是有些心虚的。
程澄继续道:“我是在姐姐给我免死金牌时才隐隐猜测到姐姐与侯府有关系的,但当时情势紧急,我来不及多想,后来我才想到侯府和程家素无交集,为何会突然出手救官位不显的程家。即使家父不在,以侯府的势力,落云城也不会轻易落在荣王手里,而这要付出的代价,显然比免死金牌少,所以我……”
她看了眼许楠枫。
“你觉得是我趁机把免死金牌偷出来的?”
程澄眉眼柔和,“倒也不是偷吧,只是觉得侯府应当不会同意。”
“……”那与偷有何区别。
“无论侯府或荣王,于我而言都有可能对姐姐不利,所以我才在出狱后派人寻求姐姐的下落……”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免死金牌在郑苏白手里?”许楠枫不自觉地喃喃,程澄未听清楚,“嗯?”
“呃,没什么。”
程澄也没在意,继续道:“与姐姐相认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哦?”许楠枫知道,她这样说了肯定有别的目的。
程澄顿了半刻,而后仿佛下定决心般道:“姐姐,你可知我为何第一眼就觉得你值得深交?”
为何?莫非是因为她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讲的,满心满意尊崇的人是她的母亲。
许楠枫露出茫然的样子。
“除却学识外,我最佩服的其实是姐姐的眼界。我们初见时,我与安心待嫁的女儿家们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我可以央着父兄时不时出来逛逛。”
“那日我因救人而被一个纨绔缠住,姐姐仗义出手相助,还告诉我说‘在没有绝对的能力保护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贸然救人,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多一个人身陷囹圄’,从那时回去后我便思考怎样能提升保护自己的能力,从商便是我能想到的方式。”
“艰难自不必说,可每当我干不下去时,你总会类似‘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话来鼓励我。”
许楠枫终于忍不了她给自己戴这种高帽了,“那不过是嘴上说说,其实我没帮到你什么。”
程澄却淡然一笑,“冷暖我尚且自知的。不过我现在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侯爷和世子是做大事的人,而有句话叫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担心姐姐在成大事的路上,成为他们不拘的‘小节’。”
许楠枫正欲说些什么,程澄抬手止住了,“姐姐先听我说完。我知在姐姐心中,忠诚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可我实在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人在某天会被放弃,甚至主动放弃。我的意思是,希望姐姐在任何情况下,不要因为任何人或事而轻易牺牲自己。”
“郑世子日日将你带在身边,不顾礼数,言行轻佻,虽然或许这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可姐姐有没有想过‘大事’成功之后呢?人们只会记得并赞颂那些运筹帷幄的掌权者,提起你,或许更多是不好听的流言蜚语,谣言如刀子,是不见血的疼,并不会因为我们不在意,伤害就不存在。”
“若真到那种地步,姐姐也千万莫要自我厌弃,我尚且能做出一番事业,这世上供你展露拳脚的天地还很广阔。”
“……”
许楠枫也不知从何解释一干事情,只能苍白道:“我和郑世子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澄露出一副“不必说,我都懂”的表情。
“……程家和侯府如今在一条战线上,你此举倒像劝告盟友不要跟自己合作一般。若你父亲手下人都这样想,恐怕程将军早已成光杆将军了。”
程澄眉眼温柔,轻语:“这话我只对你一人说。”继而又带着笑意道:“不逗姐姐了。”
“父兄手下为将士,只要不是逃兵或叛徒,事成或不成都当得一个忠肝义胆,而姐姐是女子,又如此美貌,往往可能因过盛的美貌而掩盖其他亮点,说‘美色侍人’还好,‘美色误人’罪名就大了。”
“世子虽有能力,可十分好色,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因色误事’的情况,到时说不清还算小事,姐姐的努力,抱负付诸东流就不好了。”
“……”这郑苏白的好色就这么声名远播吗?程澄说自己会因为美貌掩盖其他优点,那郑苏白是好色掩盖其他优点?
算了,左不过是他的个人爱好。
“妹妹的意思我已知晓了,不过我和郑世子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所做的事也不是自己想退出就退出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相信郑世子。”
程澄定定地看着她,许楠枫的眼中不带一丝杂质。
半晌,她笑了,“还记得入狱前我对姐姐说的话吗,若能活下来,我必当牛做马报答姐姐,故,君之所愿亦我之所愿。”
另一边。
“郑世子美人在怀,想必过得很自在吧。”杨则斟上热茶。
郑苏白毫不客气地端过来,“那是,谁跟你似的像个和尚,老了估计也只能看着我享受天伦之乐,而自己偷摸在墙角抹泪。”
“……”杨则实在看不惯他这副陶醉其中的模样,在凳子下面踢了他一脚,道:“正经点。”
“耶律倓已密逃至大齐,这事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郑苏白从征战西北之初,就让月昭华派人关注着西陵的情况。
上一战他虽大败了铁瀚王,可照铁瀚王那个贪功冒进的性子,只要尚存一战之力,就定然会与他再度开战,可是他却立即折返西陵,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果不其然,西陵内乱。
大皇子耶律霁控制内宫,假传西陵君主病危的消息,又以贵妃的名义密见铁瀚王,铁瀚王本就心急,一时不查就着了道,幸得手下拼死保护才得以逃出生天,最近的踪迹是在离京不过百里的洛城。而昔日的大皇子耶律霁,一朝从婢女之子成为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杨则轻叩了两下:“你打算如何?”
郑苏白不屑地一笑:“丧家之犬,何足为惧。”
杨则沉声道:“耶律倓虽败,可其手上的兵力还不容小觑,耶律霁短期内不可能将其全面绞杀,韬光养晦对于铁瀚王来说时间太长且不安全,所以铁瀚王若想反扑,必然要找个势力强大的盟友。我猜他此行的目的应是与荣王结盟。”
郑苏白道:“许楠鸣上次将他坑成那样,他还能压下这口气主动来找人合作,看来这人也不像传言那般无脑。只不过——”
他换了个惬意的姿势,“荣王那老狐狸可精明得很。耶律霁显然不会让耶律倓活在世上,我猜过不多时他也会到大齐。耶律霁态度目前并不明朗,耶律倓又谈不上多大的利用价值,荣王到底站队哪边还尚未可知,等着看他们狗咬狗吧。”
“你也别过于托大了,不管铁瀚王如何,我肯定他不会放过你。最近你别太招摇了,别到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笑话,到我的地盘还能让他给欺负了?!”
杨则白了他一眼,不愿再理他。
半晌,又道:“许楠毓最近可有何异样?”
谈到这儿,郑苏白才表现出了些许困惑,“倒是没有,不过没有才让人奇怪。”
“作为荣王最看重的儿子,前禁卫军统领,风光一度为京中世家最盛,一次失察之罪,可大可小,竟让这位天之骄子外派了一年有余,哪怕年关将至,荣王和他手下的人还未提起让他回京,还真是让人惊讶。”
杨则道:“如今许楠鸣在京城,风头渐渐都要盖过这位唯一的嫡子,要说许楠毓不着急,”他看向郑苏白:“你信吗?”
“自然不信。”
“那他为何看起来安分得让人找不出错?他可和荣王一样,是位野心家,况且比许楠鸣难对付多了,断不会坐以待毙。”
郑苏白微微正色:“一年前的皇宫夜袭,我始终觉得有蹊跷。”
“从你我接收到皇上遇刺的消息到禁卫军制服叛贼,仅仅用了半个时辰,说明那伙贼人的能力并不强,那么他们又是怎么躲开皇宫的重重防卫劫持皇上的呢?何况皇上身边有星卫寸步不移的保护,他们想动手势必是乘虚而入,而这也需要对皇上起居的绝对了解。”
“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你我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后来我乘机试过几人,他们的武功路数非常相似,”郑苏白皱起眉,“还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
杨则点点头,“人犯虽被压入大理寺,但因其情节严重,并未经由我手,最后结果是江湖人士入宫盗宝不成,被发现后劫持皇帝,许楠毓也因护卫不当被免职。记得当时虽有疑虑,但因荣王没有把这事大而化了,我们也就自然觉得贼人顺利入宫劫持皇上真只是一场巧合。现在回想起来,倒是疑点重重。”
“既然皇上现在已经看清了荣王的阴谋,我们也可以问问当时的一些细节。”
就目前的线索来看,一切还是风平浪静。半晌,郑苏白道:“此事我会派人继续查,许楠毓安分便好,不安分也大抵是为谋反做些准备,想必不会不留踪迹。”
眼见郑苏白起身伸个懒腰,杨则立马意识到这家伙想走了,及时用剑鞘摁住他的肩膀,“别急,我还有件事没问你。”
郑苏白懒散地掀了下眼皮,意思是赶紧说。
“密诏如今在谁的手里?”
郑苏白的表情滞了滞,随手拿了颗蜜饯扔嘴里,道:“怎么?”
杨则看挚友这不着调的样子,实在有些忧心:“你最好悠着点,荣王目前并无大动作,一方面是忌惮侯府的兵权,另一方面那张可号天下人共击之的密诏也起到不小的作用,你别再让人给顺走了,到时候荣王来个‘幼子无德,取而代之’,你我算是白费功夫了。”
郑苏白站起身,高大的身子抻过桌面,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瑞凤眼勾勒着一抹春色,他拍拍杨则的肩膀,“放心,不会让你白玩儿的,不是那人儿。”
“……”杨则嫌弃道:“你这恶心人的招式一套一套的。”
然而,恶心归恶心,杨则对他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行军打仗上,他十二岁便已是赫赫有名的小将,谋算人心上,他既能让北营将士心悦诚服,又能笑眯眯给对手设几个绊子,偏人还发觉不了。就是程家入狱当晚,自己出现在大理寺也是因为得了他的指示,兜里揣的可是假死药,还派了人后续接应,只是没想到,他除了准备这些还给了人免死金牌,想来是成与不成都考虑了。
不愧是,先皇后手把手教出来的唯一的徒弟啊,只是,这玩意儿长歪了,作风常常令人诟病,欠打的劲儿不仅在敌方猎猎,还能无差别地侵袭己方。
“怎么,”郑苏白拿提防的眼神瞅他,“你对本世子有什么不满吗?”
说完,也不再等回应,抬脚就要出去。
杨则再一次摁人,郑苏白脸色变了,“拿着你那个破剑没完了是吧,真当本世子没脾气!”
“这么急着走,很不寻常。”杨则用肯定的语气道。
“你什么时候管这么宽了?大齐律令里有规定我不能先走吗?”
“不是程家姑娘,难不成是……”
郑苏白丝毫不忌,嚣张道,“是又如何?”
杨则向来严肃的冰山脸出现了一丝裂缝,许久才出声,“他是个男人。”可不是你能开玩笑的。
“世子,我把人带来了。”墨书笑呵呵地一推门,抬眼,却看到两相对峙的男人。“呃,发生了什么。”杨少卿看他家世子的目光怎么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