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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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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顶着他眼神的威压,许楠枫道:“自是肺腑之言。”
言及此,他眼睫垂下了半刻,接着回到位子上,笑道:“本世子就知道世上有了解我的人,你的眼光果然很准。”
“……”
没等许楠枫开口,他又道:“不过目前只准了一半,西北久无新信,你又听闻奸细与西陵、程喋皆有联系,怎知不是程喋也叛国投降了。”
“不可能!”许楠枫道。
“慕夫子不信?”
许楠枫攥紧拳头,难得敢与他对视:“不信。”她现在真是讨厌极了有人说大齐忠臣的坏话,哪怕这人她也亏欠很多,但是一码归一码。
“呵,真是奇怪了,慕夫子与程碟未曾见过面竟如此信他。”
“程将军为人有口皆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如我一般信他。”
郑苏白叹气,似遗憾:“听到慕夫子对我的评价,我还以为你是个特别之人,没想到也与天下凡夫俗子无异。”
许楠枫此刻本就很烦,听着郑苏白这愈加不当的言论,更是怒从心起,她忽地瞪视他,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骂他。
终究理智占了上风,她道:“这岂能一概而论,我只是有自己的判断,对于谣言自然不信,可这不是谣言!”
啧,不伏小做低了?
郑苏白道:“我倒好奇这程碟与你究竟是何关系,竟让你连自称都改了?”
许楠枫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彻底冷下来,她眼神飘忽:“我,小人与程将军并无关系?”
“并无关系,你当本世子傻?两种可能——” 他上前一步,压迫感让许楠枫快喘不过气。
“一,你是程碟的私生子,自然无条件相信他;二,你是内奸,想借这连鸡肋都算不上的小事取得本世子信任,故而打入我朝内部?”
“……”不是,你以为自己多大的脸。
“都不是!”
“都不是,那本世子还真是好奇第三种解释了。”
第三种解释?许楠枫眉头紧皱,久久不语。
她陷入了回忆,清明的双眼似再次被血腥的场景模糊。
她该怎么说?
是说自己偏信奸佞,将程将军一家老小下狱,又不念律法直接问斩。等郑侯带着程将军和真相回京,这忠良之士才得以沉冤得雪。程将军后来主动致仕,带着一家老小的牌位回了老家,没过多久也随家人走了。
还是说北晟伺机进犯,当时朝廷名将凋零,郑侯去了西北,就派了郑苏白御敌。
看着他的眼睛,许楠枫真的想告诉他,他战死了!虽说不是真的,可他们那时都不知道,他的尸骨被送到京城那天,她看着郑侯,觉得向来叱咤风云的侯爷竟出现了十足的老态。
“你哭了?”
郑苏白看那双泛红湿润的眼睛,生平第一回感到事情有些棘手。
下一瞬意识到对面是个男人,又别扭地别开头,“行了,本世子不过开个玩笑,至于那么委屈?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的。”
他回到座位,给自己没动几口的碗里添了酒,差点溢出来。
他说:“不瞒你说,昨夜本世子路过我爹门前时,恰好听到有人禀报这事儿,不过你的消息太晚了,程喋早已被俘,且不过三日便投降了西陵。”
“什么!”
郑苏白不满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又不是我做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离出事应该还有几天……
她眉头皱得很深,问:“郑侯打算如何?”
她知道郑侯是不会相信程喋叛国的,毕竟上世就是他将人带了回来,如今肯定也在商量着营救之法。
郑苏白听到他老爹,心里是挺不耐烦的,虽如此,还是老实回答了:“他与你一样也不相信程喋叛国,今日上朝,一为调兵,二为程喋求情。”
徐楠枫看着他写在脸上的不屑,也知道他根本不指望那位。
她心里升起一阵无力,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苟下去了。
这个念头刚升上来就被她竭力甩出脑子,顺嘴骂了自己一句混账东西!
情况越乱,她该越冷静才是:“万一皇上把此事交给荣王呢?据我所知,听说荣王不喜程将军,如此难免有失公允。”
“这能怎么办呢?”郑苏白摊开手,“只能说还好本世子跟程喋并无交集,否则连我可能都要遭殃了。”
这话……相当于明说程喋叛国一事是板上钉钉了。
许楠枫心上焦灼,脑子里一团乱麻。
忽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她认出这是郑侯的亲卫。
那人似乎要跟郑苏白悄悄说些什么,见许楠枫在场没太好意思说。
郑苏白一脸无所谓:“有什么就说吧,慕夫子也不算外人。”
那人犹豫了下,道:“侯爷让世子过去见他。”
“呵。”郑苏白不合时宜嗤笑一声,没继续这个话题,半抚着额,叹气:“我爹这人老了真是喜欢瞎操心,我人都在军营还能出去惹事?就说我这儿还有贵客到访,让他等着。”
许楠枫此时也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道:“既是侯爷找世子,定是有要紧事,小人就先行告辞了。”
“慢着。”郑苏白使了个眼色,墨书就连推带搡地把那人弄出去。
“世子这是何意!”
郑苏白理所当然道:“不想听他唠叨,拿你做挡箭牌,不可以吗?”
“……我无心同世子玩闹,先走一步。”
“不让你走你还走,怎么,对本世子的尊敬仅限于口头上吗?”
“我……”
“慕夫子结识能人异士众多,此番匆匆离去,怕不是觉得本世子无甚大用,想另辟他径?”他故作感叹:“要是本世子危难之时能有……慕夫子这样心怀天下者为我东奔西走才好。”
“自然有人为您效力。”
郑苏白不屑。
后又似好心,道:“劝你别白费力气了,程喋之事明显早有预谋,在有心之人的运作下,抄家的圣旨说不定都快拟好了。慕夫子的朋友是能让小皇帝回心转意?还是能延缓程喋一家被问斩呢?”
他接着泼冷水,“就算程喋后来只是暂时收监,等某些“忠义之士”将叛贼程喋押解回京,一家人还是得整整齐齐掉脑袋。我劝慕夫子安分些,别引火烧身。”
“那就……不让荣王去查。”
“什么?”
郑苏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话是个荤素不忌的,什么都敢往外说,现在看来,眼前这位慕夫子更胜一筹啊,都敢指名道姓了。
许楠枫道:“依世子之见,如果不让荣王去西北查,还有谁能堪大用?”
她这话绝对是包含了满满的真诚。
郑苏白扫了她一眼,大言不惭道:“我。”
“……”得,她再问他就是世间第一蠢人。
“瞧慕夫子表情似对本世子没信心呀?”
“呃……边境艰苦,世子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当是受不得的。”
“哼!还以为你是个不同的。竟也这般浅薄。强调一遍,本世子武能上马提枪安天下,文能展纸执笔定乾坤,只是谣言误我!罢了,既然你想走,我强留也无用,走吧。”
许楠枫道:“那……小人告退了。”
似怕再被他缠住,撂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脚步还有些慌乱。
在踏出门槛的一瞬,身后突然阴恻恻地响起一道声音:“慕夫子下次再夸赞别人之时,稍微控制下自己的脸色,今天是本世子心情好,若下次再像个木头似的只有口头上的尊敬,本世子必赏你一套完整的军棍。”
许楠枫脚步顿了下,没敢转身。
见不着人后,墨书摸摸脑袋:“世子,您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只有口头上的尊敬?”
郑苏白白了他一眼,道:“回府。”
许楠枫二人上马车后,春雨才敢把她的心疼表现出来:“主上,哪有人话里话外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的,还有您好端端地学骑马作甚,那种苦您怎么吃得。”
许楠枫苦笑,这算哪门子的苦,若是能避免上辈子的惨剧,哪怕后半辈子吃糠咽菜,哪怕不要这个皇帝身份,她也是愿意的。
她知道春雨不是荣王,她是真的心疼她,也知道有些话是必须得解释了。
她道:“春雨,之前是我太无能了,对星卫来说,不是个好主上,对天下人而言,更是没有尽到当皇帝的责任。如今奸佞当道,我这个皇帝在大多数人眼里也只担个名义,想取而代之的不胜枚举。”
春雨红着眼睛:“谁敢动您,我必杀他!”
许楠枫看着她,恍然间好似见到上世站在她面前誓死保护她的星卫,鼻头一酸。
她强止住心头酸涩,道:“我做的孽需要我自己解决,如今,我们必须卧薪尝胆,方可与…荣王,争夺一二。”
“荣王?莫非您上次说的……”
许楠枫点头,“荣王,他的野心,愈加昭昭了。”
“那您让我瞒着秋阳的意思是……”春雨的脸色略微变了。
许楠枫道:“不错,只是现在不要动她,以免打草惊蛇。”
况且她不相信秋阳会无缘无故叛变,这其中缘由,时间节点,还得细细调查一番。
况且她不相信秋阳会无缘无故叛变,这其中缘由,时间节点,还得细细调查一番。
春雨一拳砸在马车上的矮桌上,虽然从主上说过不将她们的行踪告知秋阳时她已有了猜测,但是真从许楠枫的口中听到,她还是难以置信。
郁结了半刻,她朝着许楠枫单膝跪下,自她成为许楠枫近侍后第一次用星卫总领身份讲话。
语气严肃且正式:“主上,星卫出现叛徒也有属下管教不严之责,属下在替主上办事后自会领罚。但请主上念在多年忠心护主的份上答应属下一个不情之请,求主上批准属下亲手了解叛贼秋阳。”
许楠枫抚额,“此事容后再议,眼下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