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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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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郊小院里，再经密道到了离皇宫不远处的一处院落，星澜早已在此等候，神情复杂地看着许楠枫，把手上包裹递给春雨。
许楠枫脱下了脸上易容与身上服饰，着一身藕色衣裙，梳一个简单的发髻，再插上一只素钗。
短短半柱香，已是男装换女装。
等她收拾好，面上一贯古井无波的星澜，瞳孔也显而易见地睁大了。
他年岁虽不大，却也听说过先皇后面纱微动倾全城的“壮举”，他一直都不清楚这是什么概念，直到看见今日的许楠枫，除了惊艳，他脑中竟没有任何奇怪的想法。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在他心上划过一瞬就马上止住了。
春雨没有惊讶，也换了一套丫鬟服饰，托着镜子让许楠枫检查她的装束。
许楠枫以前出宫玩乐时就已穿过不少次女装了，一是给自己解馋，另外，穿女装结识有意思的女性总是方便得多。
因为秋阳比较古板，她每次女装都是春雨随侍，她见过几次，但春雨不知道许楠枫是女儿身，以为这是主上的特殊爱好，且帮她好好隐瞒着，今日是许楠枫主动让星澜送来的女装，他也是第二个见过他女装身份的人。
许楠枫看到星澜的反应，对自己的妆容有些不满，在脸上又添了几笔，皮肤没那么白了，眼睛也不那么大了，总之虽然改动不大，明显感觉到跟之前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满意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她母后留给自己叫《化妆术》的那本书，里面简直包揽了各种奇怪的妆饰，在没看之前，她还不知道妆饰能让相貌平平之人变得俊俏，亦能让绝色佳人变得平庸。
收拾完毕后，许楠枫直奔程将军府。
程喋白手起家，是靠小士卒一点点升上来的，京中物价高，他不钻营取利，俸禄也只能勉强贴补家用，偌大将军府只是空有个架子。
程喋只有一妻，无妾。生有一儿一女，长子程宇随他外出征战，留京的家眷可用老弱妇孺形容。京中拜高踩低者众，程家一无银钱，二无背景，男丁还都远在西北，没人撑腰，这一家人过得也不甚如意。
许楠枫望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心中愧疚感更甚。
她来过几次，守门的小厮知道她与自家小姐相识，犹豫之下还是江许楠枫放了进去。
主院正厅。
程喋弟媳俞氏哭诉道：“母亲，大伯叛国乃是杀头大罪，罪不容诛！为今只有分家，方能保住我程家一族最后血脉，您万不可……如此昏头，只顾家庭和睦而虚名而枉顾子孙后代性命啊！”
程澄红着眼睛立在一边，身量虽小气势却十足：“婶婶，从前我父兄凭战功拿俸禄时，您可是借着家庭和睦这种说辞得了我父兄不少救济，如今因我父兄受了污名就急着撇清关系，是不是有些太无情了？”
她看向主位上面色愁苦的老妇，又看了看用帕子掩面的母亲，义正言辞道：“我不相信父亲会通敌叛国，圣上一定会查明原委，还我父兄，还我程府一个公道！”
而后视线直指缩在后面唯唯诺诺的二叔，厉声道：“二叔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程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俞氏一把推开程偃，直应上她的视线，面目狰狞：“你这个小贱蹄子哪来的胆子质问长辈！”
“长辈无德，做晚辈的自当拨乱反正。”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定是与外头那些人厮混，连长幼尊卑都忘了，母亲和大嫂也定是受了你的挑唆才如此拎不清！”
她叉着腰，招呼过来两个下人，狠狠道：“给我好好教训一下大小姐，再扔进柴房，让她学学规矩！”
程澄母亲被两个老妪拦住，抽抽噎噎：“不要……”
只有个小丫鬟挺身挡在程澄身前：“我家小姐是将军府嫡女，你们敢！”
那家丁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把人拽开后粗糙的大掌扬起就要落在程澄嫩白的脸上。
许楠枫正是这时赶到的，没等她吩咐，春雨便一个健步上前捏住那人手腕，疼得他吱哇乱叫，接着用力一踹，那人便飞了出去。
程澄见她来也是惊讶，回神后略显惊慌，低声道：“柳姐姐，家中有事，恐招待不周了，还请姐姐先回去，过几日妹妹自登门拜访。”
许楠枫垂眸，细细打量一番这唯恐拖累她的善良姑娘，心里一阵难受。
她递给程澄一个眼神，示意安心，后朝俞氏看去，冷声道：“好一个吃里扒外的奴才，连你们真正的主人都忘了吗？”
她虽年岁小，但好歹做了多年皇帝，唬人这事儿是信手拈来。
俞氏被吓住了一瞬，后知后觉到她们只有两人，还都是女子，也大胆起来，指着程澄鼻子大骂：“看看，这逆女都结识了什么三教九流，两个女儿家，打人竟如此厉害。”
她转头看老妇人：“母亲，你也看到了，就算不分家，这妮子也不把我这二婶放在眼里，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也没意思，早分家谁都好。”
留在身边的儿子不能给自己撑腰，老夫人只能悲戚道：“家门不幸啊……”
程澄闭上眼，轻声道：“分吧。”
其实她不是对这二婶一家存有多么大的情分，只是痛心亲兄弟最后却沦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下场。
大房男丁深陷囹圄，老夫人年迈，大夫人性子软，都说不上话，所以二房的阻碍就只剩程澄一人。
见她点头，俞氏喜不自胜，装都不想装，赶忙就要出去收拾东西，程偃也跟在身后，连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还没等俞氏幻想今后的美事，许楠枫接下来的话却如毒蝎般蛰疼她的心。
“你以为分家之后你们就高枕无忧了，呵，倘若程将军真有不测，你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定斩不赦。若是程将军无事，他就是大齐功臣，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当然，你们是享受不到了。你们选了最蠢的一条路。”
“你！”
俞氏转头，皱纹遍布的眸子里盛满怨毒，然而顾忌她身旁不好惹的春雨，终是不敢上前。
等看不见几人，程澄也没硬撑着的气力了，身子也软下来，被许楠枫眼疾手快地扶住。
其实她性子并不强硬，只不过如今大房必须得出来一个抗住压力，她义不容辞。
程母快步走到她面前，检查她一番后哭诉：“我们怎么落得这般境地……”
程澄未动，半晌后拍拍母亲的背，道：“父兄一定不会背叛大齐的，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
她对两个小丫鬟道：“竹云，桃红，将夫人和老夫人带回房歇息。”
两个小丫鬟领命后退下了。
一切安静下来，程澄对许楠枫凄然笑笑：“柳姐姐，让你看笑话了。”
许楠枫摇头，语气温柔：“我们换一处说话吧。”
程澄点头。
从主院回程澄院子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把东西往外抬的小厮，本就空荡的将军府显得更加冷清，此时又正是人们活动密集的时刻，将军府这一异动惹得不少人观望，同时议论纷纷。
程澄见此，也只能加快了步伐。
从许楠枫刚才的话里，程澄已经明白了她知道程家出了事，既然没什么可瞒了，她把详细的始末在路上讲给许楠枫听。
原来程偃虽不在官场，他的一些朋友却通过门道得知了程喋叛国的消息，当下便过来胡搅蛮缠着要分家，之前因为程喋的面子，还顾忌着老太太和夫人，甫一出事，心中半点约束都没了。
“我那二叔家的声势大得好似让天下人皆知，如今四下议论，罪名未定家宅却是先乱起来。”
她又道：“柳姐姐既有所耳闻，便是不该来的，待会我让小翠带你从后门走，万勿让其他人看见。”
许楠枫轻声道：“无碍。”
进门后，程澄让丫鬟退下，整间屋子就剩她二人。
许楠枫让春雨在外放风，然后拿出用丝帛包裹的一物递给程澄，“此物，你且收下。”
“这……这是……”程澄依言接下，在看到真面的瞬间却一时失神，接着是不可置信。
她便是再浅薄，也不会不知手上的这块儿小金牌有千钧重，这是，免死金牌！
是和密诏一同下落未知的免死金牌！
为何会在她手中！
程澄脑中一时天旋地转，然而到底见过几分世面，她第一时间推回去：“柳姐姐，此物太贵重，我不能要。”
许楠枫抓住她的手，只说几个字便让一直忍着泪的程澄放声大哭：“我知程将军受人陷害。”
她拭去程澄脸上泪珠，叹了口气：“但朝堂不是简单的黑白之论，还有党派之争，想害程将军之人定会趁着这个机会中伤程家，有了这块儿金牌，才能暂时保住你程家一族的性命，才能让你们撑到真相大白那天。”
她继续道：“我知你不愿平白受人恩惠，可这是性命攸关之时，不能以常理论。”
说到最后，程澄早已泣不成声，内心激动到感谢的话都断断续续。
她重重跪下，道：“柳姐姐大义，程澄此生铭记于心，有朝一日若程家得以脱困，程澄必当牛做马报答柳姐姐。”
等她讲完，许楠枫才扶她起来，之所以让她跪下，是许楠枫也了解这姑娘，她在用自己的尊严换取程家人活下去的机会，这是她目前最珍贵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许楠枫自重生来与程澄相逢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她却想明白了上辈子从没看透的事。
其实给她免死金牌，不止为了程家，也了却了她上世的一桩遗憾。
她和程澄是在街市上相遇的，彼时程澄正教训一名策马撞伤妇人的纨绔，那纨绔见她多管闲事，又见她就带了两个家丁就起了歹心，是许楠枫路过那里才把人救下。
两人一来二去就熟络起来，经常聚在一起谈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甚至还鼓励女扮男装程澄去参加科举，说什么想做就去做。
她当时只是觉得好玩随口胡说，没想到程澄能放在心上。
上世她也知道程澄是程喋之女，不过她那时可没什么忠臣死国的概念，又偏信荣王，不仅没有救昔日好友的想法，还觉得程澄装得太深，让她一点都看不出谋反的苗头，后来回想起她和程澄相处的点点滴滴，又觉得程澄的每一动作都有嫌疑了。
初时她还沾沾自喜，庆幸自己没把重要的事告知她，等后来程将军被平反，她又陷入长时间的消沉。
听信谗言，不能明辨是非，胆小懦弱，不敢承担责任，她的缺点简直太多。但好在，这一世的她尚且有时间。
她不得不再次感谢重生，让她有了赎罪的机会。
不过两人还没说上几句，星澜突然从跑进来，道：“荣王带着一队人马往将军府来了，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