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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仓皇中,许楠枫只能先撤了出来。
      她遥望着在将军府宣旨的陌生太监,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这荣王到底是有多大胆子,竟连圣旨都敢自拟了!
      将军府内鸡飞狗跳,二房破口大骂,哭声连天,搬出去的财物尽数收回,大房夫人和老夫人也无声落泪,唯有长房幼女神色不变,接下了圣旨。
      将军府尽数关押。
      许楠枫闭上眼睛,道:“回宫。”
      甘泉宫。
      许楠枫初至门外,便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暴呵。
      “要你们有何用,万一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看你们这些奴才有几颗脑袋能掉!”
      说话的正是威名赫赫的荣王殿下,先皇唯一在世的胞弟,许楠枫的亲叔。
      只见他一身亲王服饰,负手而立,从上到下每一处不写着其身份不凡。
      许楠枫初时骇然,想着那替身八成已经被发现了,强迫自己冷静后,敛住内心翻腾的怒意,而后溜进大殿。
      “站住。”
      荣王年龄虽大,耳力却一点没消退,敏锐地觉察到有人进来了,这个时候,除了许楠枫还能是谁。
      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身:“皇上今天又上哪儿去了?”
      被抓包的许楠枫有些许尴尬,道:“今日……夕水街有一游园活动,朕就去凑了凑热闹,就像皇叔说的,如民同乐嘛!”她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胡闹!”
      一旁跪成一排的宫女太监们听到,心里都在嘀咕这荣王胆子真大,皇上都长大了还敢对他指东指西,连带着他们见到他比见到皇帝本人还慌张。
      不过这抱怨背后也存在敬佩,荣王真乃社稷忠臣,敢于直言进谏,一心只为大齐。
      许楠枫此前也不聪明。
      但经过上一世,她清楚地明白了,众目睽睽下一个国家的君主是不容许被养废的,特别是她这样的天选之人,否则就会受到全天下人的群起而攻之。
      荣王采用了另一种方法,让她知难而退。
      一方面,他强迫她学习很多功课,不管是必须的还是非必须的,每当她有所懈怠,他就会搬出一套“虽然这不重要,但是身为皇帝……”的说辞,久之,许楠枫不仅厌学,而且在幼时不更事时,一点也不想做皇帝。
      年岁渐大些,她着手处理政务,从大臣们字字泣血的上书中了解了民生疾苦,她本性并不坏,甚至说天生就有悲悯之心,所以她痛改前非,开始听辅政大臣的劝谏,当然,表面上也是听荣王的劝谏。
      上世她遇见的第一件棘手的大事是莲城大水,因为采取疏水措施得当,灾民得到及时转移,除毁了些良田建筑外,人员并无太大伤亡,这本是件值得称道的好事,直到第一个得了瘟疫的人出现。
      获得消息之初她还十分镇定,加派御医前往救治,同时建立隔离区,一段时间后病情果然得到了很好的防治,她开始让基本痊愈的人回归正常的生产生活。
      谁知道那些人在归家的第二天突然暴病身亡,且病势以极其难控制的方向发展。
      最后,那场疫病带走了不计其数的普通百姓。
      许楠枫曾瞒着所有人去看了灾区,原本的富庶之地上布满了重建了一半就进行不下去的屋舍,哀嚎声不断,尸体堆成山包。
      她回去后就连续高热三天,期间所有政务都由荣王代劳,不仅是因为他是那些痊愈患者回归生产的坚决反对者,还因为他的一封自诚书。
      大意是皇上年少,已经看不上他了,所以才听不进去他的劝谏。他说他将灾民安置好后就退出朝堂,不再当皇帝的掣肘,让皇帝能够凭心意做事,只是希望她做事要三思后行,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
      言辞恳切,可谓听者流泪,闻者伤心,许楠枫的病也被加重三分。
      许楠枫办不到的事被他不出半月就解决了,朝堂上下皆称道其美名,许楠枫趁这机会又给他许多赏赐才将人留下来。
      此后但凡荣王有异议的决策在颁布下去后总是出现或大或小的问题,一来二去,许楠枫就对他更信任了,也对自己更不自信。
      上一世被荣王软禁时,她还傻傻地觉得荣王是对她太过失望,她甚至想过把皇位传给荣王,自己只要保住富贵就行了。
      可没等她将此事说出,等不及的荣王就勾结蛮人,大开城门,试图营造皇上死于蛮人之手的假象,而自己接着多年攒下来的口碑称帝。
      可蛮人大多未受教化,只凭本能办事,从京城到苍杌山的路上,她看见他们烧杀抢掠,□□妇女,大齐一时间成为人间炼狱。
      那时,她才知道荣王争皇帝根本不是为了百姓,纯粹是满足自己的私心。
      他所说的海晏河清当真讽刺,蛮人之乱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持续三月之久才将其消灭,他屁股都没坐热,各地又接连发生暴乱,西陵、北晟借此进军,占领大齐大片土地。
      若不是郑苏白率领的军队四处救火,大齐说不定早就湮灭,可事了又被他过河拆桥,借着封赏之名设下鸿门宴。
      许楠枫当时恨自己不能告诉他有诈,害怕悲剧再次上演,直到听见荣王惨叫,听到那句我回来了”。
      ……
      往日种种,又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即使内心无数次提醒自己冷静,看到荣王那刻,她还是忍不住想手刃仇人。
      “上回你因贪玩落入荷花池中三日才醒,可知老臣心里有多慌张,如今身体尚未痊愈又擅自外出,老臣在这宫中急得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说到此处,荣王见许楠枫的反应,发现垂着头,闷不吭声,于是出言道:“陛下在想何事?”
      骤然被叫,许楠枫下意识抬头望去,没能收住眼底情绪。
      荣王被她这一瞬间的眼神看得心惊,有些许愣神,再看过去却恢复正常了。
      他没多想。
      许楠枫道:“劳烦皇叔费心了。只是今早朕身体突感不适,又想起前几日御医诊断的心情郁结,故此想出宫散心,没能提前告知皇叔是朕的不是。”
      荣王闻言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还年轻,流连享乐之所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你为皇帝,切莫忘了身上担子。皇叔年老,帮衬不了你几年了。”
      许楠枫心中冷嗤。
      “皇叔正值壮年,切不可说此话!大齐的长久昌盛还得靠皇叔这般忠臣。”
      荣王摆手,道:“这先不提,老臣此番前来是要告知陛下一件大事。”
      “嗯?”
      “今日西北紧急军报,落云城守将程碟投敌叛国,坑害我军将士万余人,如今西陵军兵临城下,落云城岌岌可危。”
      “竟有此事!”
      许楠枫大骂:“这程碟真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妄为大齐子民!”
      “陛下。”荣王忽然脸色一沉,接着就要下跪,“老臣有罪。”
      许楠枫敛住眼底深色,扶住他,没让他跪下去:“皇叔这是何意。”
      “老臣有罪。今日事急,陛下不在宫中,郑侯一干人等竟妄图闯宫,老臣为拦住他们,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于是就……擅自拟写圣旨,将程碟妻儿老小一家收监。”
      见她思考之际,他又跪下,道:“请赐老臣死罪!”
      呵,这时机,拿捏得可真是到位。
      许楠枫恍若回神,急忙扶起他:“皇叔说的哪里话,要朕说皇叔此举是解我燃眉之急,护我皇家颜面,若朕是皇叔,所做也无异。”
      “况且……”许楠枫又愤愤道:“这程碟官居大将军,吃我朝俸禄,享荣华富贵,如今竟敢投敌叛国!皇叔,不若将他一家尽数剿灭,以维护我朝颜面!”
      荣王想了许久,沉声道:“陛下所言虽不合礼法,亦有道理。虽说这叛乱一事需得调查,但以老臣对程碟的了解,其为人阴险狡诈,好钻营取利,这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将军如此,有样学样的军士更是不计其数,确实需要一个以儆效尤的法子。”
      “皇叔所想亦是朕之所想。”许楠枫感叹,“只是就算朕想处决他们,程碟毕竟守边多年,应当很多人都会看在其苦功而反对吧。”
      荣王沉声道:“话是如此。但,恕老臣直言,程碟叛国定非一日之念。而那些为他求情之人……”
      “要么是愚蠢,要么是包藏祸心。”许楠枫接话,然后看向荣王。
      荣王沉重地点头。
      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
      荣王佯思考几瞬,叹气:“罢了,为了我大齐,这恶人就由老臣来当吧。”
      “皇叔是想?”
      “这抄家圣旨由老臣亲自去宣,所有明枪暗箭都由老臣承受。”
      “皇叔大义!”许楠枫激动道。
      “不过,陛下还需做一事。”
      “皇叔请讲。”
      “圣旨一下,必然有人来皇宫求情,请陛下万勿召见他们,以免节外生枝。”
      “这事……”许楠枫想了想,“有理。朕听程碟叛乱一事,气急攻心,又引发了旧病。”
      荣王欣慰地笑了笑,又说:“那此事就先行略过。关于落云城之危,陛下以为如何解除?”
      他看着许楠枫,她的眼神却有些躲闪。
      “落云城是西北重镇,那就派兵救援?”
      见荣王点头,许楠枫才放心下来。
      荣王将她这点小九九看得明白,也放心下来,“陛下说得不错,心中可有人选?”
      “嘶……这……皇叔以为谁合适?”
      荣王心情更好,“老臣长子,陛下的表兄。”
      “表兄?”许楠枫有些犹豫了,“西北艰苦且行军路上风餐露宿,朕着实担心表兄受苦。”
      荣王哈哈大笑,“陛下多虑了,楠鸣年轻,正是需要多加锻炼,日后才能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岂能怕苦怕累!”
      他接着道:“陛下不必太过担忧,浮云关和石城今日来信说他们御敌有方,目前已经基本脱困,老臣想的是两城兵力各抽调一万先行支援,再让楠鸣领五万大军从京城出发,三军合并,定能凯旋而归。”
      “朕听闻西陵军善战,五万人马?可够?”
      “哈哈哈,陛下可别小瞧了你楠鸣堂兄,西陵虽宣称十五万大军,可楠鸣在战场上的谋略,便是老臣也为之震惊,有他率我大军定能一举得胜!”
      “如此,朕便放心了。”她笑道:“有皇叔在此坐镇,便是天大的麻烦也迎刃而解啊!”
      “陛下谬赞,此乃臣分内之事。”他微微一笑,“那陛下休息,老臣告退。”
      “皇叔慢走。”
      荣王走后,许楠枫如同一条脱水的鱼摊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喘气。
      春雨在外面转了一圈,发现无人监视,又把大殿里的宫女太监屏退,这才来到许楠枫身边。
      “信确认送出去了吗?”
      春雨点头。
      许楠枫俊秀的眉头依旧没有得到舒展,她望着迷雾重重,不见星光的天空,心头一阵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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