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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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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的踏雪从孤儿院出来已经走了三天了，建立在偏远乡村的小孤儿院实在收留不下这么多的孩子，今年冬天院里又新接收了七八个孩子，踏雪作为年龄较大的小男孩，拿上院长给的二十元钱，要去镇上的早餐店里当学徒。
不幸的是，刚走出孤儿院所在的村子，踏雪的外套就小混混被抢走了，那是他第一件新外套，因为之前都是穿院里哥哥姐姐剩下的衣服，踏雪很是珍惜，可是那几个小混混太可怕了，踏雪打不过，出门前院长交代过遇到坏人就跑，所以在和小混混拉扯中踏雪找准时机跑走了。
但是很快踏雪就后悔了，因为那二十块钱和院长给的写着早餐店地址和号码的小纸条都在外套里。
踏雪蹲在水沟旁边的柴火垛边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为了躲避小混混踏雪慌乱之下跑进了一片小树林里，等到快天黑才摸索着走出来，映入眼前的是一大片小麦地，翠绿的小麦苗被雪覆盖着，他迷路了。
踏雪拖动着沉重的步伐从田地里的柴火垛里钻出，没有了树林的遮挡，空旷的田里愈发寒冷，柴火垛虽然不太干净但好在里面没有被雪浸透，堪堪能保暖。
饿了啃小麦，渴了就吃雪。
踏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继续前进，心里小声说对不起，他把别人柴火垛上面的雨布扯了一块下来当外套了。
一步一步踩过小麦田，刚下的雪还没有化掉，不至于踩一脚泥，踏雪低着头赶路，终于看到了麦田的尽头，一条长长的铁路轨道。
轨道包围着麦田的一条边，两侧是深深的旱沟，踏雪终于看到了房子。
只要翻过轨道，在轨道的另一侧，是干净的水泥路。
踏雪探出头观察旱沟的深度，不过下面被雪覆盖太多，不知道具体有多高，踏雪小心翼翼的蹲下伸出脚，心里想起院长出门前的叮嘱“雪天路滑，不好走的路一定要慢些。”
第一只脚试探的踩了踩，踏雪把雨布铺在地上缓缓坐下想要滑下去。
失误发生在雨布比踏雪想象中的滑，和泥泞的雪土接触后呲溜——一下就滑到了最底下，踏雪慌乱中试图用脚刹车，反而把腿折在了屁股底下，重重的摔倒在沟底一堆小石头上，狠狠的硌了一下，估计是铺设轨道的碎石滚落到两侧的沟了，下过雪后反而看不见了。
疼痛使踏雪没能立刻站起身，保持着拧巴的姿势缓了很久，踏雪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哭出声，用冻的硬邦邦的手去掰自己的腿，可是每挪动一寸都是钻心的疼。
雨布在滑行过程中已经被划破，和泥巴混在一起脏兮兮的躺在一旁。
无人在意的小沟沟里，踏雪终于啜泣出声。
他瘸了。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试了多少次才翻过的铁轨，寒冷麻痹了他的感官，没多久他就感觉不到瘸腿的疼了，只是使不上力。
然后他捡了一根树枝当做拐杖。
第四天的太阳落山之后，踏雪拄着拐磨蹭到了第一户人家，冬天的夜晚大家都紧关大门，踏雪不敢敲门打扰，只能在人家门口的避风处寻了个角落呆着搓手。
只要等到天亮了就好，他想。
天亮就可以讨口水喝，打听打听早餐店的位置，就是不知道他们还要不要残疾人。
踏雪抱紧自己使劲往角落里钻，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铁链擦过地面的声音，混沌的脑袋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家人养了狗。
踏雪看向大门，很快，门内传来大狗的犬吠声。
踏雪不敢乱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大狗很灵敏，像是知道门外人一直没走，狂叫着令人心惊。
僵持了半分钟，踏雪还是拿起拐杖慢吞吞的起身，看来今天还没到歇息的时候。
踏雪有气无力的走着，机械的移动，越过第二家，第三家……
他要摔倒了，或许是晕倒了。
连着下雪了很多天，道路旁的太阳能路灯昏昏暗暗，远处好像有一只猫在大摇大摆的路过，踏雪很羡慕的看向猫咪矫健的动作，如果他的腿没有摔断就好了。
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树枝也应景的支撑不住体重咔嚓一声折断。
没了支撑点。
“砰——”踏雪倒下了。
静谧的夜晚中，踏雪倒下的声音让远处的猫咪停下了脚步，好奇的张望。
闭上眼睛前踏雪认出来那是只橘猫。
橘猫叫猫咪，是住在附近方意家散养的猫咪，猫咪从小就不爱待在家，最长记录出门过三天才回来，只是现在冬天太冷，猫咪只好每天在家附近溜达，饿了就回家吃饭。
方意很是头疼，他大学寒假回家，因为就他自己住在楼下，所以每天给猫咪开门关门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可恶的是猫咪每天进进出出八百次，方意只好大敞着门，天黑了再出门找猫。
晚上方意正躺在被窝玩手机，抽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猫咪居然还不回来，哆哆嗦嗦的从被窝里出来，方意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着猫咪的身影。
“猫咪？猫咪回家了！天黑了知不知道我要关门了，你再不出现今晚就留宿街头吧！猫咪？”方意狗狗祟祟的小声喊着。
“好了我看到你了，不要在人家门口转悠了。”
“求求你了快回来吧我真的好冷猫咪~”
“猫咪咪~别逼我去抓你。”
软硬皆施猫咪还是不回家，方意正纠结要不要出门抓它，现在不抓等半夜猫咪肯定又在门口撞门，到时候还得起来给它开。
“唉，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方意任命的披上外套去追猫咪。
可是方意一靠近，猫咪就往前跑一段路再静静的等他，追了快一里路了还是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
“你别跑了我真的生气了”
话刚说完猫咪就往前一窜，嘴上说着生气，方意还是追了上去。
“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谁家小猫半夜不睡觉啊，啊？而且我袜子都没穿！我——哎呦我的妈呀，你脚下是什么？！”
路灯下，猫咪蹲在踏雪头上摇尾巴。
“没礼貌！快下来！”
猫咪优雅舔爪。
方意噔噔噔跑过去揪猫咪耳朵被它灵巧的躲开了，反手一捞把猫咪抱紧怀里快步退出踏雪三米外“猫咪你要保护我啊，人家待会要是起来打你我是不会管你的。”
方意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谨慎的观察，他还以为是谁喝醉了躺大马路上，但是身形又很娇小。
方意悄悄打开手机手电筒，emmmmm一身的泥巴，不过看起来确实是个小孩。
方意举着猫咪用猫爪戳踏雪的脸“怎么样猫咪，他还有体温吗？”
“喵~”
“要不我还是报警吧。”方意只有寒假才回老家，这边的人也都不熟，不确定是谁家的小孩，就是不知道是先报警还是先打120。
方意把猫咪放下先把外套给踏雪盖上了，总之，这么冷的天，小孩一件破毛衣肯定不顶用的，幸亏他的外套是黑色长款羽绒服，直接给人从头盖到脚。
附近派出所没人接，小破地方监督不到位，方意皱了皱眉头，明天就去匿名举报。
方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没有外套他也顶不住啊。
要不要打120呢？方意划拉着手机，第三次打给派出所，还是没人接。
而且手机突然没电了，一直开着手电筒出来找猫，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电量终于告罄。
“得，还不如一开始就打120呢。”
把人放马路旁边肯定不是个事，方意推了推小孩，意外碰到他的手被冰的一哆嗦。
“这么凉？！”方意没敢说出口，这都僵了吧！
人命关天，方意隔着羽绒服直接把小孩扛起来“猫咪快快快回家！”
这次猫咪很配合的跟在后面小跑着。
方意一个箭步冲进大门，把人放在楼下沙发上，啪啪啪的把一楼所有灯都给打开，把自己卧室的小太阳也搬出来。
然后又咚咚咚地大步跨上楼从父母以前的卧室里抱出来三床被子，站到踏雪面前的时候方意犹豫了下，踏雪实在太脏了。
还是先烧水吧。
方意又手忙脚乱的去烧水，猫咪跟在后面喵喵叫。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给你放猫粮哈。”
踏雪觉得脸好热，火辣辣的，把脸上的泥巴都烤干了，差点没睁开眼，嗓子好干。
方意一口气灌了两个热水袋，催着猫咪吃猫粮，它老是想着吃肉。
然后蹲到沙发前一把把羽绒服掀开塞热水袋，然后摸了摸人家的脸，有温度了。之前天黑看不清，现在看看小孩看起来就初中生的样子，小学生也有可能，瘦瘦巴巴的。
关键是衣服太破了，不像本地的，哪有父母给孩子穿成这样的。
方意拧了把毛巾胡乱的给人擦脸，然后尴尬的发现人家已经醒了。方意收了下力道擦了最后一把“你醒啦，你哪来的啊？我都差点报警了。”
踏雪没说话，他发不出声。
“哦哦，你先喝水吧，你穿的太少了，肯定冻坏了，正好水已经温了。”方意体贴的把杯子送到踏雪嘴边。
踏雪没力气坐起来，半躺着喝水，喝一半浪费一半。但是感觉好多了，不再是连骨头都窸窸窣窣的抖。
方意瞪大眼睛观察，擦完脸小孩更显得瘦了，可怜巴巴的，看起来还很内向，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再问了，见人到现在也没说话，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那……那我给你热个八宝粥叭，你先坐一会。”
方意觉得小孩需要时间适应适应，衣服怎么破肯定也吃不好，不过翻箱倒柜半天也没翻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只能煮了两罐八宝粥。
他在外地上大学，老家一直都没人住，也就想着猫咪还在老家，寒假的时候他都会回来小住一段时间，自己凑活惯了，除了八宝粥方便面就是速冻饺子和面条。
想了想，方意还是开火准备煮个面，起码还有一沓鸡蛋可以放。
踏雪躺着感受小太阳的热度，把手轻轻靠近热源，余光瞥见那只橘猫，恍然想起是自己摔倒前看见的那只，橘猫吃饱喝足趴在小太阳的另外一侧浅眠。
踏雪对橘猫说了声谢谢，然后把小太阳往猫猫那边推了推，也许是太热了，橘猫烦躁的晃了两下尾巴尖然后跑走了。
踏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脸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你是吃八宝粥还是吃面？”方意搞完一手端一个询问他。
都行！踏雪焦急的想立刻给出答复但是嘴笨跟不上脑子，只能猛点头。
“那你吃面吧，我放了仨鸡蛋。”方意没看出来小孩的窘迫“怎么样，还冷吗？”
踏雪又摇头。
方意自以为很贴心“没事，家里就我一个，那我陪你一起喝八宝粥叭。”
踏雪披着外套坐起来，有些不敢吃，他发现外套被自己弄脏了，他赔不起，又不敢说，只好小心翼翼的攥着外套边边心虚的看向大哥哥。
“你咋不吃？不饿吗？”方意探出手摸了摸面碗，“不烫了，可以直接吃。”
小孩还是不吃。
方意尴尬的笑笑“这个面应该没到一点食欲都没有的样子吧……”他甚至跑到邻居的小菜地了偷偷摸摸拔了一根小葱切了放进去呢。
踏雪本来想再坚持一下但是实在太饿了，他好久没吃过热饭了，就算要赔，那、那也吃完再说吧。
方意一瓶八宝粥都快吸溜完了小孩才决绝的拿起筷子。
赴死的表情把方意逗笑了“嗯，你慢慢吃，我去给你烧水洗个澡，你今晚有地方去吗？”
踏雪摇摇头。
“行，我知道了，先收收拾完睡个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踏雪乖巧点头。
方意又乐了一下，乖巧的小哑巴。
家里没大人的好处就是哪怕接收了个流浪汉也没人管，方意烧完三大壶水屯到大桶里，北方的冬天都是去澡堂洗澡的，家里条件实在不行，浴霸早就坏了，热水器也用不了，这两天他自己都是用凉水洗的脸，这个点澡堂也不开门了凑活用吧，方意翻出来家里的陈年旧盆，一米宽的红色塑料盆，还是他小时候洗澡用的。
把水倒好，方意喊小孩来洗。
“水壶里还有热水，不够了自己加，我去给你找找衣服。”
他以前的衣服倒是好好收着呢，就是感觉潮潮的，方意拿到鼻尖嗅了嗅，没有霉味，咳，就是秋裤上还有猫咪印花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反正也穿不了了还能再利用一下。
把衣服整理好放到浴室门口，方意美滋滋的想他可真是个热心肠。
正想着这个寒假没人陪他玩呢。
只是——方意打了个哈欠，已经十二点多了，他也折腾累了。
踏雪小心翼翼的往身上泼水，慢慢把泥巴搓干净，被热气一腾感觉活过来了，直到把所有热水用完才舍得出来。
拿到衣服的踏雪有些难过，衣服质量很好，他不是没见过，只是不太敢穿，太贵了。
挑了两件比较旧的衬衣衬裤，踏雪直接穿上了长外套。
大哥哥不知道去哪里了，踏雪扶着腿一点点下楼梯，挪到一楼刚进门的沙发上，大哥哥在沙发另一侧蜷着睡着了，猫咪正趴在他头边。
踏雪扶着墙静静的看着。
方意被猫咪的尾巴扫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个小孩弯着腰在收拾碗筷还恍惚了一下，碗碟碰撞的声音吵醒了猫咪，接着看到小孩充满歉意的表情，似乎对吵醒他很不安。
哦对，这是他刚捡来的小孩。
“没事儿你放着吧明天再洗。”方意沙哑着声音揉着眼睛站起来，他不小心睡着了。
踏雪捏着碗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的放下。
“楼上房间都没收拾，你今晚睡我屋里沙发上。”方意招手让他跟着进房间“你腿怎么了？”之前一直没看见小孩走路，怎么姿势怪怪的？还一直扶着墙。
方意直接蹲下近距离观察，膝盖连接处角度很不正常还肿了。
踏雪屏住呼吸恨不得与墙融为一体，僵硬着身子回答他“白天……摔倒了。”
方意由下往上随意的瞥了他一眼“睡裤怎么没穿？不喜欢？”
踏雪摇摇头，但是方意蹲着没看见。
“你这个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挂个急诊吧，今晚别睡了，我去给你拿睡裤，毛衣穿了吗？”
摇头。
方意了然的点头，也没说什么去拿衣服了。
小孩性格很敏感，反而不能过渡关注，只是今晚看来睡不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