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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坍塌与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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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坍塌与真相
警戒线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道黄色的伤口划开城市的肌肤。齐语辰站在坍塌的购物中心前，喉头发紧。二十小时前，这里还是城北最繁华的商业地标，现在却成了一堆扭曲的钢筋和混凝土块。救援人员仍在废墟中搜寻可能的幸存者，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齐设计师。"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祁天傲穿着印有"调查组"字样的安全背心，手里拿着两顶安全帽，"准备好了吗？"
齐语辰接过安全帽戴上，调整好下颌带："初步报告怎么说？"
"施工方声称是地震引发的结构性破坏。"祁天傲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怀疑，"但昨天那场地震只有3.2级，理论上这种规模的建筑完全能承受。"
两人穿过警戒线，向事故核心区域走去。越靠近中心，破坏越严重。齐语辰的专业眼光立刻捕捉到异常："看那个断裂面——钢筋排列密度明显低于设计标准。"
祁天傲蹲下身，从工具包里取出便携显微镜，观察混凝土断面："钢筋直径也不达标，标称25mm，实际不到20mm。"他掰下一小块混凝土，在指尖捻了捻，"水泥配比也有问题，凝结度不够。"
齐语辰拿出相机记录下这些细节，同时在心里对比自己的项目标准。如果这种劣质材料流入市场，那么任何建筑都不安全。他的目光扫过废墟，突然被一块半埋的钢板吸引。
"祁总监，过来看这个。"
那是一块连接节点的加固钢板，本该是实心钢材，现在却能看到内部蜂窝状的空洞。祁天傲用多功能刀刮了刮表面，露出下面的材质："不是钢，是某种合金仿制品。"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主梁节点会失效。"齐语辰蹲在他旁边，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但这样的材料怎么可能通过验收？"
祁天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检查周围的残骸。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像在战场上搜索敌人的侦察兵。十分钟后，他在一堆碎石下发现了一个半烧焦的文件袋。
"施工日志和部分验收单。"他小心地取出那些纸张，"日期和签名都很齐全。"
齐语辰凑过去看，纸张上的签名龙飞凤舞，但验收结果一栏都清晰地盖着"合格"印章。他的胃部突然绞紧——这些印章看起来太熟悉了。
"有问题？"祁天傲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常。
"这个验收单位..."齐语辰指着纸上的logo，"是建安检测，我们项目也在用他们。"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如果同一家检测机构通过了这种明显不合格的材料，那么所有经他们手检验的项目都可能存在隐患。
"需要查他们的其他验收记录。"祁天傲收起文件，"但首先得确认这是系统性造假还是个案。"
调查持续了一整天。傍晚时分，调查组召开了初步分析会。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各方代表互相推诿责任。齐语辰坐在角落，膝盖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的目光不断扫向祁天傲，那人正笔直地站在投影幕旁，冷静地陈述他们的发现。
"根据现场取样和文件比对，我们初步判断事故主因是材料不达标和验收舞弊。"祁天傲的声音不带感情，却字字如锤，"建议彻查建安检测近三年参与的所有项目，特别是..."
"这指控太严重了！"建安检测的代表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我们有全套质量控制流程，不可能..."
"那请解释这个。"齐语辰突然开口，将一张照片推到桌子中央，"我们在现场发现的节点钢板，内部是蜂窝状合金，但你们的报告上写着'优质碳钢，完全符合设计要求'。"
会议室陷入死寂。建安代表盯着照片，额头渗出冷汗："这...这一定是有人伪造我们的报告..."
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结束。调查组决定第二天突击检查建安检测的办公室。走出会议室时，祁天傲拉住齐语辰的手臂："你今晚别回家。"
"什么？"齐语辰一愣。
"我们今天的发现已经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祁天傲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走廊，"建安背后肯定有更大的保护伞。在查清之前，你不安全。"
齐语辰想反驳，但看到祁天傲严肃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我去酒店？"
"我有个安全屋。"祁天傲递给他一把钥匙，"地址发你手机了。两小时内到那里，别告诉任何人。我先去处理点事。"
齐语辰接过钥匙，金属上还残留着祁天傲的体温。他想问更多，但祁天傲已经大步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安全屋是城东一栋普通公寓的小单元，装修简单但设施齐全。齐语辰到达时已是晚上九点，他放下行李，环顾四周。房间整洁得近乎苛刻，每样东西都摆放在精确的位置上——典型的军人作风。书架上除了军事和安全工程书籍外，还有几本建筑学专著，齐语辰惊讶地发现其中一本正是自己的早期作品集。
他刚拿起书，门锁转动的声音让他浑身一紧。祁天傲拎着两个外卖袋走进来，看到齐语辰手中的书，挑了挑眉："睡前读物。"
"没想到你会看这个。"齐语辰把书放回去，"《当代建筑的空间解构》，不像你的风格。"
"了解敌人很重要。"祁天傲放下食物，嘴角微微上扬，显示这是个玩笑，"吃饭吧，然后早点休息。明天会很忙。"
食物是简单的炒饭和汤，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齐语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两人沉默地吃着，各自沉浸在白天的发现中。
"你觉得建安检测背后是谁？"齐语辰终于打破沉默。
祁天傲放下筷子："不知道，但能掩盖这么大规模的造假，肯定不是小角色。"他犹豫了一下，"齐语辰，你父亲...是不是曾经负责过军区基建？"
齐语辰的筷子停在半空："你怎么知道？"
"资料上看到的。"祁天傲的目光变得谨慎，"建安检测的前身是军属企业，二十年前改制为民用。我在想...你父亲会不会认识其中一些人？"
齐语辰放下碗，胸口发紧："你是在暗示我父亲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不。"祁天傲果断否认，"我只是想了解可能的关联。这类造假网络通常有很长的历史。"
"我父亲是个老派军人，把荣誉看得比命重。"齐语辰声音冷了下来，"他可能不喜欢我的职业选择，但绝不会参与这种勾当。"
祁天傲点点头，没再追问。但齐语辰注意到他的眼神依然若有所思。
饭后，祁天傲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我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一些建安检测的内部文件。需要你帮忙分析技术部分。"
齐语辰凑过去看，两人肩膀相贴。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检测报告和材料清单。很快，齐语辰就发现了问题："这些数据被修改过。看这个混凝土抗压强度，原始数据和最终报告相差了至少30%。"
"不止这一处。"祁天傲滚动页面，"钢材、玻璃、防火材料...几乎每个关键指标都被动了手脚。"
两人工作到深夜，梳理出一份长长的可疑项目清单。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项目遍布全市，包括医院、学校和大型商业综合体。齐语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到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这些建筑中工作生活，而它们可能随时变成死亡陷阱。
"够了，今天到此为止。"祁天傲合上电脑，"你需要休息。"
齐语辰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你睡哪？这里只有一张床。"
"我守夜。"祁天傲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睡袋，"你睡床。"
"别傻了，我们都得休息。"齐语辰皱眉，"床够大，可以分一半给你。"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提议听起来太过...亲密。但祁天傲只是点点头："你先洗漱。"
浴室很小，齐语辰用冷水拍了拍发烫的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一天太过漫长，发现的真相也太沉重。更让他不安的是祁天傲对他父亲的那些问题。虽然理性上知道这只是调查需要，但情感上仍感到一丝背叛。
当他穿着借来的T恤走出浴室时，祁天傲已经铺好了床——确实是各占一半，中间甚至放了两个枕头作为分界线。这场景莫名地有些可笑，又让人心跳加速。
祁天傲很快洗漱完毕回来，关掉主灯，只留一盏小夜灯。两人各自躺在床的一侧，刻意保持着距离。齐语辰能听到祁天傲平稳的呼吸声，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牙膏味。
"祁天傲。"黑暗中，齐语辰突然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调查真的牵涉到我父亲那边的人，你会怎么做？"
沉默持续了几秒，然后床垫微微震动，祁天傲转过身面对他。夜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我会依法办事。但我相信你父亲的清白。"
这个回答既专业又体贴，齐语辰胸口那股紧绷的感觉稍稍缓解。他点点头，意识到黑暗中对方可能看不见，又补充道："谢谢。"
"睡吧。"祁天傲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我在这儿。"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齐语辰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他闭上眼睛，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慢慢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调查组突击检查了建安检测的办公室。但似乎有人走漏了风声——关键硬盘和文件都不翼而飞，技术主管"恰好"请假出国。无功而返的路上，齐语辰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齐设计师，聪明人就该知道适可而止。"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说道，"你父亲的名声，还有你的职业生涯，都经不起深挖。"
电话挂断了，齐语辰站在原地，手指发冷。祁天傲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怎么了？"
"威胁电话。"齐语辰把手机递给他，"提到了我父亲。"
祁天傲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走到一旁低声交谈。几分钟后，他回来对齐语辰说："从现在起，24小时有人保护你。我也会全程陪同。"
"没必要这么夸张..."
"有必要。"祁天傲打断他，"我已经联系了军方情报处的老战友，他们会帮忙追查这个号码和建安的高管去向。"
齐语辰惊讶地看着他："你动用军方关系？这符合程序吗？"
"不重要。"祁天傲简短地说，"你的安全第一。"
这句话让齐语辰的心脏漏跳一拍。他想起昨晚黑暗中那句"我在这儿"，突然明白了祁天傲的关心早已超出了同事范畴。
接下来的调查像一场高风险的棋局。每发现一个线索，就会收到更露骨的威胁；每接近一个真相，阻力就越大。但有了军方情报支持的帮助，他们渐渐拼凑出一个惊人的腐败网络——从材料供应商到检测机构，从审批部门到监理公司，整个链条都被一个利益集团控制。
最关键的突破来自一份被意外保留的邮件备份。齐语辰在检查建安检测的服务器时发现了一封被删除的邮件，上面提到了"老项目"和"特别处理"。邮件的接收方是一个缩写"D.Z.R"。
"D.Z.R..."齐语辰喃喃自语，突然瞪大眼睛，"杜志远？我们公司的副总？"
祁天傲立刻调出杜志远的简历："他五年前在建安检测担任过副总...时间对得上。"
"而且他现在负责我们项目的监督。"齐语辰感到一阵恶寒，"如果他是这个网络的一部分，那么我们的项目也可能被动手脚..."
两人立刻赶回公司，秘密检查了项目所有材料检测报告。初步检查没有发现问题，但齐语辰坚持要亲自去仓库取样复检。
"如果杜志远有问题，他一定会知道我们在查他。"祁天傲在去仓库的路上警告，"必须格外小心。"
仓库位于郊区，存放着即将用于项目主体的钢结构。齐语辰和祁天傲以例行检查为由进入，随机选取了几个节点取样。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仓库大门，挡住了出口。
"看来我们有不速之客。"祁天傲低声说，身体微微前倾，像准备战斗的猎豹。
车上下来的人是杜志远，西装革履，面带微笑，但眼神冰冷："齐设计师，祁总监，这么晚还来仓库检查？真是敬业啊。"
"杜总。"齐语辰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正好路过，想确认一下明天要用的材料。"
"是吗？"杜志远走近，目光扫过他们手中的样品袋，"听说你们最近在帮调查组做事？真是...多才多艺啊。"
祁天傲上前半步，挡在齐语辰前面："杜总有什么指示？"
"只是提醒你们，分清主次。"杜志远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公司花大价钱请你们是来做项目的，不是玩侦探游戏。特别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语辰一眼，"当游戏可能伤害到无辜的人时。"
齐语辰的手指攥紧了样品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一说。"杜志远后退一步，"对了，齐设计师，代我向你父亲问好。他当年主持的军区项目，质量真是...经得起时间考验。"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齐语辰胸口。他看着杜志远驾车离去，呼吸变得急促。
"他在威胁我，用我父亲..."
"冷静。"祁天傲的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肩膀，"他慌了，所以才露面威胁。这说明我们接近真相了。"
回到安全屋，检测结果证实了他们的担忧——样品虽然比坍塌项目的质量好，但仍未达到合同标准。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在钢材上发现了与坍塌现场相同的标记，表明来自同一个供应商。
"必须报告调查组。"祁天傲说，"这已经不只是坍塌事故的问题了，而是全行业的系统性风险。"
齐语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但杜志远明显暗示我父亲可能被牵连...二十年前的军区项目，如果真有问题..."
祁天傲坐到他身边，罕见地流露出犹豫："齐语辰...有件事你应该知道。我查了杜志远的背景，他和你父亲确实有过交集。九十年代末，你父亲负责西部军区的一个后勤基地建设，杜志远是承建方的项目经理。"
齐语辰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军方档案。"祁天傲平静地说，"但那项目验收评价是优秀，没有任何问题记录。"
"所以杜志远只是在虚张声势？"
"不一定。"祁天傲斟酌着词句，"那个年代的标准和现在不同，而且...有些问题可能被掩盖了。"
齐语辰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璀璨，那些高楼大厦里，有多少是用不合格材料建造的？如果父亲当年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署了有隐患的工程...
"我需要见我父亲。"他最终说，"在向调查组汇报前，我必须先知道真相。"
祁天傲点头同意："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调查组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完成最终报告。第二天一早，两人驱车前往郊区的一个军事干休所。路上，齐语辰异常沉默，手指不停敲击膝盖。祁天傲时不时看他一眼，但什么也没问。
干休所环境清幽，老将军们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散步、下棋。齐语辰的父亲齐卫国正在书房看书，看到儿子突然来访，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
"爸，这是祁天傲，我的...同事。"齐语辰介绍道，"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请教您。"
齐卫国上下打量祁天傲，目光在他笔挺的站姿上停留片刻："退伍军人？"
"是，原XX部队。"祁天傲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细节似乎赢得了老将军的好感。他示意两人坐下，亲手倒了茶："什么事？"
齐语辰直接切入主题，讲述了坍塌事故调查和杜志远的威胁。随着叙述，齐卫国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当听到西部军区后勤基地时，老人猛地拍案而起。
"那个混蛋！"齐卫国脸色铁青，"当年我就怀疑他有问题，但证据不足。"
原来，杜志远当年作为项目经理，曾试图用劣质材料替代军用标准品，被齐卫国发现后强令更换。但工程验收后不久，部分辅助建筑就出现了裂缝。齐卫国坚持调查，却因杜志远背后的关系网而受阻，最终只能以"地基沉降"草草处理。
"后来听说他下海经商，没想到变本加厉，把手伸向民用建筑。"齐卫国愤怒地说，"多少人命啊！"
得到父亲的证词后，调查有了明确方向。两人马不停蹄地搜集证据，终于在截止日前向调查组提交了完整报告。当晚，调查组组长设宴感谢核心成员的辛勤工作。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一位女调查员笑着问祁天傲："祁总监和齐设计师配合得真默契，你们认识很久了？"
齐语辰正要回答，却听到祁天傲简短地说："同事关系。"
这四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齐语辰勉强笑了笑，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餐桌。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他盯着自己苍白的脸。是啊，他们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同事，那些深夜的谈话，那个共享的床铺，那些保护与关心，都只是...工作所需？
当他回到餐厅时，庆功宴已近尾声。祁天傲站在门口等他，表情难以捉摸："回去了？"
齐语辰点点头，两人沉默地走向停车场。夜风很凉，吹散了酒意，却吹不散胸口的闷痛。他偷瞄祁天傲的侧脸，想知道那人此刻在想什么，却只看到一如既往的坚毅轮廓。
"明天调查结果就会公布。"祁天傲突然开口，"杜志远和建安的人都会被控制。你安全了。"
"嗯。"齐语辰轻声应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的保护。"
祁天傲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为他拉开了车门。
回程的路上，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隔在两人之间。齐语辰望着窗外飞逝的灯光，突然意识到，他早已不把祁天傲当作普通同事，甚至不只是朋友。而今晚那句"同事关系"，残忍地提醒了他——这种感觉，可能只是单方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