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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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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阳照安才走出手术室。
江城的夏夜并不冷，只是黏黏糊糊的闷。他今天连着四台手术，手术服都快黏在身上了。
这个时间出来，更衣室空荡荡的，有一点点动静就听起来声音很大。他一边洗手换衣服，一边忍耐的听着手机来电的声音。错过了几个未接电话，他随便按了几下。
实习的小孩儿进来，拿着笔记跟他汇报今天的工作。顺带告诉他，高云对着他们指桑骂槐的事。
“你要不要稍微改一下脾气？”叶笙比一般人早熟，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我看其他医生都跟他没这么明着来的，你虽然是人才引进的吧，但这初来乍到的，别把自己栽进去。”
“臭小子。”阳照安斜了他一眼，“谁教你这么跟老师说话。”
“还摆你那架子呢？”叶笙个头不低，平视着也不怵他，“咱俩高云一个都看不上，难师难徒的就别跟我来这一套了。”
阳照安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翻看手机。通讯录列表最顶端有一个熟悉的号码，号主早就换人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断叶笙说道：“让你去找的病例拿过来了没？”
“我复印了一份。”上手术前就吩咐他找一下萧君阳的病例，小孩儿忙忙碌碌一天，倒是没忘，把一个档案袋交给他，“主任很重视这个人，不让随便动他的资料，我找胡鸣要的，他说原版不好拿。”
阳照安有些意外：“胡鸣一天躲你都来不及，怎么突然好心帮你复印？”
“我也没想到，”叶笙回想当时胡鸣心虚的样子，猜测道，“我说是你要的，他态度就变了，还打听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位律师，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邪门儿。”阳照安对律师没什么印象，在他头顶搂了一把。
叶笙做事也邪门儿的很，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被人投诉了。整的胡鸣总是跑来告状，不过他们确实是难师难徒。按照胡鸣的话说，阳照安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让他去当面跟萧君阳的道歉，结果他三推四阻，压根没放在心上。
“既然都无所谓了，还看他病例做什么？”叶笙还担心让阳照安被投诉，熬到办公室别人都下班，才去找胡鸣帮忙复印了这一份，这眼看着也没什么用，“看了也白看，我打听了，高主任的财神爷一般看病检查都去附院，他应该不会再来我们这边，再说反正你也不会去道歉。”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阳照安把档案收起来，看了眼叶笙的笔记，“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两个人往办公室走，阳照安似乎完全忘了刚麻烦人办过事，训起人来不留情面。
迟辉在车里等的昏昏欲睡，终于看到阳照安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
“终于出来了，怎么回事啊这么晚。”迟辉嘴上抱怨着，手探过去给他开门，“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你再不出来我就睡着了，好不容易放个假还得来医院熬夜。”
迟辉比阳照安年纪小点，性格也更活泼好交际，他比阳照安还早两年回国，有个在附院当副院长的爹，人脉圈子就小不了，省院也有不少他认识的医生。
阳照安刚回国的时候，他就带着人跟胡鸣吃了顿饭，托孤似的，让胡鸣帮忙照顾阳照安。
“人家一个高薪引进的博士，来了就给职称的大佬，你让我照顾什么？”胡鸣都惊讶，趁着阳照安去卫生间的功夫，忍不住吐槽说，“我就是个医务处的小喽喽，哪里帮得了那种级别的。”
“我这不是有备无患吗嘛，他初来乍到的，不太懂国内的医疗环境。”迟辉想了想有点担心挨骂，继续叮嘱说，“万一有个医闹啊投诉什么的，你就帮他挡挡，而且刚回国没认识几个朋友，你没事多去他那晃悠一圈就行了。”
“这人谁啊你这么上心？”阳照安已经从洗手间回来了，一边搓手一边往这边走，胡鸣看着那样俊朗出挑的人，却在医院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忍不住低声猜测，“长相不俗能力不差，你们是不是关系不一般？”
“当然了。”迟辉摆出一副神气的样子，“他是我哥。”
胡鸣大受震撼，这承认的也太理直气壮了，不愧都是喝过洋墨水的。
不过震撼归震撼，看在和迟辉的交情上，胡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阳照安这边的投诉他也悄悄给处理了不少。
阳照安压根不知道这回事，鸡毛蒜皮的投诉接多了，他也没怎么上心过。
顺带着，萧君阳的肋骨受伤之后，胡鸣拿萧君阳可能会投诉来说事，阳照安就更加不放在心上。
医院大楼的灯都已经灭了一大半，阳照安一天的精力在手术台上磨光了，这会儿只想休息。
“怎么这么晚过来？”阳照安坐进副驾，手里拎着的袋子就那么压在自己腿上，“有事打电话就行了，我最近手术多。”
“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嘛，你一天天的这么忙，我又等不到你来找我，只好我来这儿等你了。”迟辉打着方向盘，驶出了省医院的大门，“今天怎么这么晚，我都快睡着了。”
“跟你病理科的怎么能比？”阳照安靠近座椅里，揉一揉自己的手腕，声音带着淡淡的疲惫，“这两天病人多，临时加了两台手术，走吧。”
省院本来就是大医院，科室繁多，每天来看病住院的人络绎不绝。阳照安刚回来不久，照理应该有个过渡期，但他那位科主任好像生怕他闲着，给他的工作表排的满满的，偶尔还有临时加上的。
阳照安并不是什么爱表现自己的人，以前和迟辉一起在国外的医院实习的时候，别人为了被主治医生看见，经常在手术室的走道里努力推病床、推病人，抢着帮住院医写病历。但阳照安除了看重手术上台的机会，其他一概不管。别人还在争着表现的时候，他早就没影了。
如今被一天的日程耗尽了精力，眼皮都懒得抬。
“刚回来就这么拼，”迟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手术还能难到你吗？你这神之右手。”
这简直是另一个胡鸣，阳照安有点不厌其烦的说：“你能不能跟你那狐朋狗友少打点游戏。”
“我又没有上班的时候打游戏，何必把自己绷那么紧。”迟辉理直气壮，“再说我就是不打，我也不能上手术啊。我们这种人吧，上天另有安排。”
“嗯，是该给你安排点事。”阳照安闭着眼睛说，“你就是太闲了。”
“闲一点有什么不好，虽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但是你这也太狠了。”迟辉继续说，“这还不如外面呆着舒服呢，为了让你留在国外医院，你那导师把电话都打到吴院长那里了，你还铁了心回来，你说你图什么？这哪有外面呆着清净舒服。”
“还好吧，”阳照安沉思之余拿话呛他，“如果你能安静点开车，我就清净舒服多了。”
“嘿你······”迟辉终于闭嘴，不得不认真开车。
阳照安闭着眼睛靠在副驾上，伸手从口袋里摸了摸。里面空空如也，大概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拿了。
他没有亲自去给人道歉的自觉，萧君阳也没有来投诉，就像重新消失了一样。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擅长突然消失。阳照安斜倚着，那些画面自然的涌入大脑，显得有些出神。
那天他莫名其妙被零时安排去查房，病患都没什么意外情况。除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因为胃病而住院的萧君阳。
当年黑黑瘦瘦的高中生，如今变得很白了，个子也高了点。或许还有一份不错的职业，但不是当年跟他约定好的医生。他本来就不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随便把人丢在原地，自己来去自如。
阳照安靠在窗边，疲惫的身体控制不了思绪翻涌。
寻常的查房只是问问，做一些简单的观察。但阳照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还是失控了。他用了十足的力道，可萧君阳只是皱了皱眉头，除了那句呓语，什么解释都没有。
阳照安脑子里充满了疑问，他明明睁开眼睛了，明明看到他了，可又消失的如此果断，又要跟当年一样玩儿这种不辞而别的把戏吗？
直到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儿，阳照安才松开下唇，揉了揉眉头，让自己不再继续想这件事。
凌晨的路上没什么车，迟辉没有放音乐，车内车外都很安静。
安静是因为沉默，阳照安的低气压不加掩饰。上了车就开始假寐，连句寒暄的话也懒得说。
“睡着了？”迟辉听了一耳朵八卦，实在忍不住，他看一眼阳照安，假装自己是个病患，“阳大夫，夜半鬼出门，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你当自己三岁呢？”阳照安依旧闭着眼回他，“你这么晚过来，到底什么事儿？”
这听着还能回话，迟辉酝酿了一路应该怎么告诉阳照安那件事。盘算了下轻重缓急，觉得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
“先说好你不能生气，”迟辉犹疑的说，“也不是我的事，是萧君阳的，他好像在调查你。”
阳照安在昏暗的光线里突然睁开眼，脸颊的肌肉紧绷着。片刻后又安稳的靠回座椅里，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迟辉看对方貌似反应不大，说话大喘气：“还有我。”
阳照安转过头，那点微不可察的笑消失了，表情变得喜怒难辨，不屑里又有一点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