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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我失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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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梓然像一阵风一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临走前,他依旧不放心,像是交付了最重要的宝贝,一步三回头地叮嘱女孩儿道:“回去后,你一定要记得看信哦!不可以忘了!一定要看!”他特意强调了“一定”,眼神里充满了紧张的期待。
似乎是太害怕立刻从女孩儿脸上看到拒绝或者疑惑的表情,太害怕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了吧,这次李梓然走得异常干脆,说完便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跑着离开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
所以,他才未曾发现。在他转身决绝离去的那一刻,身后女孩儿脸上那原本温和的笑容,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一点点凝固、消散。她目光复杂地追随着李梓然那快速消失在小巷尽头的背影,清澈的眼眸中多了几分与她年龄不符的、意味不明的惆怅与挣扎。她微微低下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充满歉意地呢喃了一句:“对不起……”
那声轻语,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瞬间便被周遭的寂静吞没,未曾传入那个满怀希冀的男孩耳中。
……
回到家的李梓然,并没有因为成功送出信件而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提不起半点干劲。他惋惜着今天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女孩儿的名字,这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结。不过,他很快又自我安慰起来:幸好,还有明天!明天见面时,她总该告诉我了吧?这样想着,心里那沉甸甸的石头仿佛才挪开了一点,稍微好受了一些。
其实,从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李梓然就立刻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他就应该拿出平时那种死皮赖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缠着女孩儿问出名字才对!可转念一想,他又怕自己那样纠缠不休,只会招来女孩儿的厌烦,把她推得更远。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种纠结矛盾的心情,像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他。
从家门口到上楼这短短一分钟的路程里,他就已经像个小老头似的,重重地叹气了五次。唉,看来今晚,注定又要为一个名字而失眠了……
朱韵见儿子出去一趟回来,非但没变得精神,反而更蔫了吧唧的,活像只斗败的小公鸡,很是不悦,走上前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哎哟!妈妈!干嘛又打我?!”李梓然捂着额头,顺势滚倒在沙发上,撅着嘴负气道。 “干嘛打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朱韵一把将儿子从沙发上拉起来,没好气地训道,“都破例让你去见朋友了,怎么还一副丢了魂儿的没精神样子?我告诉你李梓然,等会儿到了奶奶家,你给我打起精神来!老人家都比较敏感,你可别让她以为你不想给她过生日,伤了奶奶的心!” “对,你妈妈说的对。开心点,儿子。”李安全也适时地在一旁点头附和,扮演着慈父与贤夫的角色。 “哎哟,知道啦知道啦!烦死了!”李梓然不爽极了,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做出一个夸张的动作,仿佛要把钻进他耳朵里的这些“聒噪”的大道理都给掏干净。
有一种思念,叫望眼欲穿。它无声无息,却如顽强的草芥,在心底里不受控制地疯长,缠绕着心跳,牵扯着呼吸。
去奶奶家的火车上,李梓然靠在窗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里想的,依旧是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儿。他想,她这时候应该已经回到家,看到那封信了吧?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是惊讶,是害羞,还是会像他一样傻笑?她又会在信纸的背面,写下怎样的名字,或者留下什么样的话语呢?除了名字,她……会喜欢自己画的那些歪歪扭扭、却装满心意的红色爱心吧?那可是他冒着被妈妈发现的“生命危险”,用那支“萝卜丁”换来的啊!
直到火车到站,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真正踏进奶奶家那个种满花草、充满熟悉饭菜香的小院时,李梓然才勉强将女孩儿的事儿稍稍搁置在了一旁,努力调动起情绪。
一进门,李梓然就奋力奔向早已等在门口、笑得合不拢嘴的奶奶,给了老人家一个热情而又巨大的拥抱。他其实并没有提前准备好给奶奶的祝寿词,情急之下,便借用了早上女孩儿那番得体又吉利的话,照着葫芦画瓢,大声说道:“祝奶奶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比我妈还要漂亮哦!”
最后这两句特没品、拉踩意味明显的话,是他自己灵机一动添上去的,试图显得更“真诚”独特。
站在他身后的朱韵和李安全二人,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立刻挂不住了,嘴角微微抽搐。 “怎么说话呢!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朱韵脸上飞起一抹尴尬的红晕,猛拍了下李梓然的肩膀,低声斥责。可奶奶却被大孙子这“别出心裁”的祝福逗得心花怒放,一点也不介意,反而照着大胖孙子肉嘟嘟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响亮的口水印,然后捧着他的脸,心疼地端详着:“哎哟,我的乖孙哟!在学校学习可受苦了吧?哎哟哎哟,看看这小脸,瘦了瘦了,奶奶心疼死了!怎么样,有没有想奶奶啊?”老人家脸上的皱纹,因为灿烂的笑容,挤得更加明显了,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我当然想奶奶了啊!天天都想!”李梓然仰起脸,嘴像抹了蜜一样甜。
“哎哟喂!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卖乖。”朱韵放下手里拎着的十寸大蛋糕,啧啧嘴,无情地拆穿道,“妈,您可别被他这张小甜嘴骗了!您不知道,这小子为了去见他的小朋友,今天早上差点都不准备来给您过生日了,还是我连哄带吓,强压着把他带过来的。哼,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哄人开心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
奶奶听着,却只是笑,搂着孙子的手更紧了,显然完全没把儿媳的“控诉”当回事。在她眼里,孙子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不想来!"李梓然被朱韵当众揭了老底,顿时气急败坏地跳脚反驳,小脸涨得通红。他又怕奶奶听了会伤心生气,一个劲地狡辩,试图挽回自己在奶奶心中的“乖孙”形象。"李梓然,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妈嚷嚷呢?"这边,一向以媳妇为重的李安全不乐意了,立刻站出来维护朱韵,轻声哄着:"老婆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
"哎哟!干嘛都欺负我们小然啊!"奶奶见状,立刻心疼地伸手将李梓然紧紧护在自己怀里,看着大外孙那一副委屈巴巴的受气包样子,赶紧安慰起来,"哎哟哎哟,我们小然可怜了,受委屈了是不是?奶奶在这儿呢!奶奶给你做主!"她轻轻拍着孙子的背,话锋一转,兴许是人老了,年岁大了,心态反而更像小孩,人也变得八卦起来,压低声音,带着点好奇和慈爱问道:"不过小然啊……那你偷偷告诉奶奶,我们小梓然说的那个朋友,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是女孩!"李梓然似乎是有奶奶这座坚实靠山的缘故,今天说话也放松了不少,提到女孩儿时,眼睛里不自觉地闪着光,语气里竟还带上了一些小小的得意,"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呢!像天使一样!"
"哦哟——"奶奶故意拉长了音调,脸上露出一个了然又促狭的笑容,布满皱纹的眼角堆叠起来,"那看来我们小梓然,是有喜欢的小姑娘了呢!"
"不是不是!奶奶,您别瞎猜!是这样的……"李梓然生怕被一旁的朱韵听了去,不然又要被念叨“不好好学习,成天就知道沾花惹草”,他赶紧凑到奶奶耳边,用极小的声音,手舞足蹈地解释起那天中暑被救的经过。
"哦~原来是这样啊!好好!救命恩人,那是得好好谢谢人家!"奶奶会心一笑,不再打趣孙子。她那双饱经风霜的大手轻轻覆在李梓然稚嫩的小手上。那双手粗糙而削瘦,手背上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凸起的青紫色血管,像是被漫长岁月风雨摧残过后留下的深深勒痕。每一根手指的骨节都因常年劳作而有些变形,微微向内弯曲着,似乎再也伸不直,指腹上全是厚厚硬硬的老茧。
这双手,像是一张刻满了岁月与沧桑故事的地图。
其实,刚来时,李梓然就隐约感觉到奶奶似乎比去年又老了一些。去年见奶奶时,她的头上还倔强地簇着几根黑发,如今却已是满头银丝,白得刺眼。
就像王国维诗里的那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美好的容颜终将逝去,如同镜中凋谢的朱颜和离树的繁花,任谁也无法留住时光匆匆的脚步。
奶奶似乎看出了孙子一瞬间的走神,她慈爱地拍了拍李梓然的脑袋,用她那带着乡音的、笃定的语气鼓励道:"我们小然长得这么周正可爱,性格又活泼开朗,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放心大胆地去交朋友!"
"真的吗?奶奶!"李梓然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异常兴奋地追问,眼睛亮得像星星。在这个总是打击他的妈妈和那个完美得让他有压力的顾晨之外,奶奶的认可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嗯!我也相信奶奶的话!"他用力点头,仿佛接过了什么重要的使命。他很少如此笃定地相信过什么人,顾晨算一个,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个永远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孙子的奶奶。
生日宴在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氛围中过去了。可到了离别时,气氛难免还是染上了伤感。李梓然抱着奶奶的腰,把脸埋在她带着阳光和皂角香味的衣服里,久久不肯撒手。奶奶眼里亦噙着浑浊的泪珠,强忍着没有落下。"唉,这一走,又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咯……说不定啊,下次就是我家老头子等不及,先把我召唤了去咯!"
人一旦服老了,对生死之事似乎也就看得淡了,说起话来也难免会带上些宿命般的、听天由命的丧气。对于他们而言,度过的每一天,都像是生命沙漏进入了看得见的倒计时…… 可对于像李梓然这样年纪的年轻人来说,死亡却是件非常遥远、非常抽象,并且极其可怕的事。
这不,李梓然一听奶奶这话,心里那点离愁别绪和对死亡的恐惧瞬间交织在一起,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哭喊着:“我不要!我不要奶奶走!我不要你被爷爷召唤去!”他一边哭,一边将奶奶搂得更紧了些,小小的手臂用尽了全力,就好像只要他一松手,奶奶真的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一样。
"就是啊!妈,今天您生日,大吉大利的日子,说什么胡话呢!"朱韵拎起手提包,语气带着责怪,但更多的也是心疼,"都跟您说了多少遍了,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您偏不愿意,非要留在这个小地方。安全也一直说要给您养老敬孝,结果您就是不肯挪窝。您要是跟我们一起住,梓然还能天天看见您,我们照顾您也方便。"
"哈哈,罢了罢了。"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杵在门口,回头深情地望了眼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张老伴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爷爷年轻英俊,笑容温和。"我要是走了,老头回来寻不到我怎么办?他会迷路的……我还是就留在这儿吧,安安稳稳地,等他来接我回去。"她转回头,看着儿子儿媳,目光慈祥而坚定,"老太太我老了,走不动,也懒得动啦。你们那儿住的地方虽好,高楼大厦的,却总觉得太冷清,没有人情味儿,我不习惯。我还是喜欢现在住的这老房子,热和,有人气,街坊邻居都熟。反正啊,等我死后,也还是要回到这里,继续陪着老头子。你们啊,就别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啦,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吧。"
"那……好吧,妈,既然您坚持……我们也不勉强您了。"朱韵见老太太态度如此坚决,知道再劝也无益,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红着眼眶叮嘱道,"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按时吃饭,不舒服就立刻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常来看您的!"
"走吧,走吧,路上小心点儿。"老人挥动着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她的背因为常年的劳作而佝偻着,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越发矮小、单薄了。眼泪在她的眼眶里不住地打转,她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她虽万分舍不得儿子、媳妇和心爱的孙子,可她心里明白,那座繁华而陌生的城市,终究不是她的容身之处。她的根,早已深深地扎在了这片生她养她、并且埋葬着她爱人的土地上。
后来,奶奶还是在那一年的冬天,安静地走了。她走得很安详,是在睡梦中离去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妈妈说,她一定是去见她心心念念的爷爷了,听说,她走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还是当年婚娶时,自己一针一线亲手细细绣制的那件大红嫁衣。
她被安详地葬在了城南的一处向阳的山坡下,与爷爷合葬在了一起。那里,环境清幽,视野开阔,最重要的是,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会开满毛茸茸的、像小伞一样的蒲公英,风一吹,白色的绒球便轻盈地飞向天空,带着种子,也带着思念,飘向远方。
……
回城的路,因为离别的愁绪和对奶奶的牵挂,显得异常漫长而艰难。李梓然靠在车窗上,心里沉甸甸的,他想念奶奶布满皱纹却无比温暖的笑容,也想念那个像天使一样突然闯入他生命的女孩。
那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未眠,脑海里交替浮现着奶奶佝偻的背影和女孩儿清澈的笑容。第二天,他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早早便出了门。他不想再让女孩儿等他,于是比约定时间足足提早了半个小时,就来到了那棵熟悉的大树下。
初夏的清晨,空气还带着一丝凉意,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他满怀期待地左顾右盼,心脏因为 anticipation 而微微加速。
可是,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约定的时间一点点逼近,然后悄然流逝,树下却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李梓然开始有些急了,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不停地踱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担心地想。还是……还是她看了我的信,被吓到了,所以不敢来了?等不到女孩儿,又不知道具体原因,眼下,李梓然心急如焚,只能凭借着小孩子有限的认知和丰富的想象力,胡乱地揣测着各种可能。
她今天还会来吗?不,也许不只是今天……以后,以后她都不会再来了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向女孩儿上次来的方向远远眺望着,迫切地想要在稀疏的行人中,搜寻到那个小小的、一身洁白的、熟悉的身影。
时间冷酷地一分一秒流逝,每过去一分钟,他心中的期待和热情就被抽走一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失望和不安。阳光渐渐变得灼热,可他心里却开始发凉。
看来……她是真的不会来了。
李梓然逐渐失了耐心,也失了信心。一颗原本雀跃期待的心,仿佛被拴上了沉重的石头,迅速地向下沉坠,一直沉,仿佛落入了冰冷漆黑、不见阳光的深海里。
她……这算是拒绝我了吧?用这种沉默的方式。那我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小小的李梓然在心里茫然地问自己。可是,一股强烈的不甘心像野草般从心底疯长出来。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放弃,他想要一个答案,想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什么女孩儿要拒绝他?她真的就这么讨厌他吗?连见面说清楚都不愿意?
他还未长齐的小牙死死地咬住下唇,因为用力,嘴唇微微泛白,甚至因为换牙期门牙漏风,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却又透着一股执拗的可怜。他的小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将那一片布料揉得皱巴巴的。尽管眼睛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注视而有些酸涩,但他依旧固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儿来时的方向,仿佛只要他看得足够久、足够专注,那个白色的身影就会奇迹般地出现。
他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个未曾出现的女孩儿无声地呐喊、倔强地宣告……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道,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不好的词汇。可骂完之后,一股更加强烈的、酸涩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忍不住嫉妒起那个被女孩儿喜欢的人来。哼!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有什么好?!凭什么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女孩儿的青睐和喜欢,而自己,付出了真心,却连做个普通朋友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两封原本准备今天给女孩儿的信——一封是道歉信,解释昨天没能多陪她;另一封是新的“交友申请”,措辞比昨天那封含蓄了许多。上一秒,他还将这些视若珍宝,反复摩挲。可现在,他只觉得这些纸张无比烫手,只想用力将它们揉成一团,撕个粉碎!就像他那被拒绝、被轻视、被撕扯得乱七八糟的稚嫩心情。
“你……你别哭了。”女孩儿似乎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了,犹豫着伸出手,想要上前安慰。
“走开!不用你假好心!”却被正处于情绪风暴中心的李梓然猛地、重重地推开!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哎哟!”女孩儿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树干才稳住身形。
这一举动,把两个人都惊着了。尤其是李梓然,他看着女孩儿因为惊吓和疼痛而微微发白的脸,看着她那副脆弱又受伤的模样,在原地恍惚了许久。随即,心中又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与自我厌恶——该委屈、该生气的人难道不是自己吗?为什么现在反倒像是他做错了事?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迅速地打量了女孩儿一番,确认她并没有真的摔倒受伤,才硬邦邦地、带着残余的怒气说道:“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推你的。”他顿了顿,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艰难地吐出后面的话,“那……那我先回家了。再见。”
他不敢再看女孩儿脸上会是何种表情,是惊讶,是委屈,还是彻底的厌恶?说完,他也不顾女孩儿似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挽留的话,便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这个地方,这棵树下,这充满失败和伤心记忆的角落,他一秒钟也不愿再多呆下去!
没错,再见! 最好是——再也不见!
他拼命地跑着,仿佛身后有可怕的怪物在追赶。直到跑出去很远,拐过好几个街角,胸口因为剧烈奔跑而疼得像要炸开,他才敢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空荡荡的、被阳光晒得发白的街道巷口,一个人影也没有。女孩儿并没有如他潜意识里或许还残存着的那一丝奢望那样追上来。李梓然这才彻底死了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放慢了步调,拖着沉重的身躯,慢慢地朝家的方向挪动着。
他知道,他和那个像天使又像恶魔的女孩儿,彻底结束了。这真是一场,来得突然,去得狼狈,无疾而终的……初恋。
手里还下意识地攥着那两封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软烂的信。李梓然停下脚步,低头盯着它们,信纸因为被他用力攥过,已经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女孩儿写下的那三个字——“对不起”上。这三个字,此刻在他看来,不是歉意,而是最残忍的拒绝宣言。心,再一次被这三个字狠狠戳痛,一瞬间,所有压抑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如同岩浆般涌了上来,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击垮。
李梓然像是泄愤似的,双手用力,发狠地将那两封信撕扯开来!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它们变成无数细碎的纸片。
白色的纸屑如同绝望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散落在空中,然后又无力地飘落在地面上。
看着和女孩儿之间最后一点有形的联系,也被自己亲手彻底毁掉了,李梓然突然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蹲坐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不被理解的委屈、表白失败的伤心,还有对自己刚才冲动推开女孩儿的后怕和自责。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鼓足勇气去表白。竟会落得如此一败涂地、狼狈不堪的下场。
也不知道这样毫无形象地哭了多久,嗓子都哭哑了,眼泪糊了满脸。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
李梓然哭声一顿,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一个荒谬又强烈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难道是她?她后悔了?追过来了?
他几乎是立刻满怀期待地转过身回头望去——可当看清站在身后的人时,他眼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光,一下子又熄灭了,变回了更深的失落和沮丧。他带着浓重的鼻音,没好气地“切”了一声,嘟囔道:“怎么是你啊?”
顾晨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他身后,表情是一贯的平静。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单元的楼道门,语气平淡无波:“为什么不能是我?这里是我家楼下啊。”
“啊……”李梓然恍然,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原来,在自己心神恍惚、漫无目的的行走中,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顾晨家楼下。他有些尴尬地站起身,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抽噎着,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他这个时间点,不是一般都会雷打不动地在家看书或者练字吗?
“啊……我……我……”顾晨罕见地有些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了一下,含糊不清地道,“我……等你啊!”
“我有什么好等的?”李梓然撇过头去,不想让好友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哭包样。可下一秒,积压的情绪再次决堤,他猛地转回身,一把将顾晨紧紧抱住,把满是泪水的脸埋在对方干净的肩膀上,“哇”的一声,更加委屈地嚎道:“顾晨!我失恋了!她拒绝我了!哇啊啊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背过气去。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顾晨被他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很快稳住了身形。他倒显得异常平静,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他只是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地、一下下抚着李梓然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的后背,用一种难得的、近乎温和的语气安慰道,“不就是失恋吗?多大点事儿啊,至于哭成这样吗?”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往日常有的讥讽或调侃。
李梓然此刻才不管这些,他只顾着自己满腔的委屈需要发泄。他一边毫无形象地啜泣着,一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将今天如何等待、如何见到女孩儿、如何被拒绝、以及自己如何冲动推开对方的经过,全都倒豆子似的说给了顾晨听。
“你说……她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大哭一场后,李梓然的心情似乎舒畅了许多,虽然依旧难过,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憋闷到快要爆炸了。他一边抽噎着,一边理所当然地抓起顾晨干净的袖口,毫不客气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后又用力擤了一把鼻涕。
顾晨看着自己瞬间变得湿漉漉、黏糊糊的袖子,额头上顿时有青筋隐隐暴起,嘴角也抽搐了一下。但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强行压下了心头窜起的火气,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他刚失恋,心情不好,正是脆弱的时候……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更何况……说到底,这件事,或许还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她亲口说了‘讨厌你’这三个字?”
“那倒是没有……”李梓然摇了摇头,回想起女孩儿说话时的模样,她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个词,“她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讨厌我,可是却连朋友也不愿意和我做!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你说,这不是讨厌是什么?!她说的那些什么‘有喜欢的人’、‘不方便’,分明都是借口!都是骗人的!”他越说越激动,刚刚平复一点的情绪又有些上涌。
“或许……她真的是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苦衷或者秘密吧……”一瞬间,顾晨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声音也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若有所思。
“哼!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李梓然却是全然听不进去,他现在被拒绝的伤痛蒙蔽了理智,负气地嚷嚷道,“不就是为了她那个所谓的‘喜欢的人’吗?!哦,对了,她说了,她有喜欢的人,那又怎么样?!有喜欢的人,就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做了吗?!也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顾晨的语气几不可查地慌乱了一下,声调都微微提高了些许。
幸好,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李梓然并没有察觉到他这细微的异常。
“那她有说……喜欢的人……是谁吗?”顾晨稳住心神,装作不经意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声问道。
“没有!我哪知道是谁!我也不想知道是谁!”李梓然呛了一声,烦躁地挥挥手,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再谈论那个“情敌”,“反正爱是谁是谁!肯定是谁都不可能是我就对了!”他语气里充满了自嘲和挫败感。
“哦,这样啊……”顾晨沉吟了一声,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但眼神深处的复杂情绪却并未散去。
之后,两人便默契地双双住了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心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夏日的风吹过,带着温热的气息,却吹不散弥漫在两个孩子之间的、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怅惘。
他在心里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着,骂那个不知名的幸运家伙,也骂那个狠心拒绝自己的女孩。可骂完之后,一股更尖锐的酸楚刺穿了愤怒——他无法控制地嫉妒起那个被女孩放在心上的人。
哼!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凭什么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女孩的青睐,而自己捧出的一颗真心,却被践踏得连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手里紧紧攥着的两封信,几分钟前还被他视若珍宝,反复斟酌着每一个用词。此刻却只想将它们揉烂、撕碎!就像他那被拒绝、被轻视、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心情。
“你……你别哭了。”女孩似乎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了,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走开!不用你假好心!”却被李梓然猛地、重重地推开!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倾注在这一推里。
“哎哟!”女孩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树干。
这个失控的举动把两人都惊呆了。尤其是李梓然,他看着女孩因惊吓而微白的脸,看着她那双带着痛楚和不解的眼睛,在原地恍惚了许久。随即,一股更深的烦躁和自我厌恶涌上心头——明明被拒绝、被伤害的是自己,为什么现在反倒像是他成了加害者?
但他还是下意识迅速扫视了女孩一眼,确认她没有真的受伤,才硬邦邦地、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刚才……对不起。但我现在要回家了。再见。”
他不敢再看女孩的表情,生怕从她眼中看到失望或厌恶。说完,也不管女孩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便猛地转过身,像逃离什么可怕瘟疫一样,头也不回地狂奔起来。这个充满失败和伤心记忆的地方,他一秒钟都不愿再多待。
没错,再见! 最好是——再也不见!
他拼命地跑着,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甩在身后。直到跑出去很远,拐过好几个街角,肺疼得像要炸开,他才敢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偷偷回头。
身后,是空荡荡的、被夕阳拉长影子的街道。女孩没有追上来。这个认知让李梓然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他像被抽空了力气,慢慢拖着步子往家走。
他知道,他和那个像天使又像恶魔的女孩,彻底结束了。这真是一场,来得突然,去得狼狈,无疾而终的……初恋。
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那两封已经被汗水浸软的信。李梓然停下脚步,低头盯着它们。当看到女孩写的那句“对不起”时,心脏又一次被狠狠刺痛。这三个字不是歉意,而是最残忍的拒绝。一瞬间,所有压抑的情绪如火山喷发,将他最后的理智彻底吞没。
李梓然发狠地将信纸撕扯开来!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它们变成无数碎片。
白色的纸屑像绝望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散落。
看着和女孩之间最后的联系被自己亲手毁掉,李梓然突然蹲在地上,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般嚎啕大哭。他怎么也想不到,人生第一次心动,第一次表白,竟会输得如此一败涂地。
不知哭了多久,嗓子都哑了。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梓然哭声一顿,心脏猛地一跳——难道是她?她后悔了?
他迫不及待地转身,却在看清来人时,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切,”他带着浓重的鼻音,没好气地说,“怎么是你啊?”
顾晨双手插兜站在那儿,表情是一贯的平静。他抬了抬下巴:“为什么不能是我?这里是我家楼下。”
“啊……”李梓然这才发现,自己竟在恍惚间走到了顾晨家楼下。他尴尬地站起身,用袖子胡乱擦着脸,抽噎着问:“你……你怎么在这儿?”这个时间,顾晨通常都在家看书。
“啊……我……”顾晨罕见地支吾起来,“等你啊。”
“我有什么好等的?”李梓然别过脸去。但下一秒,他猛地转身抱住顾晨,把满是泪水的脸埋在他肩上,“哇”地哭喊道:“顾晨!我失恋了!她拒绝我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差点背过气。
“好了,没事了。”顾晨被他撞得后退半步,却罕见地没有推开,只是生疏地轻拍他的背,“不就是失恋吗?至于哭成这样?”语气里没有往日的讥讽。
李梓然不管不顾,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今天的遭遇。
“你说……她为什么讨厌我?”哭完后,李梓然感觉好多了,顺手抓起顾晨的袖子擦眼泪擤鼻涕。
顾晨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袖子,额角青筋跳了跳,却强压着火气安慰自己:他刚失恋……而且这事可能还和我有关……
“她亲口说讨厌你了?”
“那倒没有……”李梓然摇头,“但她连朋友都不愿和我做,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这不是讨厌是什么?”
“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顾晨的眼神复杂起来。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李梓然根本听不进去,“不就是因为她有喜欢的人吗?有喜欢的人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做了?我倒要看看那人长什么样!”
“她说……有喜欢的人了?”顾晨的语气突然慌乱。
幸好李梓然没察觉。“那她说……喜欢的人是谁吗?”顾晨试探着问。
“没问!管他是谁!”李梓然烦躁地摆手,“反正不可能是我!”
“哦,这样啊……”顾晨沉吟道。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各自怀着心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突然被迫长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