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话剧风波 ...
-
怀特走进那扇门,成片的光洒在砖红长椅上。唯有这一刻他深信耶和华的救赎,因为他就沐浴在这成片的歌声里。
“亲爱的耶和华,你甘愿受苦,你的身影借着众生踏遍世界。”
“我诚挚的祈祷,和你一起在地狱,和众生一起在地狱,以求灵魂洁白”
“如果能够,如果能够让我体会到你的悲痛,我也会成为众生里的一员。”
…
远处钟声敲鸣,颂歌婉转裹挟着笑容。
他不再是聆听者,不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那些回忆里的血腥都被纯白衣裙荡开。唱诗班齐声练习着即将到来的歌唱表演。
科瑞就这样坐在长椅上注视着他,带着好奇。这个满怀希望的人,此刻为何如释重负。探究的眼神刺向怀特,怀特看向窗外的白云,耳梢泛红。
科瑞凌厉的深棕色双瞳被发尾轻柔扫过。他轻笑着,依旧没有避开目光。
万众瞩目之下,只有高高在上的耶和华俯视着两人的炽热。
怀特刚到学校恰逢唱诗班练习,缺了一位就被拉了上去,即使他什么也不会唱。回到教室,一阵喧嚣声好奇的包裹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怀特。
“各位,请允许我介绍面前这个男孩,我们的新成员”利亚修女,温柔说到。
寂静中涌动着嫉妒,艳羡。怀特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多目光,他下意识寻找科瑞的身影,但是没有找到。
微风吹拂这这样的寂静,怀特缓缓开口。
“我叫怀特。”没有其他,老师上来打着圆场。周遭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怀特开始呆滞再讲台上,脑袋里泛着白光。
“老师就是他!就是他害了我的妈妈!丑恶的贵族!”坐在最后面的一个男孩噙着泪水黑色头发,激动的站了起来,细眉小眼颧骨偏高。
窃窃私语又被压住了,换来的是无限的沉闷,怀特碧蓝的双眼闪着波澜。利亚也呆住了。
“福瑞克,没有人需要承担你无端的职责。”
科瑞的声音传遍教室,他和利亚示意,从后门门口走进来。穿过重重目光走到怀特身边,站在他的左手边。
怀特低头,仍然是平静的样子。
“福瑞克,我们对你家庭的遭遇深感痛心,但是你应该知道不是每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男孩都是那个你偷看到的坏人。”利亚接到,并转头对怀特致以歉意的表情。
“我绝对没有看错,就是他站在火刑架面前,下达命令处死女巫,就是他”。福瑞克没有那副激动的模样了,只剩下恍惚,开始喃喃自语。
利亚走下去,急忙安慰着福瑞克。将双手环在他的身上,并做出祷告式,“亲爱的,忘记痛苦。”她示意大家安静,并将福瑞克带往草药师那里。
直到科瑞紧握住他的手,才感受到自己的颤抖。科瑞回到位置上,怀特坐在他的旁边的桌子。“没事的,他总这样。”怀特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看见行刑的人,然后就疯了。”
怀特被毫无预兆的拽入回忆,低头垂目,一阵失重感袭来。
他再次陷在深海里,他窒息,流汗,想要大声呼喊。那道被圣经砸出的血痕仿佛又从太阳穴蜿蜒而下,斑驳淋漓的白光在他的大脑里闪烁。
“怎么了,怀特。”科瑞皱眉,怀特副痛苦的模样被弓着的背包裹着。科瑞隐隐感受到牵引他俯身,想要探查。
怀特回探注视的目光,在阳光下看着科瑞的脸。霎时间一阵轰鸣爆裂,水光变得支离破碎,眩目的阳光借着科瑞照在他的身边。
心脏被这样的安详按回原处,他知道自己注定要抵抗,于是那个字顺势而出。
“不。”
如果过去不能放过他,也请让他做一只风筝。
科瑞有些没有听清,怀特从喉咙里低声吞吐出来的声音,后者惨白的脸庞显得有些病态,阳光从侧面的窗口打进来,倔强和执拗闪烁在他的眼里,让人心惊。
“什么?”
怀特逐渐变得平静,缓慢说到“你刚刚干什么去了?”科瑞怔住。他在教室后门站了很久,看着怀特站在讲台,被许多人注视着。
嫉妒的心情让科瑞不知所措,仿佛没有任何的由来。他不想让人看见怀特,那股冲头的火气直到他牵上怀特的手才稍微平静。
“没。”科瑞心里一阵闷气,他不想说话。怀特悻悻低头,前者皱眉语气冰冷的问,“你还好吗”
“嗯。”怀特看见他眼里全是柔软,嘴角扬起微笑。科瑞搞得有些烦躁,直冒喉头,他不安分的坐在椅子上。
“唱诗班什么时候表演。”
“不知道”
“怀特同学,唱…”波利在怀特的左手边隔着一个过道,一直想要和怀特搭话见缝插针。“唱什么唱,波利你的钱还没有给我呢。”科瑞没好气的打断了。
波利见状耸肩,领主的消息实在是太贵了他欠了很多钱。
波利朝怀特递了一个他就这样的表情,怀特轻声说,“抱歉,他总是这样。”,把在一旁准备催债的科瑞弄得哑口无言。利亚进来教师,忙说抱歉。
“明天。”科瑞闷声说到。
“听不清。”
“我说明天!”科瑞突然放大音量,利亚正在上课,全班朝他看过来。怀特低头露出洁白的脖颈,再次露出微笑。
…
啪嗒,啪嗒。
钟声回荡在破旧的更衣室,墙边斑驳蜕皮。怀特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的时钟,双眸映在光滑的镜面上,秒针不停的敲打着静止的画面。
窗外绿光泛滥,福瑞克坐在草药士拉米的旁边。各样的草药和福尔马林浸泡玻璃管环绕在这间屋子里面。玻璃罐上,他的神色和浸泡在里面的器官一样死气沉沉。
刚才热热闹闹的人群全都换好衣服离开了,空荡荡的更衣室留着怀特看守。铛的一声,唱诗班的表演开始了。稀稀拉拉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整齐的坐在展演厅里面跟着歌唱陶醉的左右摇晃。
“福瑞克,你怎么了,癔症又犯了吗”拉米波浪白发,大眼细眉。手上的白水晶璀璨但并不夺目,内收智慧,正如其人。浑身紫袍,昭示着她的身份。
拉米走到右边的草药柜,从里面取出洋甘菊,罗勒和薰衣草。福瑞克在一旁喃喃自语,“这不是癔症,拉米。只是别人都不相信我看见的。”
熊熊烈火下没有撕心裂肺的尖叫,黑雾盘旋升天。
瘦小的身影躲在黝黑的影壁后面,带着前所未有的怨恨的恐惧。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看见的那双眼睛,简直就和怀特如出一辙。
“拉米,我没有错,不是吗”
“福瑞克,你只是不想那么难过。”福瑞克无能为力,于是怪罪自己。
所有的宣泄都被藏在平凡的皮囊下面,痛苦没有使他长大,而使他永困其中。
拉米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她正在用刚才找出来的草药制作香包和液体。拉米接着又说,“可是,为什么要让别人承载你的怒火,福瑞克,你始终没有明白,问题根本不是癔症。”
福瑞克没有再辩解,只是反问“别人?”,鼻腔里充斥着草药的气味。他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死寂和兴奋交错着拧成一鼓绳,捆住他。
注射器的溶液紫红占据他的视线,拉米拿过他的手臂。一阵冰凉在颤抖下进入他的躯体,拉米拿出白水晶灵摆,福瑞克被咒语和药水缠住,灵摆左右晃荡,他的眼神变得呆滞。
长久,长久怀特的目光都注视着面前的白色。它就放在那里没有任何的污染,无论是怎样的晦暗都静静的漂浮在空中。
“福瑞克,可以了,记住别再刺激你自己了。”拉米将福瑞克扶起来,收好灵摆。后者只是点头,拉米把香囊放在他的荷包里面。“这个香囊可以稳定情绪。”
福瑞克被利亚带走,因为唱诗班的演出就要开始了。
在分发完演出服装之后,剩下一条新的备用裙子直直的挂在那一排的移动衣架上。利亚临走前还在开玩笑说怀特像个小女孩,将来一定要参加唱诗班。
残败的更衣室挡住了外面的歌声,他明明知道这个世界残暴不堪,还是穿上了白色的裙子。
所有人都对这些嗤之以鼻,女性,女巫,白裙。看似是针对,可是这些镣铐根本就是所有人的。
怀特站在镜子面前从没有如此的开心,带着镣铐跳舞,是他对生命最崇高的敬意。喜欢世俗不允许的东西,这样的劣根性或许源自过于束缚的内心和不被允许的平静。
咔擦,一声照相机的声音及其细微但还是传进了怀特的脑子里,一条细微的,紧绷的线在脑海里绷断掉。
怀特用极快的速度换回自己的衣服。然后小心翼翼的朝门口探去,没有任何人。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任何的痕迹。
他关掉更衣室的门,却没有注意藏在阴影里的一个香囊。
福瑞克努力压抑着几乎要跳出喉头的心脏,晃晃悠悠的来到教室。他看着讲台,忽然又想起昨天怀特来的时候。平静的看着所有人的仰望,那样的神情是多么云淡风轻。
一直到演出结束怀特都没有看见科瑞,在利亚的引导下众人回到教室里面。喧嚣中,波利从人群中一眼找到怀特,就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怀特双手紧握着一张纸,嘴抿紧,眼里带着狠意和辛辣。
“怀特。科瑞没有在你身边吗”波利忽然靠近,怀特没被吓到,反而慢腾腾的将纸叠起,仰着头对他露出还算和善的表情。
“没,我也经常看不见他。”波利脸红了,“好的…”,波利低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刚想说话,等他抬头,发现怀特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到门边了。
波利看着怀特细瘦的背影,在夕阳之下白衬衫隐约露出有形的脊背,他呆在原地很久没有动。
夕阳紫红成片,细碎的光里杂糅着夜芒,投在这片荒草丛生之地。
椅子上的破旧衣物因为洗涤而显得有些脆薄,诺尔环抱椅子,在一片灰暗中自顾自的起舞。
没有任何的音乐,除了诺尔嘴里的轻哼。他陶醉,微笑但又泪流满面。清风拂过他的眼尾,诺尔肥胖的躯体从未显得如此轻巧。
荒草摇曳,有几丛快近人高。
怀特从朦胧之中寻找到诺尔的身影,忽明忽暗,诺尔在草色之间的缝隙中悠荡而过。他能感受到诺尔在进行一种仪式。
他没去干扰诺尔,只是一直倚在后门门边,转身离去。诺尔缓慢停下,对着藏于身后的墓碑鞠躬,带着诚挚。
怀特坐在红色椅子上,静静等待诺尔回来。他从衣服口袋里抽出刚才的信纸。“照片在我这里,明日晚教室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