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讲台下面 ...
-
怀特等了很久，他靠在沙发上，闭眼听远处的鸟鸣。椅子吱呀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摇向天际。恍惚间，诺尔回来了，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从晕光中走来。
他手上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整齐的叠着衬衫，“怀特，你在等我。”怀特悠然从椅子上睁开眼，他从未见到过诺尔这样，眼里透着奇异的光，那样的欣喜。
“当然。”怀特支起身，其实他并不打算告诉诺尔自己被偷拍的事情，两人格外像家人，但还是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于是他欲言又止。
诺尔并没有站着质问呵斥怀特让开，而是坐上了怀特平常会坐的小木椅。木椅载住诺尔略显局促的肥胖。
“孩子，我当然愿意当你最忠实的听众，这就当作你陪伴我这个老头的回礼。”实际上，怀特欠他的更多。
怀特捏住他胳膊，想要调换位置，后者则轻拍了他。“诺尔，我…做不出选择。”怀特声音瓮瓮的。
“为什么。”诺尔正对着木屋的窗，远眺窗外，月色伊人。
怀特沉默，“害怕。”，诺尔用了肯定的语气接着说，“我惯常使用一种方法，你可以预设一下不做这这件事的结局，最重要的是不做这件事你的心情。”
怀特于是开始设想，他最开始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带着愤怒的，想要摧毁，可是又参杂着同情，而且那样的同情开始无限放大并且让他感同身受。
他离这个世界那么近又那么远，他不属于秩序的两端，他不伦不类。
“我会难过，如果不做这件事。”怀特并不害怕这件事被发现，但是这样他即将失去一个机会，和福瑞克谈话的机会。
“那就去，反正我有钱。”诺尔这样嬉笑着，“当然，钱简直就是最好的解药，尤其是一个瘸腿老头的钱。”
两人放声大笑，怀特又看见了诺尔微黄的牙齿和他的喉道。
科瑞坐在椅子上，眼神不停往门口探去。他的靴子发出摩挲地面的声音，眉毛持续压着凌厉的眼睛，显得整个人周围充满了黑气。
他是第一个到教室的，陆陆续续来的同学都只稍稍侧目看他。
怀特从门口进来，看见科瑞后加快脚步坐在座位上。低头吐气，再看就已经是洋溢着温暖的表情。
“你昨天一直没有来学校，利亚修女点名批评了你。”怀特看着科瑞，感觉后者像一只焦躁的猎犬，但是却用一种十分期待但是又严肃的表情看着怀特。
“你喜欢玩偶是吗。”怀特一愣，心想玩偶？什么玩偶？谁告诉他的？。科瑞显然被他这样迷茫的表情刺激到了
“科瑞你相信我，没有那个小孩不喜欢这个。”店主列索抹着发蜡，穿着搭扣棕色皮衣，长裤直直塞进马丁靴里，虽然衬衫略显紧绷。
他指向无数木架角落里的一处，那里陈列的无数玩偶，各种香水，以及一些不知名鞭子，显然都是过气货，
因为这是一家三无黑心诊所实际上倒卖的是火药，市面上见不到的零件，药水，器官。只能说应有尽有，但没有人会问列索要哄别人开心的东西。
列索在反复推荐过麻醉，广藿香（延长时间），以及数不清的武器零件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科瑞是真的要哄人。
于是列索在被逼迫下交出了多年把妹的经验，翻箱倒柜找到了想要送出，但没有送出的不知名十八任前女友的礼物。
“真的会喜欢吗。”科瑞的脸上总算透露出欣喜。列索点头点的直打哆嗦。
“真的很喜欢玩偶。”怀特想要努力的安慰这个耷拉耳朵的科瑞，他显得有些无助，面无表情趴在桌子上。伸手从桌下拿出一个礼物盒。
怀特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个黄色的玩偶差不多一个手掌大小，身体是大圆四肢是小圆的，长长的浅棕色耳朵，像蝌蚪一样的小眼睛透着可爱。
“你送了一个自己给我吗。”怀特笑得灿烂，科瑞偷瞟着怀特，被抓了个正着。
科瑞缓慢的支起身，看向窗外。“昨天因为有事情就没来表演，已经和利亚修女说过了。”
怀特点头，他知道是因为信息交易。把玩偶放回自己的背包夹层，用拉链拉上，鼓出一团。
“诺尔想要约你去微林，因为贝利亚的事情。”
贝利亚也是一个尘奴，她不听诺尔的劝告，从不委曲求全，即使卑躬屈膝也眼睛里也会有着倔强的反抗，这样的人总会引起领主的忌惮。
那是一个晚春，贝利亚穿着棉麻长裙，这样的孤高让她没在风中摇晃，她站在田埂上看着被雨水淹没的稻田，伶仃中她想起远航的丈夫。
诺尔对她格外的宽恕，那是对尚存火焰的尊重。
但是太频繁了，科瑞这样想。“你回去告诉诺尔，让他告诫贝利亚。”这是完全出于善意的警告，一阵沉默，科瑞缓和了自己的语气。
“你要知道知道，这样对贝利亚并不好。”
“科瑞，是应该好好告诫他，不是吗。”怀特只是回应并没有抬头，科瑞看不清他的眼睛。
利亚修女端正的从教室外走进来，带着圣洁的微笑。
……
绿意漂浮，使人沉溺。树荫下，怀特踮着脚，从蔓延着爬山虎的围墙上远眺，他的眼睛像是一片被困住的海，就这样注视着科瑞离开。
周围一切沉寂，怀特缓慢从踮脚的木箱上下来，陈旧的木箱堆叠着，掉漆的颜色让怀特一阵驻足。
并不是颜色而是其他，他没有直面福瑞克的勇气。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一个受害者，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尽管怀特再年幼，这样的身份为他定下原罪。微风拂过，阴影跌宕。他踩着阴影，朝着教室走去。
但，教室里空无一人，唯有讲桌旁的窗帘隐隐被风吹动。
空白的黑板上画着一个箭头，指向讲台下面。讲台下面有一个小的空间，为了支撑高的讲台，下面做了一个镂空的样式。通常用来堆放杂物。
吱呀一声，怀特长舒一口气，里面赫然陈列着一个信封。他再次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
在他蹲下的时候，身后猛然出现两个身影将他双手反剪至脖颈后。他无法回头，混乱侵袭着他的大脑，告诉他反击。
“你走运了。”他听出是福瑞克的声音，“恶心的禽兽。”另一个人嗤笑着，用膝盖抵住他的腰部，怀特感受到一阵撕裂和疼痛。
“福瑞克。”怀特只是轻轻闷哼的喊了他一声，没有任何的责怪反而有心疼的意味在里面，再无其他动作，但是福瑞克却恍惚了。
之后，他几乎像是被折叠一样塞进了讲台下面，当迷茫缓过劲后，在黑暗里他想要哭泣。年少的怀特低估了疼痛的力量，没有任何的仁慈能够与之消解。
怀特不知道在黑暗里经历了多久，直到他听见科瑞的声音。外面的锁在被捣鼓着，急切的呼吸声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
这一刻怀特并不想出去，他害怕被质询，尤其是面对科瑞。
……
“福瑞克，他在那里。”科瑞内心从未如此晃动，当他意识到被怀特骗了之后，他四处找，诺尔也说并没有回家。两边加派人手寻找，科瑞猜测是福瑞克作祟。
但是福瑞克只是呆在家里，那里也没有去，好像等科瑞已经很久了。怒火中烧的科瑞有条不紊的擒住福瑞克，用绳索将福瑞克绑在木梁上，并没有抽打他。
这是一间木屋，显得有些窄小没有沙发，只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福瑞克眼睛看向旁边的衣物，低劣的长衫，上面补丁重重。
福瑞克依旧没有说话，“你应该知道，我可以用无数种方式让你开口。”，前者依旧是一脸冷静的样子。“科瑞，我知道你做的事情，我敬佩你，但是为什么要袒护这样的人。”
他的询问让科瑞摸不着头脑，他抽过旁边的木椅，坐在福瑞克面前。“怎么，你现在想和我探讨怎么交朋友这样的事情？。”
福瑞克欲言又止，没有任何预兆，怀特的呼喊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科瑞面无表情，不知道从那里端出一碗水，紧接着他拿出小把银针放进去。福瑞克目瞪口呆，他并不相信科瑞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给你思考的时间，五秒后，如果你还不说出口，那我就会让这碗水到你的肚子里面。”
“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怀特为什么要瞒着你来见我吗！”福瑞克被他的样子吓出虚汗，刚才他借着科瑞的善名为所欲为，现在他清楚的看见男孩眼里的阴鸷。
科瑞没有任何的停顿，单手捏住他的下颌，几乎就让福瑞克双鳃发痛，如果不是绳索他已经瘫软在地。
“讲台！讲台！”福瑞克吐出几乎要滑进他嘴里的针，一颗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再抬头时，他只看见科瑞的背影，后者转头说了一句话让福瑞克怔住了。
…
科瑞没有质询，只是抱过怀特，悉悉索索中将怀特背起。
怀特清楚的感受到一种着陆的感觉，是那清瘦但是有力的背部给他的，他漂浮了许久，但是却在一个刚认识几月的人身上找到了一种归属。嗅到科瑞身上的皂香，他又往前俯身。
烈日下，绵密的热浪夹杂着这样的香味，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紧张感。怀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试探着靠在他的肩头，只是得到对方警示的一眼。
“我担心他”，在那个木屋里，科瑞就这样轻飘飘的说。
秘密并不重要，谁都有秘密。何况他们相识不久，他很担心仅此而已。
直到科瑞背着他回到诺尔的家里，他一言不发的将怀特交给诺尔。“科瑞”，怀特试探的喊了他的名字，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走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