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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扫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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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扫墓
清明时节,细雨迷蒙。
出租车又一次停在了马路旁的告示牌下,季来瑜眼睛一亮,冲着路口的人招手:“李阅!”
听到呼唤声的男人走下石阶,等待车子停稳,俯身上前拉开后车门。
“小姜!”他笑眯眯地对着后排的人打招呼,语气关切:“好久不见啊!”
来的路上,姜越枕着季来瑜的胳膊,迷迷糊糊地睡了个半饱。
相比上次见面他因为晕车而吐得蜡黄的面孔,李阅发现这一回姜越气色不错——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被爱情滋润过的模样。
打完瞌睡,姜越揉了揉溢满水汽的眼角,含混地和李阅颔首致意。
从车上下来,季来瑜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姜越,徐徐往山路上走。
“这次来就别拘着了……”李阅热情地邀请好友:“房间都收拾出来了,保管你俩住得舒舒坦坦!”
怕季来瑜又会推拒,他又卖力地介绍说:“园子后头挖了条河,夏天鱼虾游过来,咱们再搭个简易伞棚可以一块儿钓鱼了。”
这条山路偏僻崎岖,鲜少有人愿意这边走。
外来的车辆进村里拉客,也只将车停在告示牌旁的大分岔路口。
三人走了一段路,姜越看到路的正对面泊着辆大越野。
“换车了?”季来瑜有些诧异,随着李阅打开后备箱的工夫,将行李扔了上去。
李阅含笑解释:“从朋友那儿买的二手车,平日里负责接送民宿的住客。”
说话间几人先后上车,向着他口中的“民宿”一路驶去。
山林里绿树丛荫,淅沥的雨水在车玻璃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前方道路一点点开阔起来,车子沿着灯杆子笔直前行,最后停在一排乡间农舍的门前。
车子驶入农舍大院,院里站着一个面容慈祥的农家妇女。
姜越跟在季来瑜身后,听到他沉声喊对方“李老师”。
李母跟翁晓菡是早年的同事,翁晓菡去世后,她可怜季来瑜的遭遇,打心底里便把他当做自己第二个儿子来看待。
学生时代,季来瑜每年暑假都要回一趟蓉城。
李母总会借此机会挽留他在自家小住几天——季来瑜与李阅的深厚友谊也由此建立起来。
说话间李母看到了站在季来瑜身旁的男孩,眼神怯怯的,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十分乖巧。
“好孩子,来了。”她轻拍了拍季来瑜的肩膀:“我让阿阅准备点好酒好菜,今晚一块儿聚聚。”
季来瑜应承下来,转而又主动介绍说:“这位姜越,是我朋友。”
李母点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许:“都是好孩子……累了一路了,快上楼歇会儿吧。”
毛毛细雨又下了半个多钟头,直到天边渐渐出了太阳。
中午,一行人围坐在农舍外的空地上吃午饭。
考虑到下午还得上山扫墓,三人便没有喝酒。
用餐过程中,李母主动问起季来瑜,这些日子在申城过得怎么样。
季来瑜心知李母是担心自己在季家会被人欺负了去,便挑拣了一些不重要的事简单说明。
姜越抱着饭碗在一旁旁观,当话题转移到季博谦身上时,他注意到李母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巴,口气中透出几分讥诮。
空气蓦地凝滞了一瞬,季来瑜和李阅相视数秒,非常有眼色地将话题转移开来。
李母闻声叹了口气,旋即又堆起笑意,招呼姜越多吃点。
一顿饭毕,季来瑜送姜越先回房,到了房间后又叮嘱他借机休息一会儿,自己则要下趟山。
姜越上午酣睡了一路,这会儿困意全无,拉着他的衣摆不让人走:“你要去哪儿?”
“下山,买一篮菊花。”季来瑜解释。
说完又捏了捏他的手,“开李阅的车,保证很快就回来。”
姜越是真的怕了这里的山路了,坐一路就吐一路,反正他是不打算跟季来瑜同去的。
可他刚吃过午饭,又哪能说睡午觉就睡午觉?姜越开了门,打算在民宿附近转转。
农舍的后院走出去,果然如李阅所言,挖了一条半米宽的河道。
只是河床上平平整整,别说水流,就连泥沼都没见到半分。
照这样的进度推算,今年夏天想在河边架支鱼竿钓钓河虾,怕是难了。
姜越抄着手溜达完两圈回来,正巧碰上了从后院灶房出来的李母。
俩人打完照面,姜越率先朝人鞠了个躬,主动问好。
李母一见这孩子就打心眼里喜欢他,她把姜越叫进屋子,围着烘得热乎乎的锅灶,从里头取了个咸菜麦饼,递给姜越:“尝尝看,喜欢吗?”
姜越中午吃得有点多,刚消完食还觉得有点撑,实在是吃不下去。
可看到李母期待的目光朝自己瞥来,他又觉得不忍心推拒长辈的好意,硬着头皮啃了起来。
啃了几口,姜越才想起来,李阅曾邀请他品尝本地的特色美食,似乎就是这个味道。
当时他吃得津津有味,连带着把季来瑜的那份都给霸占了。
“喜欢就多吃点。”李母见他捧场,笑得眼角的细纹若隐若现。
姜越吃了个半饱,一张嘴扑面而来的咸菜味儿,他自己都有点嫌弃了。
好在很快季来瑜便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篮精致的白菊,花瓣上凝结着细密水珠,风一吹水滴就落了下来。
季来瑜在楼上转了一圈没看到人,猜想姜越一定是闲不住,便直接跑下来逮他。
挥别李母,两人上了李阅的车,往公墓的方向前行。
车窗打开,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潮腥。
早春的微风里带着丝丝的凉意,姜越被风这么一吹,人也清醒不少。
车子停在公墓门口,季来瑜拎着花篮和香烛率先走下来。
李阅坐在驾驶位,透过后视镜望响姜越,问:“小姜,你不下车陪陪他吗?”
姜越一想也是,忙不迭地打开后车门,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墓园的台阶上散了一地的爆竹包装纸,空气里能闻见淡淡的硫磺味儿。
季来瑜把花篮搁在翁晓菡的墓前,又将备好的香烛插在香台上。
姜越双手合十地站在他身旁,朝着翁晓菡的墓碑默默鞠了几个躬。
天色晴朗,日光洒在翁晓菡的照片上,季来瑜对着照片静默了半晌。
不远处响起鞭炮声,扫墓的人群三三两两地往下走。
一阵嘈杂中,姜越没由来地想起上次陪他站在这里的场景。
那次季来瑜的情绪很不好,他神色悲恸地压制着自己,即便是在母亲的墓前,也要把自己藏起来。
姜越的心无意识地刺痛了一下,余光控制不住地扫了眼身旁的人。
还好,这次他挺平静的。
姜越有些厚脸皮地想,一定是自己陪着他,他才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失态。
望着照片里的女人,姜越闭上眼做祷告状——
阿姨,我就不介绍了,来了两回你一定认识我了吧?
这不重要,如果你在天有灵能看到的话,一定要保佑季来瑜,保佑他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哦对了……我是他男朋友,你也保佑一下我,多多发财,好运连连,哈哈……
……
回程路上,季来瑜的情绪不平不淡。
李阅担心他又陷入负面情绪,故意没话找话地和他聊天,他都能应对自如。
看样子是没什么大事了,李阅琢磨着,目光又一次落在后视镜里。
或许是这次有姜越作陪,看得出季来瑜比往日话多了些,言谈间偶尔也会露出几分笑意。
当天晚上,李母掌勺做了一桌的好菜,李阅拿出珍藏了多年的好酒,誓要跟季来瑜不醉不归。
季来瑜倒也不扭捏,饭桌上跟李家母子侃侃而谈起了往事,一双眼睛被酒精渲染得红彤彤的。
姜越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
在熟悉的朋友和长辈面前,他可以轻松自如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拘无束。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季来瑜身上不用带着所谓的“哥哥”和“儿子”的身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几杯酒下肚,季来瑜醉得七七八八,眼神也开始迷离了起来。
李母见此,叮嘱李阅别再劝酒,当心喝多了要出事。
饭后,姜越和李阅搀扶着季来瑜回到房间躺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出了一身热汗。
“行,人就交给你了。”李阅拍了拍掌心,气喘吁吁道:“有什么事直接叫我,我就住在楼下南边那间房。”
姜越点头应好,终于有点主人翁的意识,朝他说了句客套话:“……真是麻烦你了。”
李阅闻声怔了怔,回过神笑道:“早点休息吧。”
送走了李阅,屋子里霎时静了下来。
姜越去浴室拧了热毛巾,简单擦拭了一遍他的脸和手,接着又帮他把鞋袜脱掉,俯身将他的双腿抬上.床。
窗外夜色浓稠,依稀能听见虫儿的喁喁私语,和几声低低的犬吠。
姜越忙完这些事儿,累得浑身无力,直接趴在了季来瑜的肚子上小口喘着气。
似乎是被他压得不太舒服,季来瑜蹙着眉闷哼了两声,想要翻身却动弹不得。
姜越紧盯着他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德行!”
忽地,一道刺耳的铃声自房内响起。
姜越吓得弹坐起来,循声掏出了季来瑜口袋里的手机,正欲挂断,在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后,登时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