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下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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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扉明看着沈欲忱，缓慢眨了下眼，第一反应是他穿着他的衣服。
他嗯一声回应，慢吞吞看向沈欲忱手中自己的手机，眼皮有些困倦地耷拉着，而后凑近沈欲忱，揽住他肩膀，将人背对着带进怀里重新躺下来，盖好被子，搂着腰下巴抵在他脑袋后面吻了吻，含糊道：“先抱一下，我醒醒神就回答你。”
暖烘烘的热意贴在身后，像张毛毯一样包裹住沈欲忱，安抚些许摇摇欲坠的心，沈欲忱攥着手机，指节发白，安静地由谈扉明抱着。
约莫两三个小时前，沈欲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手心满是汗。他说不清是因为热，还是惊恐，焦虑的种子生根发芽，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的心脏。
那时谈扉明睡的很沉，呼吸平稳，而他适应黑暗后，不由盯着床头柜上谈扉明的手机，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摘掉腰上的手，坐了起来，拿起手机。
人的直觉抑或说危机意识，有时候就是如此准确。
……
谈扉明闭着眼，思绪开始有条理地重构，他想沈欲忱的反应大概率是看到了那条短信，心里生出懊悔——明知道沈欲忱似乎有焦虑的倾向，却仍然让他带着不安入睡。
谈扉明埋头在沈欲忱后脖颈亲了亲，半撑起身体调整姿势，手从沈欲忱腰间穿过，托起他紧攥的手，顺势点开自己的手机解锁。
屏幕停留在短信页面。
怀中的人身形僵硬了一下，手机被重新攥紧，连带着细微的颤抖，谈扉明摸摸他手背，将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抽出手机与他十指相扣，如此，沈欲忱刚才的力气倏然被抽走了。
谈扉明亲亲他耳垂，沈欲忱日常戴着一枚很小的银质耳环，在他唇边沾上一点凉意。
谈扉明点点屏幕，声音沙哑道：“我有三件事想跟你说，这条短信也是一件，但我还没想好今天还是明天跟你商量，不过现在不用犹豫了。”
“商量什么。”沈欲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盯着那张缩小化的照片，同样的视角，人物的动作略有变化，是视频其他帧的截图。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平静得像一根紧绷的弦。
“她是你生母吗？”谈扉明问。
“嗯。”
“我想也是，我没有回她，她也没有再给我发新的信息，这几条短信没头没尾的，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谈扉明按在沈欲忱指节上轻轻蹭着突起的骨头，“但感觉她应该已经找过你了，所以我想等你回来再商量怎么办，所以可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沈欲忱安静片刻后，很艰难吐出几个字，“……她拿这个找我要钱，我没给。”
他猜过这个原因。
谈扉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道：“所以你被她威胁了。”
沈欲忱咬着唇，内心纠结是要先问心里最想问的问题，还是先回答谈扉明。
似乎是看出他的挣扎，谈扉明安抚性地摩挲着沈欲忱的指节，片刻后，沈欲忱开口道：“她……我大概了解，这两年，她一直在酗酒赌钱，也许是积蓄快花光了，而我恰巧出名赚了钱。”
“还有从前丢给我的财产，她想要回去。”沈欲忱的语速越来越慢，垂下睫，呈现一种自说自话的状态，“其实那部分我早就还给她了……现在她威胁说要跟媒体曝光，我知道她不会，她需要钱，我赌对了，我知道她会找你……可没想到这么快，真是。”沈欲忱哼笑一声，“她总是会创造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比我想得要紧急啊。”谈扉明蹙眉，“她真的不会把监控视频或者截图发给媒体么？”
“……你看了图。”沈欲忱欲言又止，看向屏幕里那张照片，那段清晰而不堪的回忆，“……”
“嗯，我看见了。”谈扉明也望向屏幕，想了想，放下手机，摊开沈欲忱的手，擦拭他掌心新冒出来的湿意。
那张图，他看很久。
画面中的沈欲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清晰的监控画面正好拍到他——身着长裙的沈欲忱的背影。
落地镜中倒映着沈欲忱的模样，镜中的人眼尾泛红，手按在礼裙空空荡荡的胸口处，他凝视自己的胸膛，神情迷茫又绝望，那块映射他的镜子也因此变得摇摇欲坠，仿若轻轻触碰就会碎裂。
红裙艳丽，版型裁剪得当，若是女人穿上——譬如红裙的主人，他的母亲，一定是极美的。可换作他这具空荡荡的身体套在其中，就显得突兀可笑：平坦、赤裸、干瘪的身躯，没有一处富有女性特质，喉结、肩骨也棱角分明，粗略看上去倒还有几分迷惑性。
这张脸从小到大都饱受争议，多年后也常被营销号作诸如“雌雄莫辨”“男生女相”的文章，可细细看去，他的每一处特征便可仔细地指出他并非女人，而所谓男生女相也好，雌雄莫辨也罢，不论褒贬，总之是生错了性别，所以那些离得近的身边人，也因此才会不爱他。
沈欲忱知道，生父从未想结婚生子，即便被母亲设计上位，即便恨被她一时束缚住自由，但骨子里仍只对女性才有天然的兴趣。他不需要培养一个继承人，仍热衷于承欢作乐、讨取女人欢心以得到愉悦，以及证明自己作为男人的魅力与价值，然后喜新厌旧，再度寻找新的“藏品”与乐趣。于生父而言，女性如艺术品，而且是时兴的艺术品，过时就会贬值，而他这个儿子，将代替他吸引着异性们的目光，威胁他的高傲与地位，所以他越长大，生父越厌恶他。
而平生第一次暗恋的人，多次将欣赏的、以至于会令人生出错觉的、夹杂复杂又纯粹的目光投向他。
但他没有选择他，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那时沈欲忱才发现，原来谈扉明那么好追啊，他的感情原来这样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啊。
为什么啊？
什么都不需要做吗？仅仅一个月零三天的相识、聊天，就可以开始恋爱了吗？
那他也可以吗？沈欲忱自我安慰，不是他没有选择他，而是自己没有迈出那一步，打破他们的友情边界。
但他实在没底气，谈扉明总说，他是他最好的朋友。
灰心，绝望，但爱意不讲理性，人是清醒着喜爱受虐的动物，他也不例外，开始心脏滴血一般地等，终于等到他们分手，等到积攒够勇气——但是谈扉明回绝了他，推开了他，于是他颤抖的吻，像一个丑陋的疤永远烙印在他的唇上。
原因。又是。男人。
唉……
那时候沈欲忱又开始恨自己，恨父母，恨谈扉明，恨一切发出声响的，刺激着他的世界。如果不喜欢，当初干脆不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乖乖。”
“理我一下。”
“……”沈欲忱慢慢回过神，谈扉明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沈欲忱松开手，来自谈扉明的温度也随之被抽走，他觉得自己手上的皮肤像煮沸却突然关火的水面，每一个毛孔鼓着水泡然后啪嗒破碎，消失，带走氧气，这一瞬让他心空，恐慌，呼吸不畅。
可谈扉明紧接着靠坐在床头，像捞猫一样抱起沈欲忱，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然后将他的手拉至肩头，随后在他背上拍了拍说：“抱抱。”
沈欲忱看他一眼，慢吞吞凑过去将下巴抵在谈扉明肩上。热气重新包裹他，这次是从正面，一个令人安心的，他最喜欢的姿势，可以不用对视，也能紧密依偎。
谈扉明将手边的毯子搭在沈欲忱背上，盖住他们两个人：“乖乖，听我说……目前看来，你生母手里有你的隐私，还相当了解你的近况，甚至有办法找到我的联系方式。所以她下一步会怎么做，我们没法儿预测……最坏的情况就是她跟媒体曝光……我记得她精神很不稳定。”
谈扉明深吸一口气，何止不稳定，她才是十足的疯子，以至于初二的那个冬夜，放假的前一天，沈欲忱突然被叫回家，然后失去了左臂。
谈扉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背：“但我们也不是完全被动，她发的信息我已经备份了，你的还留着吗？我们可以把这个证据交给你的法务和经纪团队，他们作为专业人士，更清楚怎么应对。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咱们得提前准备公关预案，不论怎样都争取把损失最小化，我这边也查查有没有类似的案例和应对办法。”
“嗯，交给他们就行了。”沈欲忱慢慢坐直，毯子滑落在身侧，谈扉明准备拉起，被他按住手腕。
沈欲忱无意识咬住下唇的口腔壁，而后松开犬齿，缓缓开口道：“不用担心，我会跟vivi说的。你……没有别的要问的吗？”
他微勾着背，神色凝固，掌心湿润，颓丧又紧绷。谈扉明一直望着他，不知如何开口，要不要开口。
有，当然有，他想问很多事情，但心底隐约预想到答案，验证不过是再重复一次伤害。
在犹豫的这十几秒间，沉默变成一种凌迟，沈欲忱不由地又攥紧手指，指甲几乎要刺穿皮肉，钉进骨骼。
“说话啊。”
“嗯，我有很多问题。”谈扉明吃痛地蹙眉，“我想问你穿裙子是因为我吗？我想是的，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应该是高二。你为什么这样？因为那个时候我和别人在一起了。”
沈欲忱被他一连串的自问自答砸得有点儿懵，松开些力气，谈扉明得了空，深吸一口气，反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然后，你想听听我怎么想吗？我一点也不反感、不讨厌，我懊恼我的迟钝，我心要碎了，但我的眼睛又不自觉被你吸引，我非常仔细地看你的背影，你的肩胛骨被月光照出很好看的形状。”
说着，谈扉明带着他的手，覆在沈欲忱自己的脸上，向下滑，仿佛在带他探索真正的自己。
“还有你的脖子。”指尖按在喉结上，“你知道吗，我当时心里想这条明暗交界线好清晰，好漂亮。”手指继续向下，谈扉明垂眸，又抬起眼，“锁骨也好漂亮，我想咬你，吻你，舔你。”
“……”
他们的手覆在一起，按在沈欲忱心口，谈扉明直勾勾盯着他道：“所以我是在这种复杂又下流的思想里，心疼你的同时又暗自欣赏你，我这种变态才更应该害怕被你讨厌。所以你会讨厌吗？会因此厌恶我吗？你或许不知道，面对我造成的伤痛，我心里居然会生出隐秘的愉悦和满足，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想因为你真的爱惨我了。”
将内心深处的想法挖出来，让谈扉明身体都在细微地颤抖，遍布身体的神经线像是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屏一般，密密麻麻，愉悦地乱闪，从胸膛到后背，他被一种畅快淋漓的满足填满。
谈扉明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自己这副样子会非常蠢，然而沈欲忱忽然抬手揪住他的头发，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以至于瞬息之间，他就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而且这种新变化，也并非只发生在他一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下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