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重逢 ...
-
冬至刚过不久,京城就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漫天的雪花仿佛时光回溯机,令这座繁华的国际都市一下子变成了最近热播清宫剧中古朴典雅的紫金皇城。
季然骑着电车艰难地在胡同里穿行,忽然,前轮在厚厚积雪里打了个滑,季然连车带人摔进了雪里。
被摔得懵了下的季然回过神来,忙爬起来查看放在车后面的外卖箱。
幸好,箱里客户的外卖并没摔坏。季然松了口气,弯腰捡起被摔到一旁的手机,扫了眼上面的配送时间,又看了看前方厚厚的积雪,他一咬牙,抱起外卖箱就往胡同里跑。
客户住的地方离这儿隔了两条胡同,季然拼了命的跑,也还是超时了近十分钟。
客户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子,面容俊秀却阴郁,瞧着脾气不好的样子。
季然连连道歉,心中忐忑不安。
男子点的外卖是京城中那家做日料最有名的店,这一份外卖就抵得上季然大半个月的工资,男子若是不要,那这一单就得他自己掏腰包买了。
年轻男子看了看季然,竟然没有说什么,伸手接过了季然手上的外卖。
季然心里松了口气,他朝男子鞠躬道了谢,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男子喊住季然,转身进屋拿了件东西出来,丢给季然。
季然愣了下,伸手接住。
“贴在身上,多少会暖和一点。”男子面无表情看着季然说道。说完,他啪地摔上了门。
季然看着手里的暖宝宝,心里一暖。没想到这人面上瞧着凶心地还挺好的。
他扬声朝门喊了声谢谢,然后转身踩着厚厚积雪往回走。
路上手里的电话响了。
是他妈妈。
季然笑了下,哈了哈冻僵的手先是习惯性划了拒接键,然后又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响了一声,被接通。
“妈,这么晚了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季然兴高采烈的说道,“我给您说啊,今天送单的时候客户送了我一盒暖宝宝,这个贴在身上可暖和了……”
“小然,妈有点事想和你说。”他妈在电话那头开了口,声音很低,话里有些犹豫不忍。
但电话那头隐隐有人在说话,催他妈赶紧说。
滔滔不绝的季然骤然刹住了话头。
“你,你哥,想买一辆车……这不快结婚了吗?他想开出租车,以后也算是份养家糊口的活计了,但,但买车的钱还差了点……”他妈在电话那头磕磕巴巴的说。
季然抿唇不语。
他妈听他不说话,连忙又说:“小然,你要是手里不宽裕,没事儿,妈和你爸还存了点,可以给他垫,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还是先要顾好自己的。”
“你爸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你那里下了雪,咋样冷不冷?穿得暖和些再出门知道不?”
“嗯。”季然轻声应了句,他仰头看着黑漆漆、飘着雪的天空,顿了顿,说:“妈,你和我爸就不要帮我哥垫了,他还差多少钱,我来出吧。”
“还,还差五,五万……”他妈在电话那头嗫嚅讲道。
“嗯,我知道了,过几天我就把钱打到我爸银行卡里。”季然说。
“好……小然,妈这回一定让你哥好好工作的。”
“嗯。”季然应了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句话他妈说了不下八百遍,可没有一次她能做到的。
“对不起小然,”他妈在电话那头声音忽然哽咽起来,“都是爸妈没用,养了你哥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回回都让你拿辛苦挣得钱贴补家里。小然,你就当这钱是妈问你借的,等将来你娶媳妇了,妈一定把钱还给你……”
“嗨,妈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借不借的。再说娶媳妇那么久远的事,等过个百八十年的再说吧。”季然打断他妈的话,笑嘻嘻道。
“什么百八十年,你个臭小子净会胡说八道!”他妈笑骂。
季然扬了扬唇,“天色不早了,妈你们早点休息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他妈在电话那头又叮嘱了他两句注意安全,注意保暖之类的话,才挂了电话。
季然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忽然感到有些累。
他抬起快要冻僵的双手揉搓了下自己的脸,强逼自己尽快振作起来。
嗨不就是钱嘛,他再努力点、勤快点还怕挣不到么!
季然拍了怕身上的积雪,小跑着朝自己的电车所在胡同奔去。
快要到胡同时,忽然看到离开电车不远的地方,有人在打架。季然定睛一看,两个男的正围着踢打雪地里的男的,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而被打的那男的,只知道双手紧紧护住脑袋,毫无还手之力。
“喂!你们在干什么?再不住手的话,我要报警了。”季然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扬声喝道。
那两个打人的男的看了眼,要作势打电话报警的季然,朝地上的男子啐了一口,扭身跑了。
季然一脚三滑地追了两步没有追上,忙折身返回蹲在躺在男子面前,“喂!兄弟,你怎么样?还好吗?”
男人呻、吟一声,一直紧紧护住脑袋的双手放了下来。
季然看着眼前男人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先是震惊的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抬手拍拍双目紧闭痛苦呻、吟中的男子。
“傅谌?傅谌!醒醒!你要不要紧?不要睡!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离近了,季然才闻道傅谌身上满身的酒气,怕他出什么事,季然半刻也不敢等,他连拖带抱将躺在雪地里的傅谌拖抱起来。
醉酒的人身躯极重,季然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才将傅谌扛架起来。
谁知,醉的人事不省的人有些不识好歹,反手推开他。
“滚!不用你多管闲事!”
季然被推的踉跄了下,差点摔进雪地里。但他却没有生气,跟上前扶住身形踉跄的男人。
“傅谌,我是季然啊,你不记得了?高中时我们曾是同学呢。”
男人听了这句话,扭过头来看他,嗤笑一声:“同学?这是什么新型搭讪方式?”
“什么搭讪不搭讪的,我是季然。”季然有些无语,“咱们真的是同学,你好好想想,拦河坝高中,高二(9)班,还记得吗?当时你大概是十一月份转学过来的,进了我们高二(9)班,然后读了差不多半年,在第二年的六月十五日转走的。”
听他说完,傅谌的眼神变得有些奇异,他低下头贴近,鼻尖怼着鼻尖地瞧着季然。“看来你真的认识我。不过高中时期距离现在都过了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浓郁的酒气混合着木质男香随着傅谌的贴近扑面而来,迅速侵占了季然周围的空气。
季然微微撤了撤身——倒不是迎面喷来的酒气,只是傅谌语气动作里的透着一股暧昧亲昵,令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季然不禁心想,这些年傅谌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从一个清雅矜贵、进退有礼的端方君子变成今天这样轻浮浪荡的花花公子?
不过,或许他想多了,一般喝醉酒的人说起话来不都是这样黏黏糊糊、语意不详的嘛?
如此一想,季然顿时心下释然。
他抬手扶住傅谌摇摇晃晃的身躯,将他的胳膊重新绕过肩,回道:“那是当然,我记性可好了。行了,咱俩也别在这儿唠了,走,我先带你去医院瞧瞧。”
“不去。”傅谌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觉得被人揍进医院面子上挂不住,极力抗拒跟季然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
“那俩孙子下手那么重,怎么可能没事。”顿了顿,想起傅谌那要命的自尊心,他又软下语气来,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你就当是去医院做个体检?或者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咱就只拍个片子,你看行不?”
傅谌拧着眉抿着嘴不说话,也不让季然扶他。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季然扫了眼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
接单是接不到了,再僵持下去,他俩都会冻死在这儿。
此时,傅谌喷嚏不断,一副快要冻感冒的节奏。
季然无奈妥协。“行行行,不去就不去吧。你家在那儿?我给你打辆车送你回去。”
傅谌摇摇头,身形一个踉跄,栽倒在季然身上。
季然赶忙把人扶住,喊了两声没有回应,长叹了口气,认命地架着人朝胡同口走去。
傅谌不告诉他家里地址,季然只能将他先带回自己的出租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季然才把傅谌拖扔到出租屋里的那张破沙发上。
而后自己也累脱了力倒在一旁。
不过他不能休息太长时间,料理了傅谌之后,扔在胡同的电动车还等着他去取回来呢。
那可是他赚钱的家伙什。
想到这里,季然强迫自己爬起来,先是半跪在地上给睡熟过去的傅谌,脱去已经被雪打的半湿的黑色羊绒大衣。
脱去大衣,季然看见傅谌身上穿着一件款式很老很旧的西装,愣了一下。
虽然转学到他们那个破地方上学,但听说傅谌家里非常有钱,父母都是京城里有名的企业家,全国各地都有他家的产业。高中时期的傅谌,在他们这帮同学眼中,就是名副其实的豪门贵公子,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身上的衣服不是名牌就是私人订制的,衣上连半点折痕都不会出现……
这几年,难道傅谌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难怪他死都不肯跟自己去医院,估计是怕自己看到他为了点医药费而捉襟见肘的窘迫吧?
季然看着傅谌沉睡中依旧眉头紧皱的苍白俊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轻手轻脚帮傅谌收拾好了,移到床上,盖上棉被。季然转身拿上外套就要出门,走到门口瞧见随手放在门廊边鞋架上的暖宝宝。
屋外下着雪,出租屋里没有通暖气,就算门窗都关紧了,依旧冷得牙齿缝打颤。
季然想了下,放下外套拿起包装盒拆开。将里面的暖宝宝全部倒了出来,走到床边,掀开棉被,把暖宝宝仔细贴在棉被里侧。
这样,傅谌睡起来应该会暖和些。
做完了这些,季然重新拿起外套穿上,走出了房门。
凌晨五点,季然如常在一阵手机闹铃中艰难醒来。他迷迷糊糊抬手关上手机闹钟。而后伸手探向屁股后边,拨开顶了他一晚上的东西。
季然起初以为那是他贴在棉被上的暖宝宝,结果摸了摸,不像。那玩意儿又粗又圆,足有一个巴掌长,被季然一碰竟然还会一抖一抖的跳。
半梦半醒的季然还在疑惑地继续捏了捏手里东西,耳边突然传来男子一阵急促的低喘。
这声低喘像是平地炸响的地雷,顿时将季然炸得睡意全无。
他终于知道手里捏着的是什么‘玩意儿’了!
然而,还没等他撒手,随着一声闷哼握在手中的那根‘烫手的山芋’猝不及防爆了浆。
季然:“……”
谁来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