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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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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后的天气骤降。
谭恒来沈家有一段日子了,在那群人走后的第二个星期,其中的白大褂把自己叫过去,那天他还依稀的记得,镇定剂进入身体的触感和采髓时需被固定侧卧蜷缩躺在床上的未知恐惧感。
再后来,他感觉到自己腰胯连接处的地方的骨髓正在慢慢抽离自己的身体,沈家定制钛合金穿刺针,在抽取同时注入冷冻剂抑制冰髓结晶扩散。穿刺针穿透髂骨时,谭恒闻到了淡淡的蓝花楹香气。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采集,谭恒才从医生嘴里得知,原来自己的血型和骨髓都是唯一匹配少爷生命的“良药”。
采集的过程说不上痛苦,最为难受的其实是每次采集骨髓后,他都要如被抽去脊梁骨般侧卧三天,宛如一个不能自理的植物人。
以至于他现在对于蓝花楹产生生理性的好奇。好奇到为此在后山种下了一珠蓝花楹。
每次看到少爷穿白大褂时上面的铭牌标识,谭恒都会下意识的瞥一眼,可每次望过去少爷就和他玩躲猫猫似的,越不知道越好奇。
消毒水在暖气片上蒸发的第十七个黄昏,谭恒终于看清沈易白大褂上的血型标识。B型血的字母在斜阳下泛着冷光,像把手术刀横亘在他们两个之间。
这天下午,沈易真正专心投入的做着自己的骨骼模型。谭恒被管家拦住了前进的步伐,说:“少爷正在学习,不能被打扰。”
为了安全性,管家还用红外线笔在地毯上画出赤色边界,可谭恒怀里的玻璃罐不慎滚过警戒线。沈易正在组装的第六块骶骨模型轰然崩塌,骨片飞溅的轨迹在空气中划出银亮的抛物线。
少年在空中的手一顿,收回白大褂的口袋里。下一秒一张放大版的脸出现在谭恒面前,发丝也被流动起来的空气往后吹。
"越界的后果,明白吗?"少年将解剖刀横在他颈动脉,刀刃折射出后山蓝花楹的残影。谭恒注意到对方靴底沾着湿润的腐殖土——正是他今晨偷偷移植鸢尾的那片花圃。
谭恒缓缓点头,轻轻的说了句:“知道了。”
“你弄的,收拾好。”沈易往地上一指。
蹲身收拾残骸时,谭恒的指尖触到块温热的骨片。沈易突然抬脚碾碎他手指前的碎骨,克罗心短靴的银饰刮过手背:"下次再往我书房送野花,就把你种在医用废料填埋场。"
少年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白大褂下摆,谭恒瞥见他腰后别着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的鸢尾根茎,正是昨日在他房间里失踪的那株。
立秋后的第七次骨髓采集后,谭恒在污物间发现了被肢解的蒲公英。每颗种子都被福尔马林浸泡后缝进乳胶手套,排列成他姓名相同的首字母"T"。
他蹲在消毒池边数缝合线的针脚,发现每道线结间距精确到0.3毫米——与沈易手术缝合的习惯完全一致,就连系在他手上的红绳也是。
强迫症吗?
回到客厅,大家都在匆忙的干着自己手上的活,看似平常的一天,可他忘了今天是周二。
“今天是周二,少爷又要发病了。”
“走吧走吧,等会被人听到了就不好了。”
佣人们窃窃私语的内容完整的传入了他的耳道,
原来今天是周二。
谭恒垂眸思索着什么,在见过沈易发病时的煎熬,他决定通过自学《本草图谱》,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沈易的骨痛。
现在谭恒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每天上学回来就躲进房间翻看着书页,找到沈易所需的解药。经历过无数次对比,最后成功匹配“紫花地丁”。它的特殊药性可中和冰髓结晶的神经毒性但需与足部汗液反应生效。
次日破晓,谭恒将在沈宅后山新采的紫花地丁塞进沈易的球鞋。鞋垫夹层的监测报告被汗水洇湿一角,显出模糊的「TH细胞活性异常升高」。
他在晨露未晞时潜入后山,发现那株自己偷偷种下的蓝花楹幼苗根系被微型传感器缠绕着。他想扯下但发现二者早已纠缠在一块,同生共死的结果。
那天的夜里,心电警报穿透三层楼板,谭恒从梦中惊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攥着偷来的门禁卡闯入重症监护区。映入眼帘的沈易正用骨钳撕扯胸前的电极片,冰髓结晶在锁骨处绽开蓝紫色纹路。
少年嘶吼着掷出输液架,却在谭恒侧身躲闪时突然僵住——钢钉离他太阳穴只剩三公分。
谭恒一把将发愣的沈易重新按在病床上,把镇痛泵注射进他的脖颈。
“少爷,等会就不疼了。”谭恒笨拙的安慰着,但好在他那笨拙的安慰起了效果。
见沈易逐渐平稳下来,他也退到病房外。指尖在铅化玻璃上不断滑动着,哈出一口气,上面正写着两个“晚安”的字眼。
身上插满管子的沈易转过头不去看他,低喃着说了句幼稚。却在谭恒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挑。
谭恒见沈易呼吸频率变得正常后才回到房间蜷缩在被子里。
少爷每天早上都会派人给自己送一杯牛奶并指定将牛奶倒入下水道,从开始采集骨髓到至今没断过。
次日倾倒牛奶时,谭恒发现未溶解的缓释药片,想起昨天学过的内容,脑子一转,他学着老师教过的化学实验将试纸检测,测试纸显示强效镇静剂的pH值,与他每日服用的"营养剂"属同一批次。
谭恒呼吸一滞,将试纸赶忙塞进自己的口袋假装没事发生,一股脑的把牛奶全部倒完。
这次轮到谭恒不解,为什么少爷要这样做。
立冬当日的骨髓采集格外漫长,谭恒数着天花板裂缝忍受颅底钝痛。沈易突然扯开他后颈的止血贴,冰凉指尖按压着新鲜针孔:"疼吗?"未等他回答,少年将沾着髓液的采集管摔碎在地,却在转身时碰倒生理盐水架——飞溅的液体恰好冲走他虎口的血迹。
其实并没有很疼,可是他贪心了,拉着少年的手,倾诉着:“疼的,少爷能不能吹吹。”
或许是那天俩人都糊涂了,少爷真的捧着他的脸,轻轻的吹起发丝。
温冷的风轻飘飘的抚摸过他的上空,却落在他的心上。
次日深夜的医疗通道里,谭恒撞见沈易在焚烧炉前解剖死兔。少年用沾着动物血液的手术刀挑起他衣摆:"想看真正的越界惩罚?"刀刃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反转,寒光削落自己一缕银发。发丝坠入谭恒掌心时,他嗅到熟悉的蓝花楹香气——正是自己偷偷掺入消毒液的配方。
少爷又在偷偷的做坏事不告诉他。
又一年冬,暴风雪封锁山路的凌晨,谭恒在实验室角落发现缠着神经线的玻璃罐。浸泡液里漂浮着七颗蒲公英绒球,每颗中心都嵌着他掉落的制服纽扣。
不是说讨厌他塞蒲公英进去房间吗,怎么还放到了玻璃罐里,少爷总是口是心非。
他留意到罐底压着的监测报告被液氮冻脆,融化后显现出沈易的字迹:「建议减少采髓频率」。
报告不慎脱手飘落在地,减少采髓频率说的是他吗。沈家对于他这个“行走的解药”可是看得很紧,别说减少了,就连那天抽少了1ml都要被骂翻天。
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还有怎么又不见少爷的身影,实验室里除了瓶瓶罐罐就是手术刀具。倒是在实验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睡眠舱吸引了他的眼球。当他看清舱里面的内部,瞳孔一缩,颤抖着手按下打开的按钮。
湿冷的气雾喷洒整个实验室。
当他用钛金钥匙打开沈易脖颈后的芯片锁孔时,整座别墅的监控屏幕突然闪烁蓝花楹图腾。沈易栽进他怀里的体温比液氮罐更冷,后腰的金属钥匙吸收谭恒的体温后滚烫如烙铁。
回温的身体让他意识逐渐清醒,见到熟悉的脸,强撑起精神对着他说:
"记住,怜悯是慢性毒药。"
少年咬破他手腕止血带留下的齿痕,在月光下呈现DNA双螺旋的纹路。
在二维展开的空间里当谭恒心率超过120bpm时,伤痕会渗出沈易的B型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