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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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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盲。谢晚心头一跳。
他忍耐着情绪继续看下去,心里却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身边的人。无缘无故说出色盲这件事,不可能是陌生网友。
显然,其他人也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议论纷纷,把这条评论顶到了前排。
@韭菜盒子:???色盲?
@给我看看:色盲都能画得这么好!我嫉妒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等一下,色盲不色盲的,层主突然说这个,难道是博主现实中认识的人?
@困困困困:确实,陌生人谁会想到这个。不过层主别是造谣吧,上网也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哦[思考.jpg]
@有点意思:但如果真是色盲,对画面感知度会下降吧?色盲能画成这样?别是炒作[流汗.jpg]
......
那个叫哲学家的人评论完那句以后就没再回复,给人留足了想象空间,任由网友们大开脑洞地讨论了几百条。
谢晚点进他的主页,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转发,就是一些没头没尾的只言片语,完全没有辨认的可能。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除了焦虑害怕,还有愤怒。凭什么他不愿意说的事情要被人一遍又一遍地提起,还要公之于众?把别人的隐私和伤疤当成八卦的养料,就这么能让这些人兴奋吗?
谢晚翻身下床,进卫生间关好了门,直接给谢北戊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对方可能是没想到他会打电话过来,手快挂断了,很快又回拨了过来。
“打电话什么......”
“评论你发的?”
谢北戊还没说完,就被谢晚打断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只是隐隐能感受到克制的怒火和波动的情绪。
“你什么意思?”谢北戊呆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皱眉提高了音量,“谢晚你有病啊,我发的我告诉你干吗?我有病?我偷偷发不行吗,还要让你知道?我还想问你是谁发的呢。”
谢晚不理会他的炸毛,只是语气平稳地说:“这件事只有你知道,那你说,你还告诉谁了?”
对面沉默了一瞬,他接着道:“另外,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微博账号的?”
“不小心看见的呗,”谢北戊不耐烦地回答,“谢晚你以为自己在审犯人啊?我是好心才提醒你,说了不关我事,谁知道你到底告诉了多少人。”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谢北戊对前一个问题避而不谈,他确实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但那只是在闲聊时跟同学的随口一提,别人不认识谢晚,也不在意,又怎么会专门去揭发他什么呢?只是他理亏,不敢跟谢晚对峙罢了。
谢晚刚才刻意挺直的脊背此刻不堪重负般垮塌下来。他卸下力气靠在洗手台上,愣愣地看着什么都没有的角落,好像视线难以着落。
他想到评论的陌生人,想到被抄袭的作业,又想到被谢北戊试探的难堪,甚至模糊想起当年因为这个病第一次去医院的场景。但这些画面只是走马观花般从他脑子里闪过。他只是觉得好累,有这么多事情,一股脑地发生了,连预告都没有。
“...谢晚?你干嘛呢,吓我一跳。”
谢晚抖了一下,意识这才集中起来。原来是陈洛奕起来上厕所。
“没事,有人找我,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还冲陈洛奕挤出了一个笑。
“这么晚还找你,这什么人啊。”陈洛奕随口嘟囔了几句,进隔间去了。谢晚拿着手机出去,缩回了自己床上。
也不知失眠了多久,总之第二天,他难得起床晚了,八点才睁开眼睛。
“哟。起来了?”听见一丝响动,何安扭头看了一眼,“昨天几点才睡啊,你今天都没六点就起床!”
陈洛奕插话道:“反正我昨晚两点起夜,谢晚还打电话呢,啧啧啧。”
“谢晚你变了!才不到一学期,就不是那个早睡早起的你了!”
谢晚几乎不熬夜,这会儿头还疼着,脑袋发懵:“啊......我也不知道几点,睡不着。”
一听这话,他们也明白是因为作业的事了。何安收起调笑,说:“不多休息一会儿了吗,看你不是很清醒。”
谢晚已经从床上下来,换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没事,有点儿头疼,不想睡了。”
何安和陈洛奕对视一眼,他合上电脑,踱步到卫生间门边,靠着门框,问:“小谢,你们那个作业,跟老师说了吗,啥情况啊现在。”
谢晚不太想多说,抿唇道:“打算下周找老师面谈。”
“嗷......没事,跟老师好好说,你们又没抄袭,不用紧张。”在这种时候何安觉得自己嘴笨极了,只好干巴巴地安慰了几句。
“嗯。”谢晚笑了下,表示感谢。
这种没由来的信任令谢晚不解,但他为此而感激。除了他们当事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怀疑他们真的抄袭也无可非议,但他们却选择相信自己,即便只是刚刚在一起同住了三个月而已。
逃避社交这么久,谢晚却一次又一次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被信任和支持的力量。
他主动问道:“中午是在哪儿吃饭?”
何安正跟陈洛奕眉来眼去地想要说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哦哦,中午去吃日料,你有忌口吗?”
“没,可以。”谢晚欣然答应。
“谁的手机在震动?忘关闹钟了吗?”周文醒了有一会儿了,早就听见不知是谁的手机在响,结果那仨人聊得入迷,一直也没来关掉,这才提高音量问道。
“好像是谢晚的。”陈洛奕说。
谢晚还在疑惑,自己并没有定过这个点的闹钟,拿起来一看,是林冶打来的电话。
他赶紧接通:“喂?”
林冶开门见山道:“有时间吗?刘轻柯跟他姐联系了一下,说今天可以去工作室聊,那边有人在。”
“今天......有。”谢晚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几点?”
“现在就出发,校门口见。”
“好。”
挂了电话,谢晚歉意地看着舍友们:“抱歉,今天要去聊一下作业的事,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下次我请你们。”
周文善解人意道:“这有什么呀,吃个饭而已,哪天不能吃,作业重要,你去吧。”
“是,早解决早放心。”何安说。
——
他们到的时候,刘格已经在工作了。她从电脑上移开视线:“到了?”
刘轻柯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刘格转过椅子,严肃地看着他们:“说说吧,怎么回事?”
“就我们之前拍的那个作业,老师非说我们抄袭别的组,”刘轻柯一提起这事就火大,“我们去找那个组,还真跟我们的作业相似度很高,谁知道是巧合还是他们抄我们的。”
“还不确定,”林冶严谨道,“只是怀疑,因为谢晚之前有在这里遇到过那个人。学姐,昨天说的那个人,您问过工作室其他人了吗?”
刘格说:“问过了,确实有个同事跟他认识。我问他那个郑天河有没有来问过你们的事,他说来过工作室,但只是随便聊了点动画相关的东西,没提起其他人。”
刘轻柯气结:“不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啊?刚好拍摄的时候他也在这儿,刚好他也认识这儿的人,刚好他也来过这家工作室聊动画??”
“但没有实际的证据,我们也毫无办法。”一直沉默的谢晚突然出声。
他问:“学姐,能看一下他找那位老师聊天那天的监控视频吗?大概他在的时段就行。”
刘格叹了口气:“我帮你们问一下吧,不知道他们同不同意。”顿了顿,她说:“你们都没吃饭呢吧?就一起点午饭在这儿吃吧。”
刘轻柯正烦着,主动承担了点外卖的任务,剩下他们仨相对无言,只有刘格敲键盘交涉的声音。
谢晚不自觉地抠这桌角的翘边,突然问:“学姐,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
“嗯?”刘格扭头看了他一眼,回头继续敲键盘,“虽然没遇到过抄袭作业的事,但如果你指的是这种不公平的意外,那肯定是有的啊。”
“虽然很多人都说大学是最后的象牙塔,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大学是很好,但不是长辈们美化的那么好。大学不是不用学习,也不是每天都在玩乐什么都不用考虑。相反,哪怕只是参加一个校园活动,加一个社团,都要很努力地去做好,要学着沟通,学着解决问题和矛盾,学着应对各种意外和别人的态度。有时候不是你的问题,却要由你来承担,这样的事太多了。大家都想在大学里活得精彩一些,多成长一些,为自己的未来铺一条更好的路。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哪怕你做足了准备,也很难避免的。出现了问题,就只能硬着头皮尽量去解决,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已经尽全力去做了,就只能接受。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谢晚静静地听着,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刘格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最终没有出声。
林冶看了他好一会儿,默默地递了两瓶水过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刘格才说:“监控给你们找出来了,你们自己看吧,我还有事儿,出去一趟。”
“我来了!”刘轻柯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迫不及待地盯着电脑。
监控从那天的下午三点开始,那位同事应该是在用电脑办公。没一会儿,郑天河就进来了。他搬了张椅子坐在电脑边,跟那位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同事起身出去了,郑天河坐在那儿玩手机。那位同事似乎似乎有什么事情,十几分钟都没回来。快进了五分钟,郑天河突然从自己的椅子换到了电脑椅上,对着电脑操作着什么。又过了十几分钟,那位同事返回时,郑天河已经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了。
他们三人沉默着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郑天河到底在做什么。
刘轻柯莫名福至心灵:“你们说...他不会是在看我们拍摄那天的监控吧?”
三人对视一眼,他犹疑地说:“要看看我们那天的监控吗?”
林冶提醒:“看了也没用,他那天又不在,看什么?看我们拍摄多努力?”
“这种时候就别幽默了吧大哥!”刘轻柯哀怨地说,“那现在怎么办?这不是走进死胡同了吗?”
一时之间,低迷的情绪蔓延开来。谁会想到是对方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抄袭,真是有理也说不清。除了用讨论创意的时间自证以外,他们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指认对方抄袭,更别说那个组的其他人都毫不知情,自然也就理直气壮了。
林冶说:“现在也只能去跟老师谈谈了,如果他那边不同意,我们就只能用重新做了。”
刘轻柯满脸写着拒绝接受,没接话。
谢晚想着刘格说的话,轻轻抓了下林冶的袖子,道:“就这样做吧。早点去见老师一次。早点解决。”
早点解决......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不管是不是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