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时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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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牌离开梁尘休家前，梁风婷还收到了一份来自梁母的礼物。
乔时梅拉着她的手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进她手里，“婷婷，这个是我在国外买的项链，送给你。”
她没有拒绝，笑着收下了，“谢谢阿姨。”
梁风婷抱着糖罐踏出门的那刻，收起甜甜的笑，脸上带着冷冷的寒意。
坐在卧室阳台的飘窗上，她的思绪乱飞，恨意蔓延，终于被夜里的寒气吹得清醒了几分。
画才是最重要的。
画是关键。
今夜，她必须拿到那幅名为《风婷》的画。陪梁尘休演了这么久的戏，也该结束了。
幸好那个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只会把一切不寻常归于巧合，要么暂时放下，要么逃避问题。
她能窥见他的心。
在未来的世界里，自他们相爱起，她就拥有了这种能力。
她从未来回到这里，这种能力依然存在。
只是今夜过去，她终究还是要回到未来，对她而言，那才是真实的世界。
那里才是真正的美好，没有仇恨和算计，父母没有死，她和梁尘休一直相爱。只要这次拿到画后，就能够带他回去。
她记得过去他们有多相爱，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从校园恋爱到婚礼，每一步都走得坚定。
只是那也不是真实的罢了。
两家的父母也是多年好友，尤其是母亲程玫月和乔时梅，更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们甚至连爱好和事业都是一样的——同样喜欢画画。自然也同样怀揣着有朝一日能够成名相同的梦想。
一切都很美好。
她和梁尘休并肩走在校园开满紫荆花的小道上，耳机里传来好听的歌声，他们相视一笑，异口同声，“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我觉得肯定会的！”她贴近梁尘休，靠在他肩上继续往前走。
那时候，她以为这就是永恒。
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们一起在家里养了很久的含羞草突然在某天早晨死掉了。
乔时梅和程玫月因为画作纠纷问题反目成仇，谁也不知道那幅名为《风婷》的画作，到底是谁画的，或者是两个人一起画的。
乔时梅最终打赢了官司。
两家人彻底决裂。
“梁尘休，你放我离开吧，你很重要，可我妈妈对我而言也很重要。”梁风婷站在夏天的暴雨中哭着对梁尘休说。
他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放你离开的。我母亲最近魔怔了，非要请你当模特，说再重新画一幅《风婷》。”
梁风婷苦笑，“那幅画其实是我妈原本准备送我的生日礼物，她恨你母亲，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剽窃创意的问题，更是因为她最好的朋友背叛了自己。”
“梁尘休，我走了。”
“嗯。”
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梁风婷就再也没有见过梁尘休。
直到在父母的葬礼上，她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带着悲痛向她走来，胃里就止不住犯恶心。
如果程玫月没有看到乔时梅准备将《风婷》拍卖的新闻消息，也不会着急冒着大雨开车去阻止她，结果路上出了意外，山体路滑跌至悬崖。
程玫月说，她早已不在意创意的问题了，只是这幅画和自己女儿有关，能不能不要拍卖。
乔时梅在电话那边果断拒绝了，反正两幅《风婷》除了人物原型，其他一切都不一样，她的作品她想怎么处置别人管不着。
但得知程玫月死亡消息的那一刻，乔时梅后悔了。
梁风婷看着她跪在棺材旁不停地说对不起，又拉着梁风婷的手说我会补偿的，我今后把你当女儿看好吗我一定会补偿的……
梁风婷哭着推开她，“不需要。你们快滚！”
死亡是起点还是终点？
梁风婷不清楚。
也许是活着的人悲伤的起点，死亡的人痛苦的终点吧。
几个月在一条满是银杏落叶的街道处再次见到梁尘休时，她的心已经非常平静了。
不会流泪，不会痛苦。
两个人隔着车水马龙望着彼此，谁都看不清谁。
银杏叶子随风起舞，像尘埃里废弃的黄纸不甘命运的折磨和摧残，奋起反抗。
在收集种种证据后即将把乔时梅送上法庭时，梁风婷得知那个女人疯了，几天后在家中卧室自尽。
因果报应罢了。
梁风婷跪在两座坟墓前淋雨，睡着。
再次睁眼，自己已经是被双手捆住了。从画室的陈设来看，这似乎是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发生在乔时梅和母亲决裂后。
乔时梅跪在她面前，周围一地颜料和画纸，她颤抖的声音中充满兴奋，“乖，给阿姨做模特，我会重新画一幅新的《风婷》出来，到时候，我就把原本那幅《风婷》还给你妈妈，好不好？”
“疯子！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梁风婷恶狠狠地说。
“不不不，我怎么会死呢？”
乔时梅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往一张画纸的方向按去，梁风婷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也成了透明状，好像被人塞进了画里。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梁风婷觉得自己硬生生被人撕裂了身体。
太痛苦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风婷从医院里醒过来，忍着头痛欲裂去洗手间呕吐。
“婷婷，来，喝水。”母亲站在洗手间外把手中的杯子递到手中。
“妈，你还活着！！！”梁风婷扔了杯子一把抱住女人。
程玫月语气宠溺无奈，“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当然好好活着。”
这是哪一个世界？！
“妈，今天几年几月几号？”
“3018年7月2号啊。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变傻了？都累得把自己送医院了。”女人把她从怀里推出来，脸上写满疑惑。
既然是3018年，那一切皆有可能。
梁风婷了解到这个世界是没有乔时梅的，梁尘休是她的爱人，从小就是孤儿，他们已经幸福地生活了三年了。
这个世界的他们拥有穿梭过去的能力，梁风婷和梁尘休的工作就是负责收集各种穿梭者的数据进行整理分析，然后运用到未来世界的建模构想中。
说白了就是未来世界建模人。
他们这个世界就是在不断建模中生成的。
两人最近几年因为收集到的穿梭数据影响波及身体而陷入了昏迷当中一直不醒。
大脑意识逐渐恢复，梁风婷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她刚刚确实犯傻了，这才是她生活真实的世界！
糟糕，时空穿梭数据分析过程中最忌过分带入个人感情了，她和梁尘休之所以昏迷，就是因为错把过去时空中自己和别人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影响，而被困在了过去。
好在梁风婷及时清醒过来，现在她要赶快回到过去把梁尘休带出来！！！
实验室里，父亲坐在一台研究时空穿梭的大屏幕前，指着其中一个不断滚动的小点说，“婷婷，你看，尘休所在的世界极其不稳定，说明他已经深陷其中了，但是这个世界的数据很不错，他待在那里的时间越久，就意味着他身上携带的隐性穿梭数据越可靠，这对我们构建未来世界将会有极大帮助啊！”
梁风婷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心中十分焦虑梁尘休的安危，她手心出汗，“爸，这点我知道，可我必须带他回来，过于深陷其中我怕他受伤。”
“应该不会，每一个未知的世界对我们来说都是新奇的，也是独立和包容的。但你说得对，他属于这里，不能被困在过去，去吧，那幅《风婷》是关键，你拿到画后尘休自然就醒过来了。”父亲起身，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蔚蓝色的天空中只有一颗星伴着明亮的月。
梁风婷悄悄潜入梁尘休的书房，站在那幅画前，微微叹了口气。
早该结束了。
黑暗中，她伸出双手去摘画，还没触碰到画框，手腕就被人狠狠攥住了。
“梁风婷，你终于愿意暴露了是吗？”男人不同以往的温柔，此时的声音异常冰冷。
梁风婷继续装傻，委屈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我偷偷进来看画不对，但你也不用这么——”
“梁风婷，戏该演够了吧？要我帮你回忆吗？是该从垃圾桶旁的故意设计相遇开始算起，还是该从你深夜偷偷敲我两次门装神弄鬼开始？还有那只小猫，也是你故意设计的吧？”梁尘休将她推到墙上压制住她的手，眼中装的是恨意。
“你一直都知道？可我读你的心，你明明……”梁风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假装配合自己演戏。既然认出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不跟自己早点回去？
明白她的疑惑，梁尘休压制内心的怒火，“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和你早点摊牌离开这里？你有读心的能力，我自然也有封锁自己心的能力。婷婷，你不明白吗？我从小就想要一个美满的家庭，至少在这里，我有母亲。至少在这里，我的母亲没有疯也没有死。”
“你是不是疯了……”梁风婷瞪大双眼，“过去我们经历的痛苦都是假的，《风婷》是假的，我们也不是在校园认识的，你忘了吗？我们是在实验室认识的！”
梁尘休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水，“梁风婷，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你分得清吗哈哈哈哈哈……”
分得清吗？
未来那个世界对梁风婷而言当然是真实的，他们每天研究大量时空穿梭者的数据，以此为基础不断为新世界建模，创造新的超能力，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将未来世界越来越完美化，甚至永生，亲情永生，友情永生，爱情永生，人与人之间，人与宠物之间的感情全部都会得到永生，谁也不用遭受失去的痛苦，这难道不好吗？
就算死去，也会带着彼此的记忆和感情在时空永生。
这难道不是最好？
梁风婷微微使力一巴掌推开了梁尘休，语气坚决，“我先带你回去。”说着去取那幅画。
梁尘休上前制止，两个人在书房里赤手空拳打了起来。
“太荒唐了，现在这个世界虽然不如过去那个世界狗血，但你没发现你母亲的控制欲有些过强了吗，她把《风婷》当真实存在的女儿！”梁风婷用脚勾住梁尘休的小腿想要把他压制,双手却被死死控制住在身后。
过去的世界他们经历了家人死亡，双方母亲反目成仇，虽然现在这个世界和过去不同，乔时梅没有遇到程玫月，《风婷》也确实是她的成名作，但……还是太荒谬了。
“那又怎样！你别闹了好吗，和我一起留在这个世界不好吗？”梁尘休气恼。
真是疯了。
又疯又自私。
她想救他，他却不断往深渊下坠，甚至还想拉着自己一起。
“你清醒一点，梦里的人一直都是我，是我在各个时空找你，陪你的人不是油画里的梁风婷，而是我！”梁风婷气恼至极，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忽然，两个人都一阵天旋地转，模糊中看到乔时梅手里拿着《风婷》，亲手撕碎了它，哽咽着对他们说，“拿到画没用，真正毁了它你们才算真正脱离。回去吧尘休，我早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很早就夭折了……一直想要控制你，却从来没考虑过你在真正的世界里也是有家人的……”
不是这样的。
其实，你也是我的家人。
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
不是的。
梁风婷突然明白了，梁尘休之所以被困住,实际上是因为从小亲情的缺失，她一直忙于实验数据而忽略了他的内心世界，甚至还经常在他面前抱怨父母多么啰嗦。
3018年7月5号，他们从昏迷中醒来。
梁尘休从病房起身，蹲在梁风婷身边握着她的手，眼睛立刻红了，“对不起，对不起，害你找我那么久……我还出言伤你不想回来。”
梁风婷闭着眼睛哭了。
算你还有良心。
你也知道我找你了很久。
短短续续昏迷，醒来，再昏迷，又醒来。
从2096年到3018年。这期间我的灵魂也曾被那幅《风婷》困住，有十八年是我在看着你，又不能触摸你。
但我不怪你，你只不过是被执念绊住了脚。
梁风婷忍不住了，从病床上坐起来抱住梁尘休。
“梁尘休，你回来了。”
“嗯。”
梁风婷站在实验室里沉思。望着一台台机器上的庞大数据，她突然就感到了厌烦。
也曾自救。
从画中逃离。
又重新回到那个世界想要把梁尘休带出来。
这一切都源于对时空穿梭数据的研究。也许，换一种生活方式，不必追寻于人类感情的永生，就不会经常陷入痛苦之中了吧。
“梁尘休。我们退出研究室吧。去做点别的事情。比如去追寻真正自己喜欢的东西。”
梁尘休在风雪中帮她整理好围巾后，牵着她的手朝前走去。
他们身后是高大严肃的白色实验大楼，大楼上写着“永恒”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