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团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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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茬过去，陆雀和家里人的关系又变缓和了。
却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缓和。
之后陆雀回了两次娘家。
带着沈初的补贴，迈着如今走惯的贵人小步，衣着鲜亮地回去的。
家里人再没敢和他说些闲言碎语，只道他矜持了，稳重了，漂亮了，难怪得了沈爷喜欢。
就连陆鹅也亲自来道了歉，和他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还说将来过继个孩子给陆雀养老。
有好几次陆鹅都想拉着他的手以示诚恳，但到底没能握下来。
好像是怕农家人的粗手损了他如今的细皮嫩肉，又或是他成了别人的东西，就连亲弟弟也不便触碰了。
陆雀对娘家人的变化没觉得高兴，只是索然无味。
他曾听家里人说过，沈初虽位高权重，一年也回不了家几次，却和家里人的关系都很好，事事处得周全，十里八乡说起沈公公，只会竖起大拇指。
陆雀如今却思量，这“好”到底是谁“好”了呢？
他想起两年之前，还在田里的时候，那时的他哪怕走路时慢了点脚程，被爷娘发现都要狠狠批评一顿，更别说是对着水缸照两下倒影，也得被全家笑话泥腿子还臭美，和小娘子一样。
现在的话……已经再没人把他和原来的陆雀相提并论了。
可原来的陆雀去哪儿了呢？
似乎也没人在意。
其实陆雀自己也不太在意的，大伙的日子都越过越好了，爷娘也是，他也是，没什么好挑拣的。
跟着沈初，他是愿意的，也是喜欢的。
沈初是很好的公公，也是很好的人。
于是今年的中秋，陆雀没回娘家，沈初也一样，没回那个村里的大家。
新结的对食，在他们的宅子里，过了第一个中秋。
只是他们的关系本就特殊，便也没和普通家人一样，到了夜里就摆饭吃月饼、螃蟹、芋头……
毕竟沈初是个宦官，对天家来说，宦官没有自己的家，他们的主子是天子，他们的家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宫。
所以沈初哪怕这夜没有伴架天子同过中秋，也和同僚们在宫里吃了顿团圆饭，直到后半夜时，才疏通关系，披星戴月回的宅子。
陆雀早就得了他的消息，穿了件绒黄袍子，打灯守在照壁后头，一如既往地等主家归来。
沈初看到他时，就见到那张脸蛋在灯火下被夜露冻红，淡粉色的嘴边呼出一点点热气，乌溜溜的眼里映了一团火光和一川星斗。
两人在院子里摆了饭，吃了桂花酒，五仁月饼，满膏的螃蟹……
陆雀如今是真不节食了，虽也没吃得太多，但总能有七八分饱，不至于饿得体虚生病，再叫沈初大半夜地从宫里赶来。
沈初在宫外的日子过得不算朴素，但只有陆雀一人在家的时候，吃用也没太铺张，这般丰盛的中秋家宴陆雀是头一回吃到。
江南富商孝敬来的螃蟹油脂充足，陆雀吃得满手油膏，两只圆眼睛也满足地眯了起来，小嘴很克制地无声咂咂着，油汪汪的唇瓣格外丰润。
沈初在宫里吃过了，没陆雀那么好胃口，便拿了蟹签仔细剃除蟹肉，装了一勺放进陆雀碗里。
陆雀却是吃得两手都是油，想要立马将沈初剥的蟹肉吃进嘴里，又只得一惊一乍地找帕子擦手，一张小脸急得立马红了，耳垂都在月光下色艳了几分。
沈初便不紧不慢道：“别擦了，你吃着。”
他见陆雀的勺沾了点别的零碎，便把陆雀的碗拿过来，用自己的勺将碗里的蟹肉拢起，递到陆雀嘴边，道：“张嘴。”
陆雀立时放下手里的帕子，红着脸乖乖巧巧地张嘴，发出软软的声音：“啊……”
还和孩子一样。
沈初却也格外喜欢陆雀的羞涩与纯真，都是宫里见不到的真情。
他将勺子送进去，在小对食的上颚处撇清蟹肉，动作轻柔，完全是伺候贵人的规制。
是习惯了这做事妥帖细致的水准，却也得他乐意才会这么去做。
陆雀很小心地含住沈初的勺，将那口微甜的蟹肉慢慢咽下，吐出勺后，又不动声色地打量身边的公公。
见到沈初自然而然地用往他嘴里塞过的勺舀了汤喝，半点也不避讳，他这才低着头偷偷笑了笑，觉得嘴里的蟹肉更甜了。
如今慢慢得，他也对沈初和自己的关系多了一点点的信心。
吃完蟹肉，又剥完了自己手里的螃蟹后，陆雀很是雀跃，按捺着想要亲近沈初的心情，对着桌子张望半天，终于选出个软烂的柿子来，亲手剥了，将红橙橙的果肉送进沈初嘴里。
沈初没有拒绝，就着自己养出的那双素手，垂眸抿了口甜腻的柿肉。
他这回离宫匆忙，没来得及卸妆，此刻灯下但看浓妆艳抹，眉眼浓郁，艳红唇瓣衔走酥烂的果肉，唇边染上淡淡的黄色，又立马被他以绣帕印去。
进食的姿态端庄雍容，是陆雀所见过最高贵得体的那人，越看越让他心醉。
倒也不单单是因为沈初今日格外艳丽的长相、卓尔不凡的气度。
或许他心里也有几分私心，一点虚荣，为眼前这宫里说一不二的大宦官，宁可一夜不寐，也要与他这屋里人窝在小宅子里，分一勺蟹膏，食一口甘果。
权利、地位让沈初坐在这里，就像是一种恩赐，一汪春情。
陆雀很小心地咽了咽口水，红着脸喂沈初吃完了那个柿子，又将边边角角的柿肉拨进自己碗里，全都吃了。
之后他便和沈初聊天、喝酒，他喝的又急又快，像是故意把自己灌醉一般，没一会儿就眼儿迷离，腮儿陀红，行为也失了些分寸，悄悄凑近了沈初，几乎要依偎上去。
他抬着眼儿，小小声道：“哥哥，我快十九了……已经不小了，是大人了。”
这话若是寻常孩子来说，那该是向长辈撒娇，可轮到陆雀这对食同沈初说，意思就不太一样了。
沈初瞥了身边人一眼，倒也没拦着他靠近，只淡淡道：“确实不小了，既然大了，便该想想将来要做些什么事儿。”
陆雀听他这么一说，两个肩膀一抖，倒是清醒了几分，立马坐直了身体，不敢再腻上去了，那两只手又捧起酒杯，脑袋垂着，委屈地啁啁：“可我不就是，哥哥屋里人么……”
沈初看他这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分明喝了酒壮了胆，却还是经不起吓，一点风吹草动就缩了回去。
他似笑非笑：“这么说倒也是，屋里人是做得不错。”他轻声夸赞：“床也暖得好。”
这下陆雀又高兴了，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再顾不上了，吃完饭回了屋，又兢兢业业暖起床来。
如今天凉下来了，又到了他这屋里人有用武之地的时候。
他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钻进沈初的被窝里，等沈初来了，再把热乎的被窝让出来，自个儿往里面睡去。
这夜歇不了多久，沈初又要回宫，但每每回宅，总要和小对食睡上一时片刻，也成了他的习惯。
沈初一惯心静，上了榻和陆雀说了没两句，便呼吸沉沉，不再动弹。
陆雀今夜却有点难眠，总觉得自己的身价又涨了一些，沈初愿意和他分勺子了，还说想让他做别的事。
他不是没听懂哥哥话里的意思，却故意没接那个茬。
毕竟不管要去做什么事，总会一不小心怠慢了沈初，那还是如今这样就好了，只要能做个屋里人，他已经满足了。
不贪心的。
他很轻很轻地翻了身，面对着沈初，黑夜让枕边人的轮廓变得暧昧。
他大了胆子，稍稍凑近些许，克制的呼吸和喧嚣的心跳交替奏响。
想要亲一下，就像盖上个印一般，让他们的关系落到实处。
可那样就是他僭越了。
陆雀的呼吸在沈初脸侧停留了许久，少年人目光灼灼，最后还是克制地退了回去，低头，唇瓣拂过上位者肩头的衣角，落了个悄无声息的亲吻。
等陆雀睡踏实后，沈初才缓缓睁开眼帘，侧头看向面对自己入睡的少年。
屋里人的个头越发高了，养的也越来越好，不管是身体还是脾性，又或是胆量。
沈初本以为他对陆雀的主动亲近会有些抵触，可实际上日久天长地相处，他好像也习惯了。
方才那会儿，他还准备粉饰太平，只要陆雀别做的太过分，他只当不知道。
却不想小家伙的耐心倒是不错，甚至让沈初觉得有几分像曾经的自己。
都是为了生计，不得不主动，又不得不隐忍。
他看着睡成一团的小东西，将手伸出被窝，撩开这人眼前的碎发，轻轻地抚了一抚，叹道：“再长大些吧。”
“好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团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