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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说人坏话烂舌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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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警局。
季洵一刻都忍不了,下车后拧着眉,想着待会儿要让助理送套衣服过来。
胃里不停翻腾,他拇指轻按在太阳穴上,迈大步子跟齐珏拉开距离。
看着满脸嫌弃离自己八百米远的男人,齐珏悄悄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啊。
我还不想挨着你呢,
走进警察局,两人被分开做笔录。室内开着空调,体感温度格外舒适。
齐珏这瞅瞅那摸摸,既好奇又满意。
其实在这儿被关几天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回去住桥洞了。
安州的蚊子实在歹毒,随便咬上几个包都得疼好长时间。
这才住了半个月,齐珏就被叮得浑身上下没几个好地方。
面前坐着三个穿制服的警察,正低头准备着笔录材料。
齐珏把手搁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抠着指尖。
他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多少有点紧张。
录音设备打开,其中一位女警温声开口:
“说一下自己的基本情况。”
“我叫齐珏,今年刚满十八......”
另一个警察劈里啪啦地敲着键盘,随时记录。
“家庭住址,还有工作单位。”
女警察觉到齐珏的情绪,伸手递了瓶水过来,轻言安抚:
“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警官。不用紧张,现在只是例行询问,你照实回答就好。”
齐珏抿了抿唇,点点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是迳淮人,上个月刚到安州。”
他垂着头,指尖用力掐住手心,“还没有找到工作......”
“你家里人呢?”陈警官随手记下详细信息。
“家里没什么人了。”齐珏不好意思地扯了扯灰扑扑的衣摆,低声解释:
“我是奶奶带大的,她前几年也去世了。”
......
女人手中笔尖微顿,墨迹晕染,四周陷入短暂沉默。
在任何人看来都过于沉重的话题和经历,以这样的形式自述。对齐珏来说实在有些残酷。
但他似乎早就习惯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谁有那个闲工夫来听他诉苦。
更何况齐珏并不认为自己过得有多惨。
奶奶的爱可以让他炫耀一辈子,只要还记得,爱就永远存在。
此时走廊外的另一个办公室内。
季洵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听着程祁絮叨。
偶尔懒得应付,视线轻飘飘地落向身侧的监视器。
听完命苦小孩儿的身世,季洵眉头微挑,下意识怀疑他话中真假。
“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程祁目光跟随,“待会儿教育几句就得了。”
“先关上几天再说。”季洵明显不想就这么放过他,随手摘下金色框镜疲累阖眼。
“程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情儿了?”
程祁看着自家大外甥,无奈松口:“算了,随你。”
等齐珏细述完事情经过,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他说得口干舌燥,打开面前的矿泉水猛灌。随后擦了把嘴边水渍,合手央求道:
“姐姐,我真的认识到错误了,你看看不行就关我几天吧。”
“我一定会在这儿好好反省好好改正,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陈警官有些为难。
逮进来的人她审过不少,哪个不是哭着求饶想被放出去,她还是头一次见上赶着往里进的。
“民事纠纷需要征取双方意见,具体结果还要商讨决定。”陈警官整理好手中的资料,示意其他两个人先出去。
“你先在这儿稍等。”
关门声响起,办公室再次陷入沉寂。齐珏耷拉着脑袋吐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祈祷。
季洵目睹全程,忽然看透屋里那人的小心思。他唇角微扬,起身轻拍程祁肩膀。
“就照你说的办吧,我不追究了。”
程祁偏过头盯着离开的男人,刻意打趣道:“季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情味儿了?”
“我向来心软。”季洵毫不在意,行至门口转角处再次回头。
他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一双丹凤眼绽出点点笑意,格外意味深长。
“记得把人放走,不然......”
程祁对季洵的手段心知肚明,否则程凝也不会在这种关头把人逼回来。
臭小子,一身本事全用来对付他了。
“行了行了赶紧滚。”程祁不耐烦摆手,背过身不想看他。
陈警官接到通知后回到办公室,推门出声:“你可以走了。”
“啊?”齐珏赶忙起身,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急得满脸通红。
“我故意碰瓷我有罪,警官你就抓我几天吧,我一定听话好好改正......”
他有些语无伦次,下意识靠近却忽地想起方才那个男人的态度,顾及面前人的感受般无措后退。
然而陈警官却毫不在意。
她轻轻拍了拍齐珏的肩膀,如同对待自家小弟般从容亲切。
“放心,对方不会再找你麻烦。”
“你比我小几岁,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姐。我叫陈念,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陈念弯腰从办公桌下的柜子里拿出几件衣服递给齐珏,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先去换身衣服洗把脸。”
齐珏点头,本该脱口而出的感谢突然哽在喉间,憋到最后只红着眼眶吐了声谢谢。
到厕所隔间里换好衣服,齐珏把满是污泥的脏衣裳仔细叠好,搁在脚边的地上。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齐珏不由晃神。
这身衣服恰好合身。
白色印花短袖搭配浅色宽松牛仔裤,简单又干净。
额前发丝微卷,即便稍稍遮挡眉眼也藏不住眸底澈然纯粹的少年气。
齐珏随手洗了把脸。透凉水珠顺着侧颊淌下,他终于清醒几分。
等他收拾好,陈念已经不在。
齐珏失落低头,想着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
走出警局大门,不远处的钟楼闷声敲响,已经是下午两点。
齐珏到处张望努力辨别方向,但四面行车如流,他实在分不清哪条才是来时路。
马路对面的黑色宾利内,季洵托着下巴,视线始终落在某处,眼里没什么情绪。
那脏小孩儿不知从哪儿找了身衣服,看上去顺眼不少。
扔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打破车内沉寂。
怀着捉弄心思的季洵并没见到想象中痛哭流涕的场面,他随手挂断季远程的电话,愈发烦闷。
转眼看到齐珏过了马路,季洵丢下手机轻声开口:“跟上。”
与此同时,陈念带着从食堂打包好的午饭回去,办公室内已经空无一人。
“这不是走得挺利索嘛。”她垂眸看向手里的饭盒,无奈叹气。
安州的夏日热风浮浪,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汗珠沿睫滑落,惹得眼睛一阵刺痛。齐珏用手抹去,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肚子早就开始抗议。
实在饿得难受,齐珏干脆横躺在椅子上闭眼轻寐。
睡一会儿应该就不饿了吧?
齐珏把手搭在额前遮挡,脑海中思绪纠缠无法挣脱。
他自知不能再继续蹉跎下去,然而一次又一次受挫让他几乎失去再次开始的勇气。
到底要往哪儿走,到底该怎么办。
说实在的,齐珏并不知道什么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大概衣食无忧,亦或者家庭美满。
总之不再是孤身一人就好。
周围车鸣与人声细碎,夹杂着清风落叶渐行渐远。
睁眼时天已经黑透。
在长椅上躺了一下午,齐珏被硌得浑身酸痛。
他盘腿坐着揉了揉腿,重新被命运从梦境扯回现实。
身后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映在他身上更显伶俜。昏黄路灯影影绰绰,齐珏低头无聊地掰着指头玩手影。
齐珏睡了多久,季洵就坐在车里盯了多久。
晚上还要参加季远程安排的饭局。司机断断续续提及好多次,都被季洵忽略。
那些推杯换盏的虚伪奉承哪有这个小傻子有意思。
硬生生看着齐珏折腾到晚上,季洵终于坐不住了。
忽地想起这人在警察局里说的话,目光掠向对面。隐入黑夜中的一抹白衣显得分外单薄,估计是好几天没正经吃过饭。
会走投无路到把最后的希望放在看守所,看样子是实在没地方去了。
季洵鬼使神差地打开车门,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他已经站在了齐珏面前。
十指层叠掰出的小兔子浮光掠影,没一会儿就被人遮挡光线彻底消失。
齐珏顺着来人笔直长腿目光上移,在看到熟悉面目的瞬间惊呼:“又是你!!”
男人双手插兜,眸色微垂神情散漫,昏黄灯光打在脸上时更显眉骨硬朗。
上午的情形齐珏记得清楚,这个男人可不是好惹的。
条件反射地正襟危坐,齐珏抿了抿唇眼神乱瞟,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只小猫。
“怕什么?”季洵终于开口,疑惑俯身时看清了齐珏眼下那颗小痣。
“没、没怕。”齐珏收住视线,心里嘀嘀咕咕。
怕也不对,不怕也不对。
有钱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别偷摸骂我。”季洵轻抬下巴,故意吓唬他。
“小心说人坏话烂舌头。”
“......”
齐珏两手撑在腿侧,悄悄挪了挪屁股。不想跟这个幼稚鬼说话。
“你家在哪儿?”
“......”
“哑巴了?”
“......”
看样是下定决心不理人了。
季洵嘴角溢出几分笑意,挑眉使出杀手锏。
“饿不饿?”
“饿!”齐珏两眼放光,这次回复得倒是很及时。
“呦,现在会说话了?”季洵低声闷笑,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故意刺他。
齐珏嘿嘿笑了几声,心甘情愿为五斗米折腰。
“刚才那不是说人坏话烂舌头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