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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你能来接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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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四处静止无风，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进程家宅邸大院，缓缓停驻。
司机下车后俯身打开车门，轻声提醒：“季总，到了。”
季洵抬眼瞥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宴会厅，被隐约传来的嬉闹声烦得头疼。
由远及近，复古胶片机的音乐声愈加清晰。
还不等季洵进门，就有人赶忙迎过来，“老三来了！”
二舅妈孙虹亲昵地揽住季洵朝厅里走，身上味道浓烈得像刚从香水池子里爬出来。
季洵眉头微蹙，面无表情地抽出胳膊，丝毫不给面子。
一身大红色旗袍的女人身姿窈窕，头回在男人身上吃瘪，偏偏还是个她惹不起的男人，只能自认倒霉。
走进内厅，方形宴会桌上早就坐满了人，个个儿衣着光鲜，举手投足中透着说不出的虚荣做作。
“老三，你怎么才来？”二表舅程辉伸手招呼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这儿。”
季洵连在场的人都还没看全，这坑就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程老爷子正对厅门，身侧各坐着程玉冕和程善铮，两人自以为得了器重，眼角眉梢里尽是得意。
季洵没管他们，径直走到老爷子面前，握住那双早就瘦骨嶙峋的手，俯身贴近。
“不好意思外公，我来晚了。”
程老爷子精神头不错，枯容眼窝终于有了点情绪，拍着季洵的手往旁边扯，想和自己最疼的大外孙挨着坐。
季洵抚了抚老爷子的背，待他神色稳定后才侧身看向程辉。
“最近刚接手公司，实在太忙，还请各位多多担待。”季洵似笑非笑地扫过桌前各位，视线再次停在程辉跟前。
“倒是二表舅你，刚娶了新媳妇进门，日子快活得很呢。”
季洵把手搁在程玉冕肩上，稍稍用力，“还有大表哥，最近没少往会所里砸钱吧？”
程辉出轨离婚的恶心事儿就这么被季洵捅出来，偌大厅房内却没一人敢吭声。
程辉恨得牙都要咬碎，也只能混着血沫往肚子里咽。
程玉冕觉得肩膀要被季洵硬生生捏碎，疼到浑身冒冷汗，无助看向对面的程辉。
亲儿子受罪，程辉自然不能眼巴巴看着，刚要开口求饶，却忽地被身侧人打断。
“好、好了。”程书华起身当和事佬，“咱们都各退一步，这么好的日子别伤了和气。”
有人给递台阶，程辉巴不得顺着就下，干笑几声没再多说。
季洵松开手，嫌弃地抽出手帕仔细擦了擦。
他对这个三表舅印象深刻，平时慈眉善目，总做一副老好人样。
当爹的太没骨气，儿子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还不等季洵开口，程善铮就哆嗦着起身让出位子，话也不说一句默默坐到程书华身边。
父子俩紧靠着，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怂到一起了。
季洵被老爷子拉着入座，出头鸟消停了，其他人更不敢折腾，席间氛围渐渐活跃。
程凝端起面前精致小巧的茶杯，轻抿一口，喜怒不形于色。
旁边的季远程更是冷漠，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儿子受委屈都不帮衬半句。
季洵对此早就不在乎，只顾着垂眸帮老爷子夹菜。
含义不明的视线暗戳戳从头顶划过，季洵有所察觉，却没放在心上。
这个地方对季洵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若不是为了保住老爷子的家业，他到死都不愿踏足分毫。
老爷子消化不好，没吃几口就累了，季洵亲自推着他去休息。
季洵前脚刚走，程辉紧接着就丢掉筷子愤愤不平，“这个老三，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就是！”程玉冕跟着帮腔，俩人一唱一和地挑唆事端。
几个外姓叔伯原本对季洵没什么意见，听他们哭诉也不免有些看不惯他的嚣张作风。
应和声越来越大，季远程看不过去起身安抚，却被毫不留情地顶了回来。
“季妹夫，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吧？”
“就是啊，一个赘进来的还好意思摆脸色。”
丈夫被人骑在头上羞辱，程凝还是冷着一张脸，惜字如金。
“程家轮不到他说话，就轮到你在这儿作威作福了？”
程凝搁下早已凉透的茶水，盘弄着手上通透圆滑的珠子，“希望你们能搞清楚，能为程家做主的人，究竟是谁。”
她语气平淡，字字砸下去却震耳欲聋。
季洵随意靠在二楼拐角处，将楼下的纷扰纠缠尽收眼底，表情淡漠到像个局外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的确是个局外人。
程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牢。
谁都没有罪，但谁都不无辜。
季洵侧头看了眼程老爷子的房间，转身下楼。
他从不委身于地狱，活还是死，他自己说了算。
季洵下楼的瞬间，程辉父子俩悄然噤声。方才站队的人尴尬轻咳，头都不敢抬，生怕波及到自己。
季洵懒得跟他们计较，拎起西装外套冷脸出门。
司机早就等在院外，男人背光向前，看不清表情。
关门隔绝车外嘈杂蝉鸣，似乎也避开了一切恶心的人和事。车里摆着防止晕车的药草香薰，伴着冷气充溢鼻尖。
突然想见一个人。
季洵疲累合眼，沉声开口：“回家吧。”
“齐珏哥！你看看这个！”高齐拿着摞游戏碟凑过来，全部摆在地上。
“这都是我妈给我买的，好多限量版呢！”
齐珏看直了眼，挑挑拣拣选出几个插进游戏机里，虽然都过时了，但齐珏还是很喜欢。
刘阿姨在厨房烧菜，偶尔过来插上几句，笑着催他们准备吃饭。
季洵不在家，齐珏本来打算随便吃点，饭还没做，就被刘阿姨打电话叫了过来。
刘阿姨的儿子高齐过生日，菜做得多两个人吃不完，于是就想到了齐珏。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全是齐珏喜欢吃的家常菜。
“听说你是迳淮人，我特地炒了盘笋子，你尝尝咋样。”刘阿姨笑着帮齐珏倒上饮料，叫他不要客气。
齐珏也不推脱，迫不及待地尝了几口，香得魂儿都飞了。
小小的房子里挤着三个异乡人，此时此刻却更像是一家人。
季洵开门下车，仰头在院子内站定，整个二楼漆黑一片，没有半点人气儿。
睡这么早？
季洵微微挑眉，看上去心情不错，他随手折了朵六初花，淡粉色花苞绽开冒出淡黄花蕊。
季洵忽地想起江野当初扔给他一袋花籽时随口扯的闲篇。
他向来不信这些，甚至巴不得这花养不活，顺手撒在墙角就再没管过。
一场雨后冒了芽，翠绿根茎肆意生长，遇见齐珏那天才开了花。
现在看来，或许一切早有预兆。
季洵随手把花搁在桌上，上楼敲了敲齐珏的房门，没有回应。
他试着摁了下把手，门应声打开。
没锁门，人也不在。
季洵脑子里一瞬间涌上的想法是，齐珏跑了。
直到他摸出手机，才看到齐珏八点多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齐珏的头像是一只小猫，鼻头粉粉的凑近盯着你，很可爱，像本人。
【小q：季大哥，刘阿姨约我去她家做客，我会晚点回去~~】
“......”
心绪渐渐放平，季洵打量一圈后关上卧室门，转身下楼靠坐在沙发上。
他刚才紧张什么呢？怕人丢了，还是怕真像江野说的那样，领了个季远程的眼线回来。
季洵眼尾上扬，硬朗眉骨缀了几分惑然，显得格外有人情味儿。
划出通讯录拨了个号码，季洵神色散漫，电话接通后哑声开口：“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酒吧内光线昏暗，江野刚进包厢一眼就看到随意靠在角落里的季洵。
估计是刚应酬完，黑漆漆的眸子看谁都带着刺，季洵嘴里叼了根烟，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愣着看啥呢？不知道给季总点上？”江野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嘴。
这酒吧是他投的，几百年不来一次，规矩都没了。
立在旁边的小姑娘闻言急忙上前，还没碰着就被季洵躲开，尴尬地撤了回去。
季洵随手把烟扔进垃圾桶，眸色淡淡，“不抽。”
江野立马就看出不对劲儿，挥挥手把其他人都赶出去，拿着酒杯凑过去。
“程家那群狗东西又出来蹦跶了？”他闷下一口酒，“你妈也真是的，国外混得好好的，干嘛非得逼你回来接这么个烂摊子。”
“我要是你，江家得拿我当祖宗供着，沈昭也就不会喜欢那么个衣冠禽兽了。”
说起沈昭，江野更烦了。仰头灌完一整杯威士忌，红着眼委屈吐槽：
“你说那些搞艺术的有什么好的？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南墙撞塌了他垒起来再撞。”
......
季洵本想借着酒精排解一下自己的情绪，结果适得其反。他烦闷地推开江野，起身准备回去。
季洵刚拎起衣服，手机铃声就陡然响起。
来电显示齐珏。
接起电话，对面雨声细密，混着齐珏说话的声音有些听不清。
重复几遍，季洵才恍惚听见：
“季大哥，我好像迷路了，你能来接我吗？外面下雨了有点冷，你记得带伞......”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