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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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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汉口路浸在糖炒栗子的甜香里，老邮局门口的脚手架终于拆了。林疏桐踮脚往墙缝里插测温计，青砖上爬满新藤，叶片的阴影恰好遮住电子屏的红字——18.6℃，湿度67%，养护数据完美达标。
"往左点。"李之心在梯子上调整藤架棕绳，安全帽上沾着片金黄的银杏叶，"上周种的凌霄花抽芽了，得给新藤让位置。"他腰间工具包叮当作响，活像个人形风铃。
穿背带裤的小男孩突然从奶茶店冲出来，举着蜡笔画往砖墙上贴："姐姐看！我画的老邮局有彩虹门！"画纸边角粘着糯米胶，在晨风里啪嗒作响。
"小心别碰三合土。"林疏桐蹲下来帮他扶正画纸，"等藤蔓爬满墙，你的彩虹就藏在绿叶后面啦。"男孩往她手心塞了颗水果糖，蹦跳着去追滚动的铁环。
街角忽然传来"突突"的柴油机声。刘总开着小型压路机碾过新铺的柏油路面，冲这边扯嗓子喊："李工！验收组还有二十分钟到！"他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沥青，活像粘了两块黑膏药。
李之心爬下梯子时，运动鞋带勾住了藤绳。林疏桐正要提醒，奶茶店小妹举着手机跑出来："直播开始了！观众都在问老邮局的故事！"镜头扫过藤架时，几片黄叶打着旋儿落进李之心的安全帽。
"这是民国时期的铸铁排水口。"林疏桐用软毛刷清理砖缝，"我们保留了原始构造，只在内部加了防锈层。"她侧身让镜头对准墙角的野葡萄，青果上凝着晨露。
弹幕突然刷过连串惊叹号。李之心低头看手机，发现是王老板的火锅店账号在直播拆违建。粉色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底下发霉的旧砖，评论区疯狂刷着"照骗""退钱"。
"验收组改道去王老板那边了。"刘总幸灾乐祸地按喇叭，"说是抓个反面典型。"压路机喷出股黑烟，惊飞了藤架上歇脚的白头鹎。
林疏桐忽然拽了下李之心的袖口："三号砖缝的测温计异常。"两人凑近看数据记录仪，发现凌晨三点湿度突然飙升到89%。李之心扒开藤蔓细看，青砖表面结着层薄薄的水膜。
"是奶茶店后厨的排气管。"他沾了点水嗅了嗅，"蒸汽里混着奶精味。"工具包里的激光笔扫过墙面，水痕反光连成道歪扭的曲线，活像孩童的涂鸦。
穿太极服的陈爷爷拎着鸟笼踱过来："要我说，在墙上挂排竹筒接露水，既风雅又实用。"画眉鸟忽然扑棱翅膀，在笼底食槽溅起几粒小米。
验收组的黑色轿车就在这时拐进街口。林疏桐抓起棕刷往砖缝抹糯米浆，李之心三步并两步爬上梯子整理藤蔓。奶茶小妹的直播镜头里，两人衣角翻飞的身影，倒像是皮影戏里的角儿。
"墙面含水率超标0.8%。"戴金丝眼镜的验收员敲打检测仪，"按规范要扣两分......"
"等等！"李之心突然从工具包掏出个透明盒，"这是今早收集的晨露。"水珠在密封袋里晃荡，"汉口路年平均湿度72%，我们的养护数据比历史均值还低1.4%。"
验收员扶了扶眼镜："年轻人还挺较真。"他指尖划过温润的青砖，"不过这藤架搭得讲究，铸铁件复原得比八十年代的老照片还精细。"
人群忽然响起掌声。社区主任推着蛋糕车从奶茶店出来，奶油裱花做成藤蔓造型，插着"历史风貌保护示范街"的巧克力立牌。穿汉服的姑娘们捧着宣纸请柬挨家分发，墨香混着桂花香在街面上流淌。
社区主任掀开蛋糕车的红绸布，露出用糯米捏成的微缩邮局模型。檐角垂着真正的野葡萄藤须，叶片上还凝着晨露。"这是吴师傅用三天三夜做的，"主任笑道，"材料是改造时剩下的边角料。"林疏桐心里豁然：所谓传承，就是把老时光掰碎了，重新捏成新故事。
暮色降临时，林疏桐坐在修葺一新的邮局台阶上粘请柬封口。李之心拎着工具箱过来，安全帽换成了鸭舌帽，露出汗湿的额发："明天设计周开幕，要不要搭我的小电驴去？"
"后座绑着水平仪那个？"她举起请柬挡住偷笑，"《营造法式》可没教人用电动车运古建模型。"
最后一缕夕阳掠过藤架，在青砖上投出细密的光斑。穿背带裤的男孩忽然冲过来，举着新画的蜡笔稿："姐姐快看！我画了你和叔叔修房子！"画纸上的两个小人儿手拉着手，头顶飘着彩虹色的糯米胶。
李之心的耳尖在暮色里泛红："我看起来有这么老么？"他摘下鸭舌帽扣在男孩头上，工具包里的钢尺滑出来，在台阶上敲出清脆的响。
夜市灯笼次第亮起时，验收组的报告安静地躺在邮局窗台上。评分栏里钢笔字遒劲有力："传统工艺与现代需求融合示范案例"。藤架暗处，新抽的凌霄花藤正悄悄缠住野葡萄的卷须，在秋风里织就一张温柔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