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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番外一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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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煜不知道情绪稳定算不算所有年上者都会有的一种品质,但自从确定恋爱关系后他是真真切切一直有在蔺之文的身上感受到。
在一起之后有次方煜生日,因着是在工作日,两人都有课,就约了晚上的时间去吃烤肉,餐前的南瓜糊糊很好喝,方煜连喝了两碗才依依不舍放下勺子,专心吃肉。
他们点的是一份套餐,套餐里有份冷面很合方煜的口味,蔺之文看他喜欢,将大半都给了他,左右他不论吃什么都不算是贪口的人,更何况今天是小寿星的主场。
谁想,吃的时候有多欢快,吃完了就有多悲壮。
站起来的一瞬间方煜可谓是骤然一脸苦相——坐着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甫一站起来他就感觉自己肚子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当下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就开始拧眉毛。
蔺之文看他这幅样子着实可爱又着实可怜,就打算领着人去商场里新开的一家超市逛逛。
方煜正难受着呢,并行之后下意识靠着蔺之文手臂就想借点力气。
蔺之文也跟着摸了摸他微微突出来的小肚子,憋笑问:“下次还这么吃?”
“才不要!”又说,“你怎么不拦着我点?”
这还怪上他了?
蔺之文边走边动作缓慢地替他揉着肚子,“看你吃得那么欢我以为你就惦记这一口呢。”
这话也不假,方煜确实惦记这一趟烤肉很久了,奈何两人有时间差,一直凑不上,好不容易吃上了,还是自个儿生日,可不就得大快朵颐一番。
方煜暗自叹气,回回不长记性,回回下次还这样。
蔺之文瞧他这副苦大愁深的样子,到底有点不忍心,“等回家的时候走药房买点消食片?”
方煜点点头,觉得可行,还要多买几盒,宿舍放一点,蔺之文的教师公寓放一点。
商量好了这才踱步往电梯走去。
因为是新开的超市,两人都不确定在几楼,倒是方煜回想了一会,一拍手:“我在同城的一个推广视频里看过,应该是在负一楼。”
蔺之文点点头:“行,去坐电梯。”
记错了也没关系,反正主要目的是走一走消食,真走错了就折返回去。
许是因为是晚上,商场里有不少下了班过来吃饭娱乐消遣的人,电梯到的时候里面就已经站着不少人了,方煜和蔺之文并肩走进去刚好在靠近梯门的位置站定。
电梯很快到了一层,门开了却没什么人动,方煜正专心视线越过蔺之文的肩膀看着一侧墙上贴的商场示意图呢,突然听到后面有人问了句:“这是几楼了啊?”
他扭头一看,是位头发尚未花白的老人。
电梯里紧跟着就有人回:“一楼。”
本来是很正常的陌生人之间善意的对话,下一秒,只听到刚刚问这是几楼的那道声音突然很尖锐地说:“那你俩堵在这干嘛?不出去也别挡着别人行不行?”
方煜视线本来就跟着先前的问句落在那人身上,因此也看到了那人面上的不耐烦和隐隐翻过的白眼。
他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和蔺之文挡着路了。
语气有些冲,言语之间带了点不讲理的味道,蔺之文眉头微皱,没说什么,手越过方煜的腰线把人往自己这带了带,给那人让出点空间。
谁知道那人依旧不依不饶,“真是的,堵着门不让人出去想什么呢。”
方煜本来无端被说就很莫名其妙,听到这自然下意识替自己和蔺之文解释,“您也没出声说要下啊。”
未曾想紧接着就有另一道声音跟着大声附和:“那你们在这前面堵着我们怎么下?”
满是溢出来的抱怨。
电梯里有不少人,蔺之文正要开口让方煜不要跟对方过多计较,那一头方煜是真的被这不讲理的态度气着了,“那您说一声要下我们肯定会让的啊,您不说我们哪知道您要下?这电梯里本来就人多挪不开身。”
虽然有点生气地反驳着,但方煜还是又往蔺之文身上贴了贴,给对方多空出点位置来。
他是真的很生气的,莫名其妙被人用这样的语气一通说,换了谁都不舒服。
蔺之文瞧着人是真的气上了,也不去在意挑刺的人了,手掌握上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方煜察觉到他的动作,回身一脸郁闷地和他对视着,气鼓鼓地像只小河豚。
尖锐的嗓音淡去,感应不到还有人要出入的电梯门再次缓缓合上。
本来以为这么一个不太愉快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了,蔺之文正要揉揉小少年的头发让人别生气了,结果包括他们两人在内的电梯里余下的所有人谁也没想到刚刚语气颇冲、尖锐责怪两人的一位老人又折返回来了,站在门外一脸的“语重心长”:“小伙子,我就问你一句,你父母是这么教你的?”
方煜本来就情绪还没下去呢,一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气血上涌,就事论事说他可以,干什么非要带上自己父母?
他脸瞬间拉了下来,语气自然不再客气:“我说了要出电梯可以说一声,你说了我不就让了吗?你不说我哪里会知道你在一层下?”
蔺之文拉着气鼓鼓的少年的手臂,用手把人脑袋掰回来对着自己,微微弯腰视线对上他的,“好了好了,不说了。”
那老太太看他两人这副模样还想说什么,旁边一位大哥不耐烦地来了句:“能不能别浪费别人时间?”
这话说得有力有据,蔺之文抬起头客客气气道了句“不好意思”,那大哥回了个眼神没说什么。
而门外的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被大哥震慑住了还是怎么,电梯门终究是缓缓地顺利合上了。
一场闹剧这才结束。
但方煜的情绪可没这么快结束,一直到电梯降到负一层,旁边几位同乘人陆续走了出去,蔺之文这才牵着方煜的手到一边停下。
四下无人,方煜显然是还气着:“什么呀?她怎么这样?”
蔺之文顺着他说:“好了好了,咱不和她计较。”
“她又没说自己要在哪一层下,那她不说我哪知道她要在一层下?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说一声要在一层下我自然就让了呀。”
蔺之文瞧他眼睛都有些气红了,知道小少年这是真的被气着了,于是上前一步把人抱在怀里,顺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抚着,像在给一只炸毛的小猫顺毛一样,“你没错,小寿星不要因为别人坏了自己的心情。”
方煜:“我就是觉得很没有道理。”
要是单纯抱怨他和蔺之文不小心堵着门了那也就算了,人与人之间总有思想的偏差,但对方明显是带着嫌恶的,更遑论还提及方父方母,这不是踩着人底线往上爬吗?
所以他真的很生气。
蔺之文在他耳边慢慢说,用一种安心的、平和的语气,不带一丝个人感情色彩:“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道理来支撑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讲道理。”
“这件事我们确实没错,你生气没错,反驳回去也没错。但是你看对方的态度就知道她理所应当觉得自己是占理的,所以哪怕走出去了也要返身回来找补一句。因为这样的人和事生气,这不值当。”
方煜听进去了,只是还有些忿忿,隔了一小会儿小声抱怨道:“怎么有人这么不讲理啊?”
“社会百态罢了,形形色色的人里多得是你想不到的千奇百怪,但我们不要因为这样的人和事影响到自己,良好的情绪胜过千千万,因为这般人而陷入自我愤懑就太不值了。”
方煜:“我当时真的太生气了,”
蔺之文在他耳尖轻轻吻了下,“嗯,我知道。”
“她还扯上我父母。”
蔺之文偏心道:“那是她自身素质不够,和我们没关系。”
方煜突然从他怀里仰起头,目光灼灼,“你不会觉得生气吗?”
蔺之文捧着他的脸,拇指揉了揉对方的颧骨处皮肤,“当然生气。”
尤其是对方去而复返并且自认善意而好为人师地提及方煜父母时,要说前面他还只是觉得对方无理取闹而不愿与之过多牵扯,那之后的那一瞬间蔺之文是真的动了气。
但,饶是这样,他不会也不愿和对方有过多语言上的牵扯,只一样——没必要。
“但是这种人实在没必要多和她计较,你说得越多她越纠缠,不如让她自认为得了上风。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思辨能力的人也一眼就能分清对错。”
“耳不听是为净,听之而不入心也为净。无需多言,清者自清。”
“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嫉恶如仇,可能反应还要远超于你。但后来年岁渐长,见的人和事多了,发现其实也就那回事。说到底,你的人生漫漫路笔直鲜亮到底,不用因为沿路遇见的豺狼虎豹而次次扰了心绪。”
方煜被抱着这么安抚了半晌,情绪下去了大半。蔺之文后面那些话他听在心里细细想了会儿,觉得确实是这样。换了平时,就这奇葩事儿他能在微信上和朋友吐槽好久,一边吐槽一边还要因为当时的情形而再生气一次。
但眼下,被蔺之文这么抱着一通分析,他觉得这事确实也就那回事,他没错,就不用因为别人的无理取闹而自个生气伤身。
蔺教授说了,不值。
本该是整理好情绪不再为此愤愤不平的时候,但方煜把蔺之文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回味了一番,突然嘴角漫上一抹坏笑,下一秒嘿嘿撞进人怀里,双手跟着环上对方的腰,“谁说我的人生笔直到底啦?这不是弯得很彻底嘛。”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晃了晃眼前的人,虽然没晃动就是了。
他思维跳得快,蔺之文反应过来之后颇为无奈地在他鼻子上捏了下,“你啊。”
虽说话风突变,但好歹没让他继续沉浸在刚才那种情绪里,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