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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孟以岸·许言清 ...

  •   市区东面近几年刚修了一所艺术馆,闹中取静辟出来的一方之地,占地面积不大,但建筑外观艺术气息十足,颇有种在钢筋水泥浇筑出的高楼之中遗世独立的韵味,许言清此次的个人画展就选址这里。

      停车落锁,让方煜帮忙拿过后座放着的高跟鞋换好,又拉下遮光板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等到下了车,孟·舞蹈家·以岸瞬间端庄起来,拿起手包挽着方煜的胳膊迈着平稳的步伐往画馆走去。

      她今天一袭修身黑裙,A字形的裙摆及小腿中间的位置,波浪似的卷发一半落在胸前一半落在背后,脚上是一双同色系的细高跟,昂首挺胸,整个人纤长得像一只高贵优雅的黑天鹅。

      方煜本身也有178,穿上鞋也算是180的个子,只是在蔺之文身边才显得略小只,这天将自己正经收拾了一番,身侧又站着气质十足、妆面精致的孟以岸,光是从停车场到门口的这一小段路就赚足了目光。

      两个人一步步往画馆走,进门前方煜忍不住提醒道:“你今天穿得这么淑女,待会记得矜持一点。”

      孟以岸侧目看了他一眼,之后依旧目不斜视,不能苟同:“追人还要什么矜持?”

      该说不说,孟小姐不愧是学芭蕾的,那股骄傲又从容的劲儿,像极了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悠然沐浴阳光的小天鹅。

      “再说,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方煜:“比如?”

      两个人步调一致迈上台阶,孟以岸生怕发小替自己操碎了心:“放心,我又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方煜:“你最好是。”

      孟以岸暗中掐了一下他,等方煜侧头看过来的时候回以一个“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笑容。

      许言清的画展在三楼,方煜和孟以岸拾阶而上的时候他正站在一幅画前和他人交谈,听到高跟鞋的哒哒声之后下意识侧目,看到来人之后笑着和对方说了几句,微微点头致意之后朝两人走过来。

      方煜率先打了招呼:“师兄!好久不见了。”

      许言清笑容温和,画廊里柔和的灯光打下来,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似盛满了点点星河,“好久不见了小煜。”随后目光一转落在笑得恰到好处的孟以岸身上,“这位是?”

      好友几年,他自然清楚自己这个小师弟早早就有了一位同性爱人,因此此刻的询问只是单纯的出于礼貌。

      不等方煜开口介绍,孟以岸就松开原本轻搭在他小臂上的手,主动伸出去,落落大方道:“许先生幸会,我是方煜的发小孟以岸,早就听闻许先生的画赋满灵气,这才忍不住借了方煜的光前来一睹佳作,许先生不会介意吧?”

      她一改和方煜相处时的状态,整个人明媚又大气,说出口的话也很是漂亮。

      这下,方煜才完全理解她最后那个笑容的意味所在了。

      得,是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许言清同样伸出手去回握,只几秒便绅士地收回,言语得当地颔首:“孟小姐幸会,我是方煜的师兄,许言清。”

      “至于孟小姐最后的问题,那自然是不会,希望不会让孟小姐失望。”

      一番简单的介绍之后,方煜和许言清先是细细寒暄了一会,孟以岸在一旁听着,偶尔加入两位男士抛过来的话题。

      等到叙旧叙得差不多了,方煜才说,“师兄,实不相瞒,这次是有事相求的。”

      许言清:“哦?”

      方煜于是说明来意,孟以岸也跟着将早就组织好的话说出口,许言清听完之后思索几秒,“下午的画展结束之后有个简单的酒会,不介意的话我们之后详谈可以吗?”

      孟以岸自然同意,但还是要问问方煜的意见,在对方表示没问题之后才说:“当然可以,那我和方煜就先不打扰许先生和其他人寒暄了。”

      他走之后,孟以岸和方煜两人沿着第一幅画作展出的位置认真欣赏起来。

      孟以岸瞧他低头捣鼓手机,忍不住凑过去问:“你干嘛呢?”

      方煜头也不抬:“给蔺之文发信息让他结束后别来接我了。”

      “我再给你送回去不就行了,他从学校过来得绕路吧?”

      “本来还说好晚上去大学城的一家烤鱼店吃饭的,现在去不了了。”

      孟以岸熟稔地像中学那会一样撞一下他胳膊:“咦,那我可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方煜好笑:“什么啊?说得我有多不情愿似的。”

      “我含蓄表达感谢呢。”

      方煜顿时扬眉,嗓音上挑:“那孟小姐还真是‘含蓄内敛’啊。”

      孟以岸面上这才有了几分讨好的讪笑,催他:“看画看画。”

      作为孟以岸灵感源泉的那副画就挂在画廊的最深处,右下角标注有作品名和作者——
      作品名称:《春生》
      作者:许言清

      整幅作品以绿色为主色调,深浅的搭配和光影的运用都恰到好处,当然许言清其他的画作也皆是佳品,但既然能独独地占据着这一面墙体,那说明在作者心里,这幅画本身也是特别的。

      孟以岸当初几乎是在看到这幅画的一瞬间脑海里就自动勾勒出绿意盎然的森林里,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澄净的水泽之上,身着白衣的少女悠然起舞,犹如古老希腊神话里的水泽仙女——灵动,一心向着光明。

      她站在画前看得入神,许言清和老师并肩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白墙绿作前,一抹纤瘦的背影定定地站在那儿。

      庆幸的是,暂时无人踏入那方小小的天地,于是她同那幅出自自己之手的画一齐落入自己眼中,就成了一幅新的、让人赏心悦目的画。

      他用了“庆幸”这个词。

      又不合时宜地想:如果是一袭白衣呢?

      思绪婉转间,他甚至没发现,对于那个一开始被简单概括的请求,他脑海里已然有了画面感。

      ——

      晚上的酒会其实更准确地来说是个小型的业内聚会,觥筹交错间,彼此相熟甚至是怀有敬意的人你来我往,满脸笑意,诚心交谈。

      这其中也有方煜认识、相熟的,孟以岸不是这个圈子的,很自觉地不妨碍他社交,端着杯香槟在阳台的桌椅前落座,掏出手机浏览着什么,间或回个信息。

      有暗影靠近站定,孟以岸侧头,是许言清。

      依旧是妥帖的笑,许言清问:“不介意我坐下吧?”

      孟以岸收起手机,回以一笑:“当然。”

      于是他在另一侧落座,两人中间隔了一张矮桌,清脆的一声“叮”,另一只高脚杯被主人安稳放下。

      孟以岸率先问:“许先生是来和我细谈那件事的吗?”

      许言清:“嗯,抱歉先前没能仔细听完整。”

      “没什么。”

      “不过,”孟以岸不在意这些,话头一转,稍微侧过身手支着下巴朝他笑:“许先生这是不记得我了?”

      许言清眉头微动,视线和她的交错,不解:“嗯?”

      孟以岸将之前在南法的那次偶然共事说给他听,许言清顺着她说的话回忆起那次在异国他乡的经历,又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女生一番,好一会儿才露出恍然的表情。

      孟以岸唇角勾起:“许先生这是想起来了?”

      许言清歉意一笑:“实在是孟小姐今天这一袭打扮和那时大为不同。”

      那时孟以岸穿着纯白的演出服,一头漂亮的长发包裹在天鹅羽冠里,脸上是同样精致的舞台妆,更别说舞团里的其他人大多数都是这副装扮。

      许言清一个直男,虽然是艺术系的,但也很难在那么多相似的“小天鹅”里锁定一张面容,如今能回忆起来也实在是因为孟以岸鼻尖那颗盖不住的痣。

      “相认”结束,孟以岸适时换话题:“不为难许先生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好。”

      这次,孟以岸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最后落下一句:“当然许先生也可以考虑几天再给我答复。”

      这确实不是一桩能潦草应答的合作,许言清点点头表示可以。

      孟以岸眼睛一亮,于是下一瞬两人顺理成章地和对方加了好友。

      主动伸出去的手机往回收的时候一个不妨碰倒酒杯,香槟色的液体摇晃着洒出,孟以岸几乎是暗自瞪大眼睛的瞬间就站了起来,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中招了。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的裙子正面是不规则的,右边剪裁只到膝盖上方的位置,冰凉的液体沿着没有裙摆遮挡的腿直直流下时,孟以岸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最后认命地闭了闭眼。

      意外发生的一瞬间,许言清也跟着迅速站起来,利落掏出西服口袋里的手帕递过去,“先擦一下。”

      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孟以岸接过手帕低头简单擦试了下,垂落的黑发下被遮挡住的表情要多悲壮有多悲壮。

      虽然是黑色的裙身,但透过厅里的光还是能轻易看出颜色的深浅不同,而且部分液体还落在了皮肤上,甚至顺着腿部线条滴在了脚面,许言清思索几秒,解开西服的扣子,脱下递过去,“孟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披着外套遮掩一下。”

      这下孟以岸是真不好意思了,摆手道:“没事,我去酒店的洗手间烘干一下就行。”

      顺便洗掉皮肤上不显色但却逐渐黏腻的酒渍。

      许言清指了指门内的热闹,“去洗手间总得经过里面那些人,披着会好点,回来再还给我也行。”

      孟以岸犹豫几秒,到底接了过来:“行,那就谢谢许先生了。”

      ——

      洗手间里,孟以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身上宽大的西服仿佛还带着主人的体温,但孟以岸此刻全然没有其他可供发挥的心思,满脑子都是“怎么偏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感慨完,孟以岸又认命地拿出手包里的纸帕浸湿,微微弯腰先将腿上的酒渍一一擦净,衣服上的不好清理,固定在墙上的烘干机又实在帮不上忙,她只能在湿布料贴着肉的那块不停地用纸巾尽可能多地将残留的酒渍吸走。

      至于那方手帕,孟以岸用心将其洗干净烘干,又叠好放进前襟的口袋里,这才从洗手间离开。

      ——

      兜里的手机在连续震动,方煜朝正在交谈的人抱歉地说有事离开一会,走到人少的餐品台前拿出来一看是孟以岸,带着疑惑接起了电话,下一秒脸色凝滞,先是转身朝着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快速朝门外走去,“我现在就去。”

      没过多久,他推开阳台的门,看到孟以岸背对着自己坐着,正小心地弯腰揉自己的脚踝,蹲下去将手里的冰块和毛巾递过去,紧张又担忧地抬头问:“怎么回事?”

      看到熟悉的人,孟以岸毫不遮掩地表达了自己的无语。

      她接过自己在电话里点名要的东西,一边慢慢贴上去冷敷,一边有点委屈地忿忿道:“我今天可能不宜出门!”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她将西服整理好搭在手上准备找到许言清还回去,结果还没走到厅门外呢,在转角处就和急急忙忙小跑着的侍应生撞上了,毫不夸张地说要不是侧边是墙,要不是那侍应生手里的托盘上空空如也,她一点不怀疑自己要摔在地上出个大洋相。

      与此同时,脚踝传来一阵痛感,她太熟悉那种感觉了,几乎是瞬间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崴了脚,至于严重程度与否,她暂时分不出心去分辨。

      那侍应生估计是个刚来的新人,反应过来自己撞了人之后,立马唯唯诺诺一直道着歉,孟以岸不想引来更多的人,稳住自己之后笑着说了声“没事”,表明不会予以追究之后才打发人离开。

      之后几乎是忍着痛走回厅里找到了许言清,将西服外套成功还给人之后,她又踩着看不出一丝异状的步伐回到阳台,直到坐下来才龇牙咧嘴地脱了高跟鞋给方煜打电话。

      这要是放在平时,听到两人加了好友方煜就该调侃一句了,但显然现在他有更关心的事。

      担忧不是假的,但有些地方方煜也是真的不能理解:“明知道脚踝可能崴了你还装作没事人去还外套?”

      疼痛有所缓解,孟以岸不以为然,嘟囔:“又是酒洒了,又是脚踝受伤,万一被当成心机婊怎么办?”

      方煜为她的脑回路而感到大为震惊,无奈道:“大小姐,你以为谁都像你思维那么发散?”

      孟以岸眉毛一挑:“你又不是女孩子你当然不懂。”

      方煜噎了一下,见她还有心情和自己插科打诨,没好气道:“那我幸亏不是。”

      但到底是关心她的,又忍不住问:“真的没事?”

      孟以岸早就习惯了这种小伤痛:“没事,在舞团里这种程度的扭伤压根算不上什么,敷了一会已经没那么疼了。”

      “里面也快结束了,回去的时候去趟医院。”

      “行。”

      两个人都是背对着室内,没注意到没关严实的门框处有一道人影站了很久。

      他手里握着一管口红,那是从西装口袋里无意间摸到的,衣服是自己主动借出去的,所以口红的主人是谁无需多言。

      至于孟以岸隐约担心的那句“又是酒洒了,又是脚踝受伤,万一被当成‘心机/婊’怎么办?”,他和方煜的反应是一样的。

      不论其他,单就她是方煜发小这件事,许言清就不可能产生那样不尊重对方的揣测。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他终于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慢慢转身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孟以岸·许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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