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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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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蔺之文陪着拍完今天最后一个班级的毕业照，想着回家也没什么事，两人就在校园逛了逛，顺带打算解决一下晚饭问题再回家。
多云天气，哪怕是最热的下午太阳也不是很强烈。偌大的校园两人逛过很多次，却偏偏每一次都不会觉得无趣。
从图书馆到艺术学院的路上有一栈小桥，桥下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浅河。河两边栽着垂柳，根根抽条，风吹起的时候触及水面，会泛起阵阵涟漪，阳光洒下来就是一阵阵浮光掠影、波光粼粼。
“鱼！”
正说着事呢，方煜突然撒开手往栏杆倾斜去。
只见方煜趴在栏杆上，指着水面，兴冲冲回头和他分享。
蔺之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一条通体金黄的鲤鱼，也不知道是人工放养的还是从艺术学院前面那颗湖里游来的。
这鱼瞧上去胆子还挺大，方煜那声呼呵也没将其吓跑。
一条普普通通的鱼，一条浅浅的河，方煜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满脸的惊喜。
他似乎总能对这些不经意间的小发现表露出惊喜，像是将它们都当做了馈赠，真诚又动人。
蔺之文看着他，突然像是看见了十九岁的方煜。
十九岁的方煜是什么样的？
蔺之文在湖边的长椅上被他请求能不能做自己一个下午的模特时，抬头看见他迎着初春的太阳，眼睛里透着赤诚，全然没有因为在向一个陌生人请求而生出的半分羞赧。
蔺之文鬼使神差地说了“好”，然后看见男孩子眉眼弯起，欢快地说了声“谢谢”，又跑开将自己原本的画架位置移动到了他右前方。
“您还像刚才那样随意坐着就行。”
一句话，蔺之文陪他坐到了太阳将将下山。
他被少年一笔一笔描进白纸上时，也在看这个坐在画架后面，露出半张脸的男孩。
阳光洒在他脸上，表情认真又松弛，蔺之文突然觉得他才是那个模特，手执画笔，偶尔蹙眉，偶尔浅笑，湖面的光影在他身后铺开，周遭的一切静物、动物都成了陪衬。
少年正当好，时光亦缱绻。
画笔搁下，方煜小跑着过来说“真是太谢谢您了”，然后又邀请他去看自己刚完成的画作——不，应该说是两人共同的画作。
蔺之文小时候被夸可爱，长大了被夸帅，工作了被夸成熟有魅力，家里也有从幼时到如今的各种生活照，但看自己翩然跃于纸上还是头一次，也就不免多看了几眼。
蔺之文这么多年的理科思维，自然没什么艺术细胞，也给不出什么专业的评价，但看着小少年笔下的自己，他第一反应是松弛感，是那种放松又随性的状态里自然衍生出的松弛感。
蔺之文一时间盯着画上的自己愣了神，没出声。
方煜看他目不转睛，眼珠子动了动，开口：“不然，您留个地址，等我周一把画交上去给老师看过之后寄给您？”
蔺之文本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于是两人就这么交换了微信。
后来，蔺之文才知道，哪有什么老师布置的作业，都是小少年的预谋已久。
他闲来无事又不想窝在家里的时候常去那湖边，方煜上了大学后则经常来这儿画画写生，一次两次三次，就盯上了每次都一个人坐在一张长椅上的蔺之文。
他就像一株向日葵，迎着太阳朝他跑过来，带着独属于十九岁的赤诚、热烈、奔放，将蔺之文扑了个满怀。
蔺之文年长他几岁也不是白长的，很快就戳破了他的心思。小少年被识破之后也不忸怩，反而因此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用他自己话来说就是：“你都知道了我还暗恋什么，当然是趁你还没说‘NO’之前可劲追啊。”
无畏无惧，是十九岁最真实也最生动的写照。
印象最深的是一次视频聊天。
视频是方煜发起的，在那之前方煜想约蔺之文，结果被告知他在乡下爷爷家，于是方煜就说什么想看看乡村风光，说什么汲取自然灵感。
说得再多也是鬼扯。
蔺之文了然于心，却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第一次和对方视频的缘故，站上讲台多年、即使每年都要面对不同学生但也从来谈不上紧张的蔺教授在点击那颗绿色的按钮时莫名紧张了一下。
视频接通，那头的小少年先是笑着问了声好。
脸颊飘红，耳垂带血，蔺之文突然就不紧张了，笑着说了声“下午好”。
有人比他还紧张。
小少年可没忘了自己颇为官方且正经的“鬼话”，简单聊了两句就让蔺之文把视频切后置镜头。
蔺之文反正也是闲着，就捧着手机带他逛了一遍屋子周围。
从屋外逛到屋里的院子一角。
乡下的房屋大多为自建房，门前空间大，家里俩老人估计也是觉得门前光秃秃的看着不是那么个意思，就在门前的空地栽上了些花草矮树什么的。
眼下是夏天，这些花草正是长势喜人的时候。
“那几株藤本月季好漂亮。”
视频被切回来，蔺之文笑着问：“你还认识那是藤本月季呢？”
小少年估计也是没想到他突然切换镜头，眼睛一瞬瞪大，又很快恢复正常。
“我家的花园里也有，只不过是橙黄色的。”
蔺之文爷爷奶奶家院子里这几株是红色的，被绿油油的叶子和其余绿植衬得格外娇艳，难怪都说红花还得绿叶衬。
说着说着，方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颇为神秘地说：“我今天下单了向日葵种子，要种在我家的花园里。”
要是听得仔细的话，还能嗅出几分邀功的意味。
他话题转得太快，蔺之文不解：“怎么突然想种花了？”
然后就看见小少年笑眯眯地说：“等第一株向日葵开的时候，我带着它去找你，然后问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他眉眼含笑，说得真挚且直白。
他虽然凭着一腔赤诚，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莽撞少年。
蔺之文没有拒绝他的日日微信叨扰，没有拒绝他想要开视频的请求（在他眼里，视频聊天是只有亲近的人才可以发起或接受的）。
况且他坦言又放出豪言之后一直到现在，蔺之文都没有明确说过不喜欢。
所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没有害怕，只是紧张，像初次萌生爱意等不及要告之心上人的小王子，带着满腔羞怯的怦然心动。
蔺之文在屏幕的另一端听完只觉得内心像被一把柔软的羽毛刷挠了一下，短暂却深刻。
于是他笑着说“好”，也注视着小少年在屏幕里又一下子瞪圆眼睛，露出了几分羞涩。
然后他小声又坚定地说：“那说好了哦。”
故事是从小少年那里开始的，但其实早在他主动戳破方煜的心思之时，自己就已经动了心。
或许还要更早，因为在一些无人刻意记录的相处里，蔺之文从来没有拒绝过小少年的任何言语或者举动。
我早就动了心，所以目之所触皆是欢喜。
蔺之文想到挂在枝头的娇艳月季，想到奶奶和他说过卖花人告诉过她藤本月季的花语之一是“幸福”，忍不住决定：那就用这月季来回应小少年的向日葵好了。
到时候再回来一趟，他要亲手折下，亲手修剪花枝，再亲手包装成束——如此，才配得上小少年的赤忱爱意。
他也想过不然等到那天的时候自己先递上代表幸福的月季好了，毕竟他占着年长者的身份，但想了想，小少年捧着这腔爱意这样久，还是让他这样的郑重有个完美的结尾才合适。
往后的日子，还会有许多这样的郑重，不同的是，他会给予更多。
毕竟，小王子适合被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