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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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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六月,又是每年一次的毕业季。
蔺之文平日里和学生关系好,不管是本院还是其他院都有学生邀请他参与毕业照的拍摄,方煜在家闲着没事,也跟着过去玩。
说来林安康也是今年夏天硕士毕业,季毓自己就是摄影师,自然是要给男朋友拍一组最好的毕业照。
他们本科时的毕业照就是季毓自己拍的,当时照片放出来,季毓的个人微博还小火了一把,评论里好多求正脸的。
但他一直记得林安康从高中时候就梦想以后当一名人民教师,微博上两人的合照他都会注意不放男朋友的正脸。
今天是难得的多云天气,阳光没那么毒辣,因此好几个学院都选在今天拍毕业照。
方煜也觉得这个日子选的好,蔺之文没课,不用等上完课再匆匆赶过去。
物理学院将毕业照的时间定在了上午。
早上,蔺之文西装革履出门之前,方煜越看越觉得心痒痒,拉着人在玄关亲了半天,最后眼看着再不刹车就要闹出事来才堪堪松开对方的领带。
衬衫皱了,蔺之文只能去卧室换一身,始作俑者没半分心虚,倒是眼勾勾看着他重新披上件蓝色的衬衫,自觉挤进衣柜和人中间,一颗颗给对方系上扣子。
少年微微低头,专心得很,蔺之文微侧了下头,目光落在他后脖颈的一处,拇指忍不住在那上面摩挲几下,是昨晚闹出来的,那会儿方煜像只脆弱的鸟儿一样缩在他怀里小声呜咽。
最上方两颗纽扣留着没系,下摆塞进西裤里,皮带扣好,方煜手里抓着根新的领带,比了比,“不系领带了吧。”
蔺之文也觉得不用这样过于正式,点点头,“嗯,闷得慌。”
方煜于是转身把领带卷好放进抽屉。
蔺之文在身后开口:“今天这么乖?”
往常前一晚闹得狠了,第二天起床前方煜都是要在被窝里哼哼唧唧拉着他一番说教的,一边说一边还央着他给自己捏腰揉腿,今天却没有。
不但没有,还紧跟着蔺之文后面就自个起了床,现在又贴心地给他扣扣子。这要是放在往常,都是蔺之文把他从床上捞起来,半抱着伺候的。
方煜放好领带,关上抽屉,转身哼哼一声,“我哪天不乖?”
蔺之文被他逗笑,拥着人出门,“你乖你乖。”
一番磨蹭,终于出了门。
两人开车驶进学校大门时,远远就望见图书馆门口已经有许多身着学士服的同学们了,三两一群,都举着手机,笑靥明媚。
方煜拿着蔺之文手机看了眼信息,发现还没有学生问蔺老师到了没,于是两人也就不急,先稳稳当当停了车。
方煜今天出门总算记得和蔺之文穿一回“情侣装”了,西裤衬衫白球鞋,扣子和蔺之文一样解开两颗,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青涩中又透着几分成熟,像是秋日里挂在枝头半熟的果实。
下了车,蔺之文自觉去牵他的手,“先去办公室凉着。”
虽然蔺之文这天没课,但不代表其他老师也没课,更别说院长、书记等领导一贯忙得很,所以眼看着快到平时的课间休息时间了班级的负责人才发来了消息,两人这才慢悠悠地往合照地点走。
蔺之文学生缘好,又因为没课时间充足,配合着拍完大合照后许多同学都找他单独合影。
眼看着蔺之文有得忙,方煜自觉揣着两人的手机,拎着瓶矿泉水在图书馆一楼大厅找了个凳子坐着吹冷气,耳边是朗朗的诵读声。
有人欣喜地准备毕业,有人忙碌地准备考研。
方煜从小学画,专业能力有,大二大三那会儿就已经独立接稿,到了大四已经差不多能靠稿费养活自己了,更别说还有父母和男朋友的帮衬,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读研这件事,也就没能体会过那种朝六晚十埋在图书馆的感觉。
眼下看着大厅里捧着书本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发出读书声的学生,竟不自觉生出了几分佩服。
午饭是和蔺之文一起在教室餐厅吃的。饭点人多,两人找了个角落坐着,方煜去拿碗筷,蔺之文去打餐。
方煜吃着吃着突然开口:“我好像突然理解安康为什么想当一名高中老师了。”
蔺之文抬头:“嗯?”
方煜咽下嘴里的食物,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多数学生都能顺利从大学毕业,但是多的是迈不过高考那道坎、无法进入大学的学生。”
“大学里期末考试差上那么一分两分,授课老师会拉你一把,高考考场里差一分两分就是几万人落马。”
“我一直以你为参照,但是今天看到那些毕业生顶着太阳满脸带笑的模样、看到图书馆里考研学生满怀信念埋头苦读的模样,突然就想到那些高考考场里考完最后一门却落寞而归的人。”
“天赋固然重要,努力固然重要,但那一盏引路的灯也很重要。”
蔺之文放下筷子,听他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学教师和学生的关系没有那么近,能否学有所成基本靠学生自主,但高中的师生关系是朝夕相处、披星戴月的陪伴,老师反而占据着最重要的角色。”
这些话没什么先后逻辑,方煜说完了甚至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在胡诌,于是末了问一句:“你觉得呢?”
“我觉得,”蔺之文伸手捏了捏他一边耳垂,开口颇有种老父亲的感觉,“你成长得很好。”
方煜一愣,继而撇嘴:“什么嘛?”
蔺之文笑了下,正色道:“你说得很对,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高中老师要来得比大学老师更加记忆深刻。”
“那……”
话开了头方煜又突然顿住了,想了想这问题问出口也没什么意义,也就是自己话赶话说到这了,于是及时止住。
但蔺之文却打算听下去,“怎么?”
方煜看着他,也是笑了一下然后说:“我本来想问‘那你为什么选择当大学老师’,后来觉得这问题没什么意义,择业本来就是仅凭个人喜好,没必要去类比。”
难得方煜会这么认真说出对一件事的看法,蔺之文就借着这个机会深入下去。
“那你要听听我的理由吗?”
方煜点头,“要。”
“你刚刚也说了,大学生研究或学习基本靠自主,那这一部分自主的学生其实也是需要外界帮助的。虽然师生关系不近,但是为人师表,没有哪一位老师会拒绝一位想要钻研学术的学生,所以我们之于学生的意义就是:帮助他们维持那颗想要钻研的心。”
“我当初的研究生第一堂课上导师就说:希望你们永远保持这颗愿意钻研的心,那将是你们热爱这份事业永恒的动力。他说他们这些先者其实更是这条路上的引路人、守护者。”
方煜听完若有所思:“难怪说是伟大的人民教师。”
蔺之文见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挑了挑眉:“方小画家也伟大。”
“我哪里伟大了?”
“每个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都有自己的价值,要是人人都通过同其他领域的人对比来辩驳自身伟大与否,那永远也得不出意义。”
方煜知道他的意思,“这个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感叹,但不会去想着去对比、去追赶,我在自己的路上也走得稳当。”
又接着说:“所以我在我的十九岁没有羡慕你的二十七岁。”
所以他反问的那句“我哪里伟大了”也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问,但绝不是自贬。
“所以我说你在慢慢长大。”
初见时不过是个十九岁刚上大学的小男生,虽然带着可贵的赤诚,但也从头到脚都写着稚嫩。
但,再稚嫩的人也会成长,春去冬来,四季辗转,蔺之文曾多次感叹有幸见证这段成长,像幼时目睹亲手栽下的小树苗日渐拔高而收获的惊喜与满足。
方煜是落进他生命里的一株嫩芽,缓慢成长,日渐成熟。
深刻的话题结束,方煜又恢复原样,催促他赶紧吃饭,说再不吃要凉了,蔺之文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