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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无可言说的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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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一声惊恐的鸟叫,一只断了翅膀的麻雀坠落。
“不错啊。”毕文岭拿着望远镜,“你爸怎么说?”
“还能这么说?”葛少寒扔着花生米,模仿他父亲的语气,“不成器的家伙!要你有什么用!老子这么就生出你这个玩意儿来!”
毕文岭笑着:“那你爸还挺牛,雌雄同体,自给自足啊。”
葛少寒笑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听说你爸从德国回来了?”
“回来分遗产呗。”毕文岭把领带松了松,“刚才还哭呢,搞得多深情似的。今天掉两滴眼泪,明天就抱着钱乐呵呵得回女人堆里去了。”他抽着烟,看着地上抽搐的鸟,眼神在烟雾里迷离起来,听见葛少寒感叹:“女人呐,真是好骗。”
“错了。”葛少寒回望他,嘴边挂着不明的笑,“女人有你想象不到的精明,她们总在润物细无声中毁掉你。”
“这就是你玩男人的原因?”葛少寒说。
毕文岭叼着烟,翻着手机,模糊道:“要是男人也能怀孕的话,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葛少寒望着天空,说:“这天真是多变,乌云已经压着天空了。”
毕文岭也跟着看,穿上了黑色的西装外套:“我先走了,去送送我妈。”
葛少寒捏死了一只低飞的虫子,正沉浸在今天不能去打马场的遗憾之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桌子上的瓜子坚果被某人洗劫一空。
“少爷,那个人跟丢了。”
葛少寒喝酒的手顿住了,攥起拳头:“你人找错就算了,跟还能跟丢?”
亚申挨了这一拳,没有怨言:“但是我发现赵南锦在暗中保护他。”
“这么硬···”葛少寒心想,他甩甩手,嘟囔,“什么,赵南锦?属实吗?”
亚申很认真地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葛少寒见人要走,喊住他,“最近你那妈没来找你吧?”
亚申连忙摇头:“没有联系了。”
“那就好啊,省的耽误你的工作。”葛少寒翘着二郎腿,上下打量着他湿润的裤脚和带着雨滴的发丝,说:“下雨了也不知道拿把伞,呆子,呐,墙上有一把,去吧。”
自己真是个大好人,葛少寒心想,我这样的好人死后应该上天堂吧,呸呸呸,说什么死,我还多年轻啊!
几天后,葛少寒被命令去参加一个宴会,同行的有他爸葛珠明还有毕文岭父子俩。为什么说被命令呢?那是因为在宴会上他爸要给他介绍对象,那还得了,葛少寒当场拒绝,又挨了一嘴巴子,他爸撂下一句,不去就永远别出去了。
又来这套,葛少寒嚼着口香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逃。
毕文岭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说:“你爸在这呢。”
葛少寒不语,咬着酒杯,忽然眼睛一闪而过,熟悉的感觉袭来,他指着一位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问:“这是谁,我好像见过她。”
“啊?她···好像是陈铭她姐姐,文程博的妻子,陈雯。”毕文岭说。
她的眼睛鼻子像极了陈铭,而陈铭的照片他仔细看过,怪不得眼熟。
“啧啧,真是世事无常,陈铭失踪,她那个风华绝代的妈一夜白头,他这个精明果断的姐姐看着老了十几岁,造化弄人哟······”
“瞎感叹什么。”葛少寒说,“你这么能说,要不我在这搭个戏台子,请你上去讲一讲?”
毕文岭甩着骚包的发型,端着酒杯扭着脖子潇洒离去。
觥筹交错之中,葛少寒只觉得闷,他先是去厕所躲一阵子,后又觉得无聊开始到处溜达。
他溜达到会场后方,夜晚里,池塘口站了一个人,如同鬼魅,他左看右看,直到那人听到动静回头,才认出是赵南锦。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他爸带他来的,不过没和他们一起走,也没在会场看见他,自己一个人躲在这看鱼,乌漆嘛黑的,葛少寒想,有啥好看的。
葛少寒一个跨步,笑着上下打量:“赵老板这是要轻生呐。”
赵南锦眼睛都不带眨:“是在听风。”
神经病。葛少寒翻个白眼,“里面热火朝天,你在吟诗作赋。”
“抬举我了。”赵南锦勾唇一笑,“你不是也在这。”
葛少寒挑挑眉,微风吹起,他舒服地眯起眼:“你还去找他啊。”
“不找了。”赵南锦黑色短发被吹起,雪白的脸,殷弘的唇,像是死神,亦或者是天使,“就随他去吧。”
“他不是被绑架了?”
赵南锦扭头看他,葛少寒心微微一动,听见他淡淡说:“无所谓了,活着,死着,都一样。”
葛少寒觉得这人有种触及反弹的悲观,他摇摇头,或许是这个夜太过舒服,也许是里面的人太过热闹这里太过冷清,他莫名地想把心放到水里,让月光滋养他。
“我爸要我相亲,”葛少寒冷笑,“真是脱了裤子放屁。”
“结婚生子,你总要经历。”
“什么呀。”葛少寒说,“那也要我去选择,用得上他来啊。”他想了一下,“不结婚挺好,一结婚自由啥的什么都没了,你不是不婚主义吗?”
赵南锦也没问他怎么知道的,只是说:“人是会变的。”
“我不管。”葛少寒说,“无论如何,我要捍卫我的自由,绝不结婚!”接着他爽朗笑起来,看着赵南锦,“要结婚也要是和我喜欢的人。”
回到会场,葛少寒愿意或者不愿,人还是要见一见的,他上下打量这个穿着粉红长裙,走在时尚前端的女人,一个笑脸也没有,碰了杯,一声不吭地喝起来。
女人很尴尬地看看葛明珠,说:“我先失陪了。”
她走后,葛明珠立刻换了脸色,他有不到一米七五的个子,但有有一米九的气势,眼睛一眯,细纹堆起,无言的威严悄无声息地弥漫。
“废物!”葛明珠一贯说一不二的风格,立刻让他去道歉。葛少寒当作听不见,扭头要去找毕文岭,却被葛明珠一把拉住,他吃痛一声,手中的酒杯坠落,砰的一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彻底爆发了。
葛少寒有时候在想,他的脸和他爸的手肯定偷摸谈恋爱了,要不然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碰面就红。
“我让你道歉。”
又是一个命令,不容置疑的命令。
葛少寒舔着血,笑着说:“我不。”
“你闹什么,快给你爸道歉。”毕文岭压低声音,“这么多人看着呢,别······”
“你干什么!”
葛少寒凑到他爸面前,大逆不道地回了他老子一下,不轻也不重,就如同自己在葛明珠心里的重量。
喧哗声,指责声,葛少寒笑着说:“你打我这么多次,我反抗一次不过分吧?”
葛明珠黑脸不语,保镖上来把葛少寒压制。
葛少寒火辣辣的脸被按在冰凉的瓷板上,他丧心病狂地笑起来:“你要杀了我吗?来啊?”
“葛老板,有话好说。”
葛明珠看向走来的人,眼底的怒气少了些许:“是南锦呐,我教子无方啊,让大家见笑了。”
“松开吧。”这一声叹息传入葛少寒的耳朵,他似乎冷静下来,自己爬起来,后面毕文岭连忙上前扶他,葛明珠手微微颤抖,晃晃说:“快离开我的视线。”
“葛少寒,出去吹吹风清醒一点。”赵南锦的话很沉,压着葛少寒的心,他不挣扎了,任由毕文岭把他拖走。
“你怎么想的!还笑!”毕文岭面目狰狞,“笑得出来你···你······”
葛少寒看着天上的月亮,那么的亮,像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他喃喃说:“我其实是想找我妈了。他要真的能杀了我,我一定会跟我妈说,他欺负我。”说着说着,他就哭了,毕文岭眼眶发热,喉咙发胀,他艰难吞咽两下,说:“别这样,我们不这样好不好?”
“珠明,别这样,我们不这样好不好?”
满目狼藉,门框住了他小小的身子,他听到母亲的喊叫,看到父亲的暴力,唯独没有自己。既然不能阻止,那么他为什么要被生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