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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酒馆 ...

  •   小酒馆里的客人寥寥无几,灯光很暗,墙角的音响在放不知名的抒情音乐。吧台倒是很宽阔,吧台里的酒柜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调酒师被罩在斗篷似的衣服下面,只有托着一杯酒的手露在外面,穿一身皮衣皮裤的精灵正身子前倾托腮看他。
      滕空还穿着睡衣和拖鞋,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但他已经大致明白,时空失控会在完全随机的某个时间节点迅速把他带离此时此地,因此他要争分夺秒完成“锚点”的设置,没时间计较穿着了!
      “帕奈斯门特!”滕空走上前去拍精灵的肩膀。
      精灵闻声转过头来,眼瞳翠绿透亮如森林湖水。他看起来很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见过?”
      是呀。不久以前刚刚见过。
      滕空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很快地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时空失控的概念。时间线上小酒馆的帕奈斯门特位于荒原上的帕奈斯门特之前。
      小酒馆里的精灵还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尖耳朵上挂着一排银制耳饰。滕空此时离得近了,能看到他甚至在脸上化了不算太夸张的烟熏妆,嘴唇上还打了两个唇钉,和荒原之上那个标准西幻设定的精灵相去甚远。
      “我对你毫无印象,看来确实是第一次见面。既然这样,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帕奈斯门特饶有兴致地问。
      “这个问题不是重点。”滕空说,“帕奈斯门特,有一件事。”
      小酒馆里的光线太昏暗了,滕空估摸着看不清纸条上的内容,也就干脆没去看。凭着还新鲜的记忆,他直视精灵的眼睛,开始复述纸条上的内容。
      “我提议用我的生命线和你深度绑定,在我走到人生尽头之前,在每一段你和我共同——”
      “啪嚓”。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精灵转头看去,滕空也转头看去。柜台后的调酒师刚刚失手把一杯酒摔在了地上,但他并没有去看一地的液体和玻璃碎片,两只金色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两人。
      调酒师身上斗篷似的衣物过于宽大,这使他的整张脸都陷在阴影当中。滕空看不到他的长相,但被黑暗中金色的闪闪发光的眼睛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帕奈斯门特朝调酒师笑了一下,“我惹着你了?”
      “你别怕呀,你说你的事。”精灵又把头转回来,“不过这是什么展开,你这是要向一个刚见第一面的人告白吗?”
      滕空听见了调酒师的方向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奇怪的声响。
      “别理他,他今天真是奇怪……但你放心,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两个什么关系也没有。”帕奈斯门特微笑着说,“你要告白吗?请把话说完吧,我会在这里听完。”
      什么告白。靠。这鬼游戏的开发者居然也知道他们的锚点设置口令有多暧昧羞耻啊!
      “不是……不是告白。”滕空被羞耻心折磨得耳朵都红了,“只是一个请求,帕奈斯门特——”
      滕空深吸一口气,把口令一次说完:“我提议用我的生命线和你深度绑定,在我走到人生尽头之前,在每一段你和我共同存在的时间线中,我会被不可抗力送到你身边。”
      虽然并不知道精灵的性别要如何判断,但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帕奈斯门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在帕奈斯门特的注视下坚持说完这些话,滕空一时也有点恍惚,几乎以为这是一次浪漫的告白,对面的精灵会在说出“我愿意”三个字之后和他结合成某种紧密而不可分割的——
      “我不要。”帕奈斯门特微笑着说。
      “这样的告白稍微有点变态了,我不喜欢。”精灵美人评价着,“深度绑定、不可抗力,就是从今以后要一直缠在我身边的意思吗?听起来你是控制欲和独占欲强到爆表的那种人,我最讨厌这种人了,我们是绝对没可能的。”
      滕空:“……”
      “另外,虽然有些冒昧,但是你其实是一个人类吧?”帕奈斯门特眨眨眼,“人类居然能到达这里……加上你还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是那种跟踪狂?我的狂热爱慕者?”
      操。这什么鬼Npc。谁写的人设?谁写的台词?游戏开发者的脑子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吗?
      滕空崩溃了。
      “停,停一下。我对你绝对没有那种意思,也从来没有跟踪你。”滕空说,“这不是告白,这只是一个……这是一个任务而已,不是我自愿的,这是一个游戏。”
      操。等一下。都被气糊涂了。跟游戏Npc说游戏会被屏蔽的吧?
      “任务?游戏?”帕奈斯门特果然无法继续维持他的微笑表情,“这难道就是那种……主人的任务?你……天啊。”
      滕空感觉自己脸上已经一片空白了。
      帕奈斯门特用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天啊”终结了会话,随后就用那种震惊而新奇的目光不住打量他。滕空在这样的打量中终于放弃了辩解,他垂下手和头,疑似失去所有力气,转身往外走。
      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吧。这个精灵的恶劣程度完全超出了预期。滕空被“主人的任务”刺激得甚至顾不上放置锚点的任务了。随便吧,都毁灭吧,他想。
      “……等等。”
      应该是调酒师在身后叫他。
      滕空不能确定,因为他没来得及回头去看。风迎面吹来,这次的风刮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滕空几乎感觉自己要被吹得腾空。
      号角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随后是一些人的喊声,这些声音好像和他隔着一段距离。风稍微小了一些,但并没有消失,而滕空刚试着睁眼,就被铺天盖地的风沙迷了眼睛。
      什么地方?沙漠?戈壁?滕空边揉眼睛边想。
      这时他还听到一点别的声音,像是某些影视剧里的大场面。眼里吹进的沙子还没揉出去,滕空忍着不适睁眼去看,他正站在戈壁的一座沙丘之上,沙丘下是混乱地拼杀在一起的骑兵,马上的人穿着打扮都十分奇异,像是少数民族。他们使用大刀互相砍杀,身上穿着的布甲防御作用十分有限,不时有人一边喷洒鲜血一边从马上坠落,还会被乱跑乱冲的马踩上两脚,生死不明。
      操啊……失控,真的是失控。
      好多人和马转眼间变成尸体。活着的马依然跑来跑去踢踏倒地的尸体。滕空忍不住低头看自己一眼,他仍然穿着睡衣和拖鞋。
      现在的情况又和荒原与小酒馆不同,在这个穿布甲都会被砍死的战争场面里,穿成这样只怕还不够一刀的。
      还好他没被卷入——不好。
      滕空立马意识到有些事是不能想的,因为恶劣的游戏开发者一定不会让玩家轻松地过好日子。
      接着立刻就有人朝着他的方向大喊。滕空没忍住冷笑:恶劣的游戏开发者完全被智慧的男大看穿了。
      大喊的人下一秒就变成尸体,刽子手站在原地也朝滕空的方位看来。战争好像分出了胜负,还直立着坐在马上的人们停止了砍杀,随后他们共同驱马向着滕空跑来。
      提着刀跑来。
      这不太对。滕空想。
      他心中警铃大作,直觉迫使他朝身后跑,但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条腿。滕空的拖鞋灌满沙子,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马蹄踩中后心向前扑倒在地。
      好真实的疼痛。滕空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剧震。他狠狠地扑倒在地,马又一蹄子踩在同一个位置,把他整个人踩进沙地里。
      滕空吃了满口沙子,剧烈咳嗽。同时马踩的位置传来尖锐的疼痛,疼得他眼前发黑。滕空呕出一口血,被人从地上拖起来架着,两边的手臂铁钳一样箍住他的双肩,滕空的拖鞋掉了,不得不赤着脚踩在沙子上。
      他们把他拖到另一个人面前,这人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沾血的刀放在他肩上,刀刃对准了他的脖子。滕空虽然疼得快失去理智,但注意到他要张嘴,还是拼命集中注意力,生怕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那人说:“@+"-$;#(*;$”
      滕空:?
      他妈的这不是游戏吗?游戏里的外族人就可以不说中文?那现在要怎么找设置调语言选项啊!
      滕空被人架着,难以自制地又呕出一口血,他怀疑自己的什么内脏被马踩碎了。但是这不是一个游戏吗?他迷茫地想。游戏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痛感?下次穿越之后他的伤会被重置吗?
      在尖锐的、浪潮一样涌来的痛感中,滕空的意识中断了。
      晕过去了。架着他的其中一个匈奴人探了他的鼻息之后说。
      直接杀了?另一个恶狠狠地问。
      晕了就先不杀,带回去问清身份再杀。马上的人挥手。此人既无战马也无兵甲,长得也不太像月氏人,看着实在可疑。
      滕空是已经干脆利落地疼晕过去了,这下匈奴人需要思考的事可就多了。活人战俘几乎没有遇到过,所以这人要怎么带回去呢。
      几个匈奴人研究了半天如何把他绑在一匹马背上,最后因马实在不舒服而放弃。滕空在被他们摆弄的过程中吐了不少血,一些因脸朝下直接呕到马背上或是沙地上,一些因仰着面重新流入喉咙甚至是气管。当他再次被自己的血呛得控制不住咳嗽时,头领终于看不下去了。
      再这样不用带回去就死了。头领说。来个人用马带他吧,横着放,抓着别让他掉下去。
      征伐经验丰富的匈奴人们各自忙着搬同伴的尸体和从月氏人尸体上翻找战利品,谁也不和他目光相接。头领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唯一一个愣愣站着没去抢尸体的青年身上。
      你来,呼提罗。头领指挥他。把这人提到你的马上,你负责把他活着运回去。
      呼提罗分明十分不情愿,但并没反驳。把人扛到马上,自己也上马试了一下,就示意头领没问题了。
      头领一声令下,带着人马回匈奴的城池。
      马纷纷小跑起来,风也吹起来。但滕空无知无觉地陷入沉眠。梦里一会是大学食堂阿姨慈祥询问“同学来点什么”,一会是帕奈斯门特微笑说出“我愿意”。在人来人往的食堂,帕奈斯门特坐在他对面,穿第一次见面时那身精致的白袍,柔情缱绻地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搛给他,笑盈盈地说:“特意给你买的,你吃吧。”
      滕空幸福得快哭了,他抬手抹眼泪,揉着揉着就睁开了眼睛。
      没有鸡腿,没有帕奈斯门特。他侧躺在冰冷的帐子里,和一双眼睛四目相对。眼睛的主人是个孩子,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喊着他听不懂的话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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