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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狠戾匈奴人的脆皮小俘虏 ...

  •   不幸被上司安排糟糕工作的匈奴青年呼提罗,尽管长得着急,但本人其实刚过十六岁,还是天真质朴的年纪。
      在他骑着马、揪着横放在身前的滕空的睡衣衣领、一路把人带回匈奴的城池之后,头领要先去面见单于汇报战果,其他人在按照各自搬回来的同伴尸体做遗产清算交接,只有呼提罗面对母亲和妹妹的询问时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说我问问头领怎么办。
      嗯……你先把人看好。头领被年轻女人们的眼泪淹没,自顾不暇。
      呼提罗又挠了挠头。没办法,只好把马牵回家,把人从马背上扛下来放进帐子里。这才是他第三次正式跟着出城去征伐劫掠,第一次抓俘虏回来,乌蒲觉得新奇,蹲在旁边盯着人看,呼提罗由着她去,自己出帐喂马。
      等到呼提罗喂过马、擦洗过刀、开始帮母亲劈木柴的时候,乌蒲从帐子里跑出来,跟他说里面的人睁开眼睛了。呼提罗拎着刀就冲进了帐子,和滕空互相对视一眼,滕空瑟缩一下,又咳嗽起来,嘴里飞出一口血。
      滕空好难受。他呼吸时候感觉空气都是血腥味的,马踩过的地方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疼。
      像他这种后世和平年代的男大只在影视剧里见过吐血的情况,十有八九是罹患绝症将要不治而亡,再有就是在战场上奄奄一息,吐一口血说一句遗言。于是滕空恍惚地想:我是要死了吗?在这里死了以后会怎样?
      呼提罗就站在一边看着他迷蒙地半阖眼睛。心里很警惕。其实把人带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感觉到这个养着活俘虏的任务过于麻烦了,此刻正盘算着滕空做出什么举动自己可以动手宰之。
      在他虎视眈眈的视线下,滕空试探着道:“没杀我,自己人?”
      后半句听不懂。呼提罗皱眉。
      皱眉是什么意思?滕空大着胆子继续试探:“救我回来?之前是误会?你们是好人?”
      叽里咕噜一大串说什么呢。呼提罗眉头拧得更紧。
      “我是中原人……汉人?东土大唐人?”滕空拿不准时代背景,企图从呼提罗的表情中寻找到端倪,“吾乃汉人,您是羌胡?捧油?
      “汉人?”呼提罗只听懂了这两个字。
      他的发音不太标准。但滕空几乎要喜极而泣:“对对对。”
      让他回答什么?呼提罗没懂。
      滕空打起精神交流:“有大夫吗?医者?”
      呼提罗摆手:“辞不烦。”
      滕空没听懂,但看他摆手,猜是没有的意思。滕空问:“吾可活……可生吗?”
      呼提罗心说你一个汉人跑来塞外还问这废话:“子之言乎?”
      子,小孩子,言是说,乎表疑问。呼提罗觉得这个问题幼稚?滕空感到匪夷所思,为眼前这个年轻的少数民族如此不懂珍惜生命。
      他换了个问法:“伤重否?吾?”
      这回呼提罗很笃定地摇头。滕空大松一口气,以为这Npc总不至于骗自己。
      呼提罗没骗他。以呼提罗的经验,吐血这事可大可小。今天他们追袭月氏残部,有的月氏人死前就会吐血,所以吐血可能会死;从前族人玩角斗一类的游戏,有人力道控制不好也会让好兄弟吐血,但之后还能没事人一样一起喝酒唱歌。呼提罗看滕空还没死,由此猜测他的伤不是什么大事。
      “莫动,不许出,不离宰!”呼提罗打算去把俘虏是汉人的事告知头领,警告滕空不许出门,不然直接宰了。
      滕空听懂了一半,半蒙半猜地以为呼提罗家里什么牲畜生了幼崽离不了人,善解人意地点头,让他去忙,不用管自己。
      还好俘虏是个识相的。呼提罗满意地走了。
      呼提罗走后,乌蒲又钻进帐子。滕空还躺在原地没动,和小女孩四目相对,男大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嗨。”
      小女孩歪头,说了滕空听不懂的语言。
      滕空尴尬地笑笑:“有件事,就是我太饿了,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
      乌蒲脸上写满了疑惑。
      “……吾,饥饿。”
      滕空连说带比划,揉揉肚子,又指指自己的嘴。乌蒲眨眨眼,终于懂了,转身颠颠地小跑出了帐子。
      另一边呼提罗去找头领衍齐,衍齐刚刚从抹着眼泪的遗孀们之间脱身,肩上的毛坎肩都被眼泪打湿了,一边脱坎肩一边听他说滕空好像是汉人,怒目圆睁:“!#:#:(*!#.@%q?”
      我们不是同汉人定下了约定,他们不许来塞外的吗?
      呼提罗挠挠头:“@&)!:.$?”
      那直接宰了?
      衍齐摇摇头,神色凝重,说先等一等,等他去见单于,把这件事一并禀告给单于。匈奴人都知道,前些日子汉人送来和亲女子时候随行带来一个汉人,现已加入单于心腹队列,汉人怎么处置最好还是问一问。
      你回去看着点他别让他乱跑,问问他在汉人那边是什么身份。衍齐嘱咐说。先别忙着宰,一切先等我问过单于之后。
      先不能宰,意思就是单于说此人可杀之前都得养着别死他手里。呼提罗有点郁闷,这样的郁闷在他看到滕空坐在帐子里就着凉水往下噎面饼的一刻更加深了一点。
      乌蒲就蹲在边上看滕空吃,像第一次帮兄长喂马,成就感高涨。
      滕空太饿了,尽管匈奴人的面饼对现代人来说口感坚韧有如传说中的水煮皮鞋底,但好在吃起来全无化工产品的味道。他艰难地咬住撕扯,艰难地用力咀嚼,腮帮子又酸又麻,但空置的胃总算得到拯救。
      呼提罗走过去,怜爱地拍拍乌蒲的头,小女孩像每次被哥哥表扬一样害羞地跑出去找母亲撒娇。滕空也仰起头,用看恩人的眼光看呼提罗,下一秒被他拍得颅骨嗡嗡作响。
      “请予妹?君自为客?”
      让我妹给你拿吃的?真拿自己当客人啊?
      滕空呆呆地:“啊?”
      “汉人何敢违许走塞外?汉主非与单于约乎?”
      汉人怎么敢违背契约到塞外来的?你不知道汉皇帝和单于订下的约定吗?
      长难句,听不懂。滕空的眼神清澈又呆滞,呼提罗怀疑是自己的汉话哪里出了问题。
      “……汝何人?来何为?”呼提罗有点不自信地问。
      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这句滕空听懂了。
      滕空咽下嘴里嚼了半天的饼:“吾……汉人,来此……观光。”
      迟迟疑疑的,看着就像心虚,理由也编得毫不走心。呼提罗冷笑:“日光?月光?汉无日月乎?”
      大汉没太阳月亮了吗,要你来塞外看?
      “非日月光,观光是意为、意为游览。”
      更鬼扯了。呼提罗冷笑,不想理他。
      他不说话,滕空就专心吃面饼。二十岁的男大,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加上被时空失控这个惊天骗局骗进来之后不知多久没吃过东西,食欲分外旺盛。呼提罗盯着看了半天,一腔烦闷莫名其妙地平息不少,在滕空又啃完一张把手伸向下一张时,他问:“汉食不饱乎?”
      你在大汉吃不饱饭啊?
      听在滕空耳朵里的意思成了问他还没吃饱吗。男大在矜持和吃饱之间毫不犹豫:“不饱,不饱。”
      此时刚刚走到帐外的两人听到这对话同时顿了顿脚步。老上单于的新晋心腹、对大汉仇深似海的中行说可不是笨人,仅仅凭这两句话就轻易想通了所有事情——难怪这汉人如今还敢不顾汉匈约定跑到塞外,他竟也是个被大汉王权压迫剥削的可怜人。
      中行说并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慈悲心。从他被强行安排进出汉入塞的队伍那一刻,他的汉人心就已经死去了。他要变得狠毒,冷血,再不害怕自己失去汉人身份,因为已经失去。
      中行凄然站在帐外百感交集,好像踽踽独行很久的人突然见到一个同类。
      原本只是打算来此寻个由头宰了老乡的中行说突然改了心思,对衍齐说:“此亦实无策始走塞外,单于既付臣,不如衍齐视臣饶之,留为奴。”
      听起来他也是走投无路才跑出来的。单于既然都让我处理这件事了,要不你卖我个面子,饶他一命,留下当奴隶算了。
      衍齐无可无不可,只要单于没意见他就没意见,卖个面子给单于新宠也不是什么大事:“吾使归之于汝帐中?”
      我让人送去你帐子里?
      既然已经决定挥别过去,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丝软弱。中行哲平婉拒了,留下一个自以为狠毒决绝的坚毅表情,飘然离去。
      衍齐和很多匈奴人一样,时常觉得单于宠信的这汉人有时候看起来像精神病。出于对汉人的这些偏见,也出于对呼提罗在外听话懂事的赞赏,他迈进帐去,对呼提罗宣布这俘虏是他的战利品,不必宰,就留给他当奴隶好了。
      呼提罗看一眼他,看一眼嘴里饼还没咽下去呆呆挥手的滕空,难以理解其中用意。
      总之,家里多个奴隶不是好事情嘛。衍齐说。你小子,高兴傻啦?还不谢谢哥哥我?
      倒也是。
      呼提罗说,谢谢衍齐哥。
      衍齐走了。呼提罗转过头打量家里突然多出来的新奴隶。确实听说从前和汉人打仗频繁的时候,每家匈奴人都会分到俘虏的汉军兵卒充作劳役,但对十六岁的呼提罗来说,这还是他家里的第一个汉人奴隶。
      他能干什么?狩猎?牧羊?还是做饭?汉人擅耕作,那岂不是可以让他给家里种一块麦地?
      对汉人奴隶的待挖掘价值有了些期待以后,呼提罗看滕空的眼神都和缓了一些。
      滕空完全没察觉到这些。就在此时此刻,在一道普普通通的呼吸里,滕空痛得一瞬间蜷缩成自我保护的虾,并因动作过大开始咳嗽,因咳嗽太过用力呕出新鲜的血块。
      呼提罗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担忧他的生死,为日后家里的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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